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寶光的厚度,堪比釉裡紅雙魚小盤上出現的寶光厚度!
陸軒 心裡暗暗吃驚,如果釉裡紅雙魚小盤以百萬計,那這個竹筒難道價值能達到一百萬?這畢竟只是一個竹製物品,而且寶光顏色爲淡青色,和物件本身的木質屬性相吻合,必是竹筒本身的價值,沒有暗藏什麼東西。再說了,寶光顏色稍淡,最早也不過是明代的物件。就算是一個明代的竹筒,怎麼會有如此價值?
此時,直覺尚未出現。陸軒 便開始詳細觀察起這個竹筒來,依照此前的經驗,直覺最遲也會在全面觀察物件之後出現。竹雕,也稱竹刻。趙汝珍在《古玩指南·竹刻》中這樣概括:“竹刻者,刻竹也。其作品與書畫同,不過以刀代筆,以竹爲紙耳。”言簡意賅,卻頗爲精妙,爲近年文人雅士及收藏者的青睞。
當代竹刻名家李勝得作品
當代竹刻名家李勝得作品
竹雕早期通常是將宮室、人物、山水、花鳥等紋飾,刻在器物之上。而且存世的竹雕製品也很少,目前所見的多爲明清兩代的傳世品。明清時期的竹雕製品,雕刻技藝的精湛,早已超越了前代。明代的竹雕風格大多渾厚質樸、構圖飽滿。刀工深峻,而且線條鋼勁有力,圖案紋飾佈滿器身。清代前期的竹雕製品帶有明代的遺風,但表現技法更爲豐富多樣,淺刻、淺浮雕的技法同時並用。 雕刻作品有的雕刻簡練、古樸大方,有的精工細作、紋飾繁密,變幻無窮,雕刻的方法主要有陰線、陽刻、圓雕、透雕、深淺浮雕或高浮雕等。
這個竹筒,確切的說,應該是一件筆筒,只是因爲偏小,所以很難一口喊出“筆筒”這個稱謂來。
此筆筒直徑不過7釐米,高不過14釐米,顏色爲發亮的黃褐色,包漿瑩潤,並未有任何開裂跡象,可見一直以來世代相傳,多有盤摸把玩。
筆筒底部,還刻出了鼎式的三矮足,而筆筒外部,則以去底的高浮雕和鏤空雕刻爲主,是一幅山石竹林間,茅屋之前高士撫琴的畫面,展現了一種退隱山林、寧靜致遠的淡泊意境。
畫面以翠竹、山石爲隔景,溪水之畔,小橋之旁,茅屋之前,一神態瀟灑的高士正在撫琴,旁邊茶爐之上,一小童正在打扇,似有一縷幽香飄渺而出。整個畫面有如仙境,景物栩栩如生,而人物的神態也生動得很,真真是情趣盎然。
縱觀整個筆筒,畫面疏密有致,主題鮮明,雕刻刀法無比圓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錯刀和拖刀。
翻看竹筒底部,刻有一方印章:三鬆。
看到此處,陸軒 直覺頓起:明代竹刻鼎盛之作,當屬嘉定三朱,此物乃三鬆朱稚徵神來之刀,技臻極妙。
陸軒 不禁一陣心旌搖曳,雖說對這朱稚徵不甚瞭解,但當年在學校裡學習明代手工藝史的時候,嘉定竹刻,以及代表人物“三朱”,他還是有印象的。
嘉定竹刻盛行於明清兩代,明正德到嘉靖年間,出現了著名的竹刻家朱鶴、朱纓、朱稚徵,一門三代相傳,世稱“三朱”。三朱最大的特色,就是以書畫入竹刻,以刀代筆,獨創了高浮雕、深刻的技法。可以說,三朱是嘉定竹刻流派的開創者!
