一道光華閃過,雷烈重新變回人形,隨即仰起頭,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由雷劫劈在自己的身上,耀眼的光華在剎那間籠罩了雷烈全身,將他變成了亮度堪比太陽的人形發光體。
雷光蘊含的可怕能量源源不斷地衝擊着他的身體,卻有一多半連他的肌膚都沒能碰到——層層疊疊的時空在他的體表交錯勾連,化作一座時空的迷宮,如同一塊塊乾涸的海綿般,吸收減弱着能量洪流。剩下的一小半雖然通過了迷宮,卻根本無力突破肌膚的防禦,在堪比銅牆鐵壁的體內世界的天幕面前,足以讓碎空境初入的大能者灰飛煙滅的能量,甚至沒能濺起半點漣漪。
“屠雲老祖,滋味如何?”圍繞在身邊的光華還未散去,雷烈突然揚聲道:“彆着急,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聲波凝爲一束,化作銳利的刀鋒,直奔撲向屠雲的雷光而去。
“小輩!”屠雲驚怒交加地吼道——雷烈這一下,根本對雷劫造不成任何損害,卻足以被視爲對其的干涉,令接下來的雷劫威力再度增加——隨後卻再也無暇他顧:他可沒有雷烈那樣變態的肉身,不加抵抗地硬接雷劫,只有灰飛煙滅一途。源源不斷的真氣從屠雲體內涌出,在體外勾勒出一個個看似簡單,卻蘊含着無窮玄奧的符文,在身邊流轉不息,而後與雷劫雙雙化作漫天光雨飛散。
“轟!轟!轟!轟!”幾乎在同一時刻,四道雷霆再度落下,而後兩兩交纏在一起,如同兩條怒龍般撲向相距數千裡的兩人。在這雷霆之外,隨着至大至剛的雷光急速落下,浩蕩磅礴的能量激盪涌動着,挾帶着宇宙之威,充斥在數百萬裡的空間內,餘波甚至已經波及到了剛剛恢復的,混沌大世界的時空層。
層疊交錯的時空迷宮之內,一道淡淡的光華突然浮現出來,頃刻間便覆蓋了整個世界,看似脆弱,卻堅韌無比,任由雷劫的餘波如何衝擊,卻始終巋然不動,正是身爲世界之主的蕩決出手護持世界。
“雷霆如火,淬我身心!”耀人眼目的光芒中,雷烈的喝聲如同響徹天際的洪鐘,又好似戰鬥的號角:“我身是刀,我心是刀,任你雷劫無邊,毀天滅地,對我來說卻不過只是一場淬鍊!”來自雷劫的能量層層深入,約有五分之一衝入了他的體內,卻馬上被一股雄厚無比的力量所束縛,並在其牽引下在體內世界中游走着,沖刷着每一處空間,帶走其中的雜質,使之變得越發精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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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一道凝聚若實質,其間夾雜着隱隱雷光的氣柱從雷烈的嘴裡噴吐而出,直到千里之外才散開,正是來自體內世界的雜質。下一刻,雷烈全身猛然一振,仍在他體表繚繞的電光隨之化作無數光點,完全消散在星空中。
“小輩,我定然讓你生死兩難!”屠雲憤怒的咆哮聲迴盪在空間中,甚至蓋過了雷烈的叱喝——經過雷烈上一次的騷擾,第二輪雷劫的威力提升了將近半成,看起來並不算多,然而在這等規格的雷劫之中,增加的能量卻足以讓一個小世界灰飛煙滅。同樣是經受雷劫,屠雲一個原本毫不相干的外人,卻要承受九成以上的威能,偏偏他實力雖高,肉身卻遠沒有雷烈那樣強橫,在雷光下遠沒有後者那樣從容,心裡的鬱悶可想而知。
雷烈當然不會管他鬱不鬱悶,剛纔那一輪雷劫,把體內世界積累多年的雜質掃清了至少三分之一,不僅令空間結構更加緊密堅固,流動的能量越發精純,甚至就連支撐世界的規則,也隨之運轉得越發暢達,用神清氣爽來形容此時的雷烈,可謂一點也不爲過。痛快之餘,突然縱聲長嘯,吟誦道:
“我本山中一頑石,久埋沙塵無人知,入得紅塵走一遭,始有現得鋒芒時。洪爐天火煉我身,千錘萬擊賦我形,百戰舐血養我心,烈烈豪勇鑄我神。槍劍遇我名身喪,盾錘阻我皆斷魂,千軍辟易肝膽裂,屠戮億萬血如河。不求謙謙君子貴,不欲翩翩舞廳堂,生平但願遂一志,斬盡仇敵暢襟懷!”
