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從西疆來往蠻族的必經之路,相較於南城和北城,黃沙城的東西城區無疑更加繁華,城門處進出的人也更多,這一天的傍晚,一隊十幾名騎士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來到了東門之外。
“這裡就是號稱西疆富庶第一的黃沙城?”城門處人潮涌動,這些騎士不得不下了馬改爲步行,看着眼前有些破舊,但仍然不失高大堅固的城牆,爲首的年輕人饒有興致地說道:“雖說比不上聖武城,也比不過舞陽,不過在這個地方倒也算是不錯了。”這年輕人身高七尺五寸,比起雷烈來也不遑多讓,卻遠沒有後者那樣雄壯,生得劍眉朗目,臉上始終掛着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雖然只是普通商旅的裝扮,那份氣質卻更像是貴家公子。
聖武城是大秦的帝都,舞陽則是大秦第二大城,兩座城市都有百萬人口,數千年曆史,黃沙城再強也不過是個邊疆小城,怎麼比?不過從這句話,也足可看出這年輕人並非本地人,而是來自內陸,而且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
“少爺,過了黃沙城就是大沙漠了,要不要通知本地的城守,派兵護送?”年輕人身後,一個身材瘦高,相貌清癯的中年人恭聲問道。
西疆地處沙漠和山區的交界處,出了黃沙城往西往南,全都是一望無際的沙漠,裡面大大小小的沙匪少說也有幾十只,既有活不下去的百姓,也有無處容身的亡命,更有不少是西疆蠻族背後扶持的武裝,絕對都是些無法無天的主兒,普通的商隊沒有百十人絕不敢動身上路。這年輕人手下總共不過十幾人,就算全都是武者,想要安全通過沙漠也並非易事。
“用不着,”年輕人斷然拒絕:“父……親大人這次派我們幾個奔赴各地,就是爲了微服查看民情軍情,你們一定要記住,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準隨意暴露身份……咦?”年輕人剛說到一半,注意力便被前面發生的騷亂所吸引。
城門處,原本正在秩序井然進城的人羣突然大亂,幾乎所有人都在拼命向遠離城門的方向奔逃,哭喊聲,驚叫聲,還有走失親人後的呼喚聲,整個城門附近的區域頓時一片雞飛狗跳。
“出了什麼事?”年輕人此時距離城門還有百十丈遠,有前面的人流遮擋着視線,根本看不到城門左近的情形,但很快,他就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一頭體重至少在三千斤以上的巨型公牛,正一路瘋狂地向着人羣密集處衝來,碩大的腦袋低垂着,兩個巨大的眼珠子滿是血絲,兩隻又粗又長,頂端鋒利無比的牛角正對着前方的人羣,就算只是被刮上一下,也絕對會骨斷筋折。
“這公牛有鋼甲狂牛的血統,現在血脈覺醒,隨時有可能變成兇獸。”清癯中年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真見鬼,怎麼會有人把這麼一頭怪物當成家牛豢養?護住少爺,馬上離開這裡!”
兇獸雖然強大,但畢竟還只是獸類,尤其是在靈智未開的幼年階段,很容易受到本能的操控,和一些普通的野獸甚至家畜交、合。這種情況下誕生下的後代,有三分之一的可能生下來就是兇獸,三分之一沒能繼承到兇獸的血脈,仍然只是普通的獸類,還有三分之一,傳承的卻是隱性的兇獸血脈,並不會在一出生時就表現出兇獸的特徵,卻會將之傳遞給自己的後裔,或在特定條件下被激活,從而一躍躋身兇獸的行列。
鋼甲狂牛,體堅如鋼,力大無窮,衝鋒時的力量可以撞碎數萬斤的巨石,發起狂來,就算是那些戰罡境的高手也不敢招惹,即使在兇獸中也是排在前列的存在。這頭大得有些離譜的公牛居然是這種兇獸的後裔,如果真被它覺醒成功,整個黃沙城的東城都會變成廢墟。
“別管我,快去阻止它。”年輕人怒喝道:“無論如何不能讓它成功覺醒,否則這兒的百姓誰都別想活命。”
“此地危險,少爺還是先行離開吧。”另外一名侍從急急說道:“黃沙城的守軍和西疆軍團的駐軍會處理的,這些人不過是些庶民,再多也無法和少爺的萬金之軀相比……”沒等說完,一眼瞥見年輕人凌厲的眼神,剩下的話被嚇得硬生生嚥了回去。
“他們都是我大秦的子民,是我大秦存在的根基,”年輕人一字一字地說道:“從今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同樣的話。”
“我的孩子!”說話的工夫,發狂的公牛終於追上了人羣,目標直指地上坐着的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這小男孩顯然在剛纔和家人走散,又摔了一跤,此時正坐在地上大哭,全然沒有察覺到身後危機的臨近,男孩的母親在稍遠一些的人羣中看到這一幕,想要回身救援已經來不及,只能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卻正好被不遠處的年輕人聽到。
“快救人!”年輕人一把推開圍攏自己的侍從,腳尖點地,身形騰空而起,一個縱越,已經來到了那小男孩的身後,隨即一把抱起對方,身形側滾,險之又險地躲過了公牛的衝擊。
那公牛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此時變得格外兇殘,眼看小男孩被人就走,居然怒吼一聲,掉轉了方向,朝着剛從地上站起來的年輕人衝了過去。或許是血脈正在覺醒的緣故,這公牛的體型雖然龐大,行動卻毫不笨拙,轉向時靈活之極,轉眼間就到了年輕人近前。
“少爺小心!”侍從們之前猝不及防,被年輕人衝到男孩的身邊,此時眼見自家的少爺身陷陷阱,不禁嚇得魂飛天外,一個個拿出吃奶的盡頭,一邊高聲嘶吼着,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向那公牛趕去。
清癯中年人在衆人中武功最高,第一個衝到了公牛身邊,出手如電,手中秋水般光芒流轉的寶劍已經刺進了公牛的身體,卻只進入半寸就再也無法前進。
“哞!”震耳欲聾的牛吼聲中,隱約的金屬光澤突然從公牛身上泛起,一柄開山巨斧和一隻鑌鐵長槍在同時落下,巨斧正中脊背,鐵槍直刺心房,卻如中鐵石,甚至連半點痕跡也沒有留下——生死存亡的關頭,它居然提前完成了覺醒。
鋼甲狂牛不愧在名字裡帶一個牛字,脾氣上來果然和倔牛一樣,連續遭受重擊,卻依然不肯改變目標,仍舊一往無前地向年輕人衝去,頭上一雙巨角距離對手已經不足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