朱鶴號鬆鄰,其子朱纓號小松,其孫朱稚徵號三鬆,這件竹刻筆筒,雖說小巧,竟是朱稚徵的得意之作。(朱鬆鄰,民間竹刻工藝嘉定派的創始人。名鶴,字子鳴,號鬆鄰,以號行世,又號鬆齡。江蘇嘉定(今屬上海)人(其子孫亦此)。生卒年不詳,約活動於正德、嘉靖年間。他善書法,工行、草書及韻語,亦善繪畫與篆刻。其竹刻作品或行、草、楷、隸,或人物、山水堪稱絕技,尤長於高浮雕竹刻。他對竹刻見解獨到,嘗論竹刻雖“小道”,屬技藝末事,但竹刻之人“非具(唐)鄭虔‘三絕’(詩、書、畫),靈襟灑脫,居塵出塵,不能下一筆”。他的竹刻與一般工匠的雕刻迥然不同,系以刀代筆,制度渾茂,深以神似。所刻器物有筆筒、香筒、杯、罌等,尤以刻制簪釵等物爲時人崇贊。自朱鬆鄰後流傳於世的嘉定派竹刻,皆以文人竹刻的藝術風格爲主流,有着濃郁的詩、書、畫“三絕”的氣韻和文人高雅的色彩。朱纓,字清甫,號小松。生卒年不詳,約活動於明萬曆年間。朱鬆鄰之子。亦善書畫,工竹刻,又能雕犀角、象牙、紫檀等。人贊其能承父業,並深得巧思。所刻器物,務求精緻,技藝臻妙,有過父之譽。代表作有朱守城墓出土的《劉阮入天台》香筒(現藏於上海博物館)。朱三鬆,名雅徵,號三鬆,以號行世。生卒年不詳,約活動於明天啓、崇禎年間。朱鬆鄰之孫。承家傳,精於竹刻,造詣極深。所刻畫面多取材於文學作品,其物象神完情足,栩栩如生。代表作有浮雕《窺簡圖》筆筒、竹根圓雕《殘荷》筆洗等(均藏於臺北“故宮博物院”)。朱氏祖孫三人精研竹刻前後百餘年,他們的竹刻藝術,對當時及後世的竹刻工藝均產生深遠影響,世稱“三朱”)
實際上,朱鶴的竹刻,雖說有開創性技法,但是多寫意,欠精美;而朱纓,最擅長的是神聖仙佛,要論這遠山淡石,叢竹枯木,還是到了三鬆朱稚徵這一代最爲精美。而且,到了朱稚徵這一代,朱家竹刻之名開始聲名遠播,而學徒也開始大規模的出現。
這些,陸軒 並沒有瞭解得如此詳細,但是斷定這是嘉定竹刻,又是三鬆的得意之作,也就足夠了。
“這件筆筒,我老公說最起碼是清代的,而且有明代竹刻遺風,保不住還是明代大家的作品。”女子看陸軒 審視良久,便在一旁說道。
“三鬆稚徵,你老公沒告訴你這是誰的作品?”陸軒 接口道。
“我老公說可能是朱稚徵的作品,但是又說,後來清乾隆年間嘉定竹刻鼎盛,不乏名家,仿他的作品惟妙惟肖也不一定,他說自己沒有這個眼力,便不能篤定是他的作品,還告訴我決不能糊弄人。”女子順了順劉海,從容說道。
這份淡定從容,斷然是裝不出來的,看來,這是一個書香門第,只不過老公病逝,此過經年,想是家裡有些拮据了。“大姐,我冒昧問一句,您是做什麼工作的?”陸軒 又問道。
“我是中學教師。”女子看了看陸軒 ,“老闆,你要買這筆筒麼?”
“我買了。您開個價吧,想必你老公也囑咐過你吧?”
“嗯,他說這筆筒,少了10萬不能出手,但是現在孩子要上小學了,而且還在學習書畫和鋼琴,花費很多,我準備12萬纔出手,畢竟還送這麼多東西呢。”女子略有猶豫,但並不忸怩。
“嘶······”楊偉在旁邊倒抽一口氣,心想即便是明代雅玩,名家之作,不過一竹筒而已,幾萬塊就叫破天了,居然叫出如此高價!
陸軒 心裡卻有寶光打底,心想此筆筒絕對不止這個價格,而女子的書香之氣,也讓他頗爲動容,“大姐,我直言相告,這筆筒是文房用品,又兼明代大師之作,現在算是市場熱門,實際價值是要高過你的開價的。遇上明眼人,莫說10萬,20萬的價格也會收的。”
女子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之色,她原本做好了陸軒 壓價的準備,甚至冒雨離去的念頭也閃過,卻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居然有此仁心,真真令她一時不知如何對答。
楊偉在一旁也是無奈地搖搖頭。要說陸軒 傻吧,他接二連三撿漏,大賺特賺,可要說他精吧,他又在能多賺的時候,幫人家擡價;要說他善良吧,他逮住機會就想爆金大眼的菊花;要說壞吧,面對素昧平生的婦女,卻陡生大大的惻隱之心。
此時,這女子卻出言說道,“老闆,那你出個價兒吧。”
陸軒 點點頭,“我就不拐彎了,我出20萬,包括所有的東西。我這店鋪畢竟是要盈利的,而且這古玩店不比其他的店,不是走的薄利多銷的路子,一般來說,少於百分五十的利,基本就是賺個吆喝。這筆筒市場價值不低,但是我並不能保證賣出多高的價兒。如果我出的價兒不合適,你也可以到其他店面看看。”
這番話,言情由衷,說得極盡誠懇,而且有理有節,讓這個女子也禁不住佩服起眼前這個小夥子來。
“我聽你的,就這麼定了。”女子堅定說道。
“那我現在給您轉賬,您也不忙走,雨停了再說。”陸軒 說罷,走到了電腦前,準備操作。
“如果我還要出手東西,一定還來你店裡。”女子感激地看了陸軒 一眼。
“不到過不去的坎兒,有些東西能留則留,好歹有個念想兒不是。”陸軒 應道。此時,女子的眼角卻有一滴清淚劃過,她輕輕用手擦了擦,報出了用戶名和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