這首《神刀歌》乃是雷烈前世師門一位祖師所做,用詞並不高雅,在韻腳上也並不嚴謹,卻一向被他所喜愛,此時在雷劫之下吟出,更是覺得胸中熱血激盪,一股豪勇無畏之情油然而生。這一刻,他彷彿真的變成了一塊深藏山中,而今被人發掘出來的頑鐵,正在經歷着前所未有的淬鍊與鍛打,而那綿綿落下的雷光,便是爐中那燃起的熊熊烈火,是那不停敲擊的鐵錘。
一波一波的雷劫不斷降臨,雷烈的身體在雷光中顫抖着,體表開始現出一道道裂痕,心情卻變得前所未有的舒暢。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引發雷劫的初衷,甚至忘記了自己正在經歷着雷劫,蘊含無窮威能的天雷,對此時此刻的雷烈,儼然變作了一場洗禮。
“斬!”第七波雷劫終於過去,雷烈的全身上下,已經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肌膚更是在高溫下變作了焦炭一般,一塊塊血肉隨着他的動作脫落下來,但他卻恍若未覺,依舊高聲大喝道。一道璀璨無比,好似匹練般的刀光在同時應聲射出,只是在空中一掃,接踵而至的一百二十八道雷劫頓時隨之消散。
幾乎就在雷劫消失的同時,第九波二百五十六道雷光再一次出現在星空中,不過這一次,不管是雷烈還是屠雲,全都長長吐出一口氣:與先前的狂暴相比,如今出現的雷光簡直溫順如水,精純而溫和的能量隨着雷電絲絲縷縷地進入到雷烈的體內,一邊修補着他受到的傷害,一邊恢復着他損耗的力量。與之形成顯著對比的,是待在一邊的屠雲,這個半步無上的存在,狀況比起雷烈慘了至少一倍,卻沒有得到雷劫半分的補償。
雷劫是法則與至高意志的體現,屠雲被認定爲干涉雷劫,能夠保住一條命已經不錯,想要從中獲取補償甚至是獎賞,卻不啻癡人說夢。眼睜睜看着雷烈一臉享受的樣子,屠雲心中的火氣越來越旺,卻終究不敢上前——修復渡劫者的雷光照樣也是雷劫,如果在這時出手攪擾,天知道會引發怎樣的反彈。
好在這種狀況並沒有維持多久,不到一息的時間內,所有的雷光已經盡數被融合完畢,至此,雷烈終於渡過了這一波的雷劫,正式躋身於煉空境巔峰,而屠雲也終於等到了出手的機會。
“小輩,受死吧!”半步至高的存在咬牙切齒地說道,又是一隻完全由能量構築的大手出現在對手身邊,如同天羅地網般罩落向剛剛恢復如初的雷烈。之前的雷劫,至少消耗了屠雲一半的力量,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有足夠的信心和把握一擊擊殺不過煉空境巔峰的對手——不光是爲了報一箭之仇,半步至高獨有的直覺告訴他,如果不趁現在將眼前的敵人除掉,對方必定會變作自己實現目的不可逾越的阻礙。
雷烈不閃不避,任憑屠雲施出的大手落向自己,在被抓住的一刻,臉上卻突然綻放出一抹笑容:“真是對不住,又要連累你和我一起挨雷劈了。”
沒等屠雲領悟到話中含義,周圍的空間突然又是一滯,一種猶如暴雨將至的沉悶氣氛隨之籠罩了兩人的身邊,下一刻,在雷烈和屠雲頭頂,方圓數百萬裡的星空,居然不知何時聚集起一大片厚厚的烏雲,其間不時有雷光出沒,看起來彷如一座大陸懸浮在二人的上空。這種陰雲密佈的情形根本不應出現在星空裡,但確確實實出現了,望着頭頂那猶若實質的雲團,就算是引發這異象的雷烈,也不禁感到陣陣心驚。
“你這傢伙發瘋了!”屠雲驚怒交加地叫道,手忙腳亂地驅動着真氣,試圖搶先一步散去那能量巨手,卻在下一剎那驚恐地看到兩道雷光從雲團中降落下來,分別劈向自己和對手。
從理論上講,每個煉空境巔峰的武者,只要自己願意,都可以引發進階碎空境的雷劫,但沒有足夠深厚的底蘊,沒有經過精心的準備,誰敢活得不耐煩,讓自己置於這恐怖的雷劫之下?像雷烈這樣,剛剛度過煉空境巔峰的雷劫,又迫不及待地引發碎空雷劫,不是發了瘋又是什麼?只是爲了擊退自己,就做出這樣的舉動,面對這個實力境界都不如自己的對手,屠雲第一次從心底裡升起一絲忌憚。
然而他對雷烈的感受也僅僅到此爲止,接下來,面對如同巨龍般撲落下來的雷劫,屠雲唯一能做的就是調動全身之力,在身邊勾畫出一個又一個充滿玄奧的符文,將自身牢牢護住。這些符文可以被看做是至高符文的衍生品,每一個都蘊含着神奇的力量,無數符文合在一起,構築成一座風雨不透的守護大陣,任憑雷劫如何狂暴猛烈,也難以將之擊破。
這是屠雲壓箱底的手段之一,在事先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已經是他能夠拿出手的最強招數,但施展出來並非毫無代價——在此後的幾萬年時間裡,他將再也無法使用同樣的方法,換句話說,即便在大浩劫之後,迎接真正的至高雷劫之時,這苦心準備了無數年的手段,只能作爲一樣擺設。對於屠雲來講,這樣的損失,甚至還超過了先前因爲陪綁雷劫而損耗的力量。
碎空境的雷劫,威力絕對百倍於煉空境,更何況是這加過料的。在這威壓一切,毀滅一切的雷霆之威面前,雷烈也不復先前的從容,無數刀光在身邊繚繞飛舞,時而若綿綿高山堅不可摧,時而如長江大河浩瀚不絕,時而卻又變得空靈莫測,卻蘊含着難以抗拒的奇異力量,將襲來的攻擊巧妙地挪移到其他方向,刀魂變的精髓,在雷劫的壓力下被顯露無遺,如果換做其他的環境,就連雷烈自己也不敢保證能有如此超常的發揮。
“一刀兩半,攔腰斬斷,轅門斬首,開膛破肚,一刀穿心……”在這種可比近戰的情況下,真正能夠起到作用的,反倒是前世師門的絕學,七殺刀法那似簡實繁,近乎基礎的動作,在此時卻變得直接而高效,每一次角度的轉換,每一次動作的微小變化,都能讓雷烈產生全新的感悟。前三波雷劫,在他傾盡全力的應對之下,總算有驚無險地度過,然而接下來,雷烈終於遇到了空前嚴峻的考驗。
“轟!”七殺刀法織就的光幕,隨着第三波雷劫的消失而徹底消散,不等雷烈構築起新的防線,十六道雷光已經不分先後地從雷雲中飛出,卻在半空中匯聚爲一,好似某位憤怒的天神揮出的巨斧,朝着雷烈重重地劈落了下來。而此時,雷烈體內的世界之力,剛剛回復了不到一半。
“解牛刀!”危機之下,雷烈的心思變得一片空靈,一片綿密而精巧的刀光隨之涌現出來,如同千萬只黃蜂,向着雷劫迎了上去,將之團團包裹在中間。這些刀光最長的不過數寸,短的還不到一寸,和那長達幾裡,直徑達到數丈的雷劫相比,簡直就是巨蟒身邊的小螞蟻,然而就是這些螞蟻,卻巧妙地尋找着巨蟒身上的弱點,從每一處可能的間隙楔入其內,切割着,分解着自己的目標。
以無厚入有間,一如庖丁解牛,憑藉着一把小小的屠刀,就可以毫無阻礙地分割開一頭體積龐大的公牛,這便是解牛刀法的精義。在雷烈前世的師門,解牛刀一向和七殺刀並列爲兩大頂尖刀法,只是兩者走的路子截然相反,雖然不是不能一起研習,但要想同時專精兩者卻絕無可能,雷烈在選擇的七殺刀之後,幾乎已經把這刀法棄之不用,如今重新施展出來,而且得心應手,足見其刀道造詣,已經在壓力下突破了巧拙繁簡之間的界限,可以自由轉換。
解牛刀法的千萬刀光如同找到目標的行軍蟻,一路不停地啃食着獵物的血肉骨架,當雷劫最終突破阻礙,抵達雷烈身前時,威能已經降到了不足先前的五分之一。雷烈昂首挺胸,任憑剩餘的雷光落到自己身上,而後在體內世界中運轉,最終如同被分流的洪水,在各處空間中分解消散,化作自身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