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玄黃雙驕 萬象仙衣
演練五行神雷,不過興之所至,也是爲試試大羅靈光的神妙。
如今看來,這半年推演和靜心修行,確實不能算是白費功夫。
離開息壤山後,許莊徑自回到所居儀殿,又過幾日修行,便再次爲太玄真君所召。
仍是仙音渺渺,浩氣凜冽,重雲之間仙境顯現。
在太玄門中十年,許莊雖與其他人沒有過多交集,但也知道這正是太玄真君親自開闢的‘太玄真浩雲中洞天’,爲太玄真君修行所在,無論遼闊,靈機,都遠遠不是許莊曾經進入過的幾個洞天能夠比擬的。
不過許莊雖在太玄真君座下聽道,也無可能在太玄真浩雲中洞天隨意走動,十年來也只是到過幾處地界而已。
循着靈識指引,許莊忽覺沿行似乎有些熟悉,果然隨着漸漸深入,那片‘東海’再次躍入眼中,一如許莊初次爲太玄真君召見之時,他仍背對許莊,正在垂釣。
十年來太玄真君幾次講道,時在道場、時在殿宇,有時甚至只在一朵祥雲之上,似乎隨心所欲,從不重複,此間許莊也只是第二次來到。
許莊放緩腳步,來到太玄真君身旁,恭敬行了一禮,太玄真君只是微微頷首示意,令許莊在旁盤坐下來。
“許莊。”太玄真君目視池中,淡淡道:“你的進境,比我設想還要快些,將《太玄開天大羅經》傳予你,確實不算蒙塵。”
許莊恭敬應道:“謝真君讚賞。”
太玄真君只是微微一笑,說道:“今日最後一次講道,我且出個小考予你吧。”
許莊微微一肅,也不多做應聲,只是凝神去聽,便聞太玄真君言語淡淡,竟將一篇祭煉法器的天罡禁制娓娓敘來。
許莊越聽越覺熟悉,以他如今道法,又開啓了大羅靈光,推導禁制玄妙並不費力,此篇落入他耳中的同時,心中便已略有所感,隨着推算忽然發覺,這篇天罡禁制似乎並不陌生。
“這莫非是……”許莊心中一動,將一枚紫砂小罐取了出來,“紫炁霞衣?”
太玄真君顯然並不驚訝,仍自悠閒垂釣,說道:“這件法器是我年少之時,與上玄宗玄應一起模仿門中的守禦至寶,紫綬仙衣所煉製的法器。”
許莊雖然已有猜測,仍是微微吃了一驚。
太玄真君似乎不忌談論往事,語氣淡淡道:“昔年我離開上玄宗時,與玄應在東海之上大戰一場,他爲我所敗,與我割袍斷義,我便將此物擲入了東海之中。”
許莊望着手中之物,沒想到它不僅來歷不凡,竟然還有蘊藏着如此故事。
據他在琅嬛閣中翻閱過的雜記所載,數千年前,上玄正宗威望達到鼎盛,當時上玄門中涌現出兩位驚才絕豔的人物。
上玄正宗一家,兩位天才,卻爲世人稱作玄黃雙驕,可見他人根本難望此二人項背。
尤其其中一人在元嬰大成之時,威望簡直達到極點,號稱玄門第一尊者,時人竟然莫有不服,即使如今鍾神秀、許莊的名聲,都未達到如此地步。
這位昔日玄門第一尊者,便是如今已經煉就元神,位列上玄宗祖師之中的玄應真人。
想必當時誰也不曾知曉,這位一度號稱玄門第一尊者的玄應真人,其實竟敗在雙驕之中的另一人手中。
不過若如今再提起,似乎再也正常不過,畢竟此人離開上玄宗,甚至遠離玄黃之後,不知道經歷了怎樣波瀾壯闊的旅途,竟然煉就至真純陽,與世同君——
太玄真君就在眼前,即使只是追想,許莊仍不覺感到震撼。
“好了。”太玄真君淡淡道:“剩餘百日時間,我要你從這篇禁制之中,推演出一門護身道術。”
“是。”許莊肅然應道。
有此禁制作爲依憑,推演一門道術對許莊並不是難事,但想通過太玄真君的考驗,定不是尋常道術可以搪塞。
何況許莊也自躍躍欲試,想從太玄真君、玄應真人兩位天縱之才年少之時,由紫綬仙衣推演出來的禁制之中,窺見玄妙。
所以他定要求得盡善盡美,頓時定心凝神,未急着開始推演,而是先細細品讀揣摩起了太玄真君所傳禁制。
見許莊沉眉閉目,太玄真君微微點頭,沒再投以太多關注,反將視線落回池中,忽將釣竿一甩!
池面之上忽然涌起波濤,一尾赤目白鯊破水而出,當空一晃,化作一名無須無發的中年道人,雙手行禮道:“小道萬剎,見過真君。”
太玄真君問道:“閣下緣何上我魚鉤?”
萬剎道人垂首禮道:“小道想要皈依玄門,拜入真君門下。”
太玄真君淡淡道:“你有緣習得玄門正法開智,還曾捕食修士煉法,不能入我正宗。”
萬剎道人面不改色,應道:“啓稟真君,彼時小道雖然開智,卻不得教化,只知物競天擇。”
“後來小道意外爲東海散修收服,得到教化,不再餐食開智生靈,如今更已明心見性,望真君明查。”
太玄真君道:“閣下都已煉成元神,爲何還要拜我正宗?”
萬剎道人應道:“小道修習正法,得到禮儀教化,早已心慕玄門,只是一直苦求不得。”
“今日忽有機緣得到真君緣法,願者上鉤,特來求見真君。”
太玄真君悠悠道:“既然如此,爲我調理西海五百年贖過往罪孽,可以入我太玄正宗爲客卿,再五百年積攢功德,可以在我座下聽講道法。”
萬剎道人先是心下一沉,聽到最後頓時大喜道:“謝真君成全!”
太玄真君揮了揮手,道:“且去吧。”
萬剎道人已經迫不及待,又行了個大禮,這纔將身一搖,消失在了此間。
太玄真君將釣竿又甩入池子,這纔回首瞧了許莊一眼。
忽然出了一個插曲,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許莊,只見他仍是雙目微闔,顱後卻有一道濛濛明光放出,照及三尺,似要凝結成一道神輪一般。
這正是大羅靈光運轉到了極致的表現,太玄真君微微點了點頭,暗道:“定性不差。”
正欲將目光放回池中,忽然許莊大羅靈光之中,又有一點紫氣升起,氤氳流轉,變幻不止,太玄真君倒未訝然,只是淡淡一笑,“悟性更佳,卻可惜了。”
……
百日時節,不過眨眼奔流。
如此短暫的時間,即使對於俗世而言,也不過一恍然間,遑論仙神一般的人物,與世同君之大能。
太玄真君仍是獨坐垂釣,怡然自得,身旁的許莊卻已不負最初之時,大羅靈光運轉到了極致的模樣。
他身上再無一點異象,只是面容平靜,對外界似乎也全無所覺,彷彿進入了完完全全的枯坐之中,直到某一刻。
一抹紫炁,倏然自他眉心生出,化作翩翩一隻飛鳥,在空中上下紛飛。
接着,越來越多紫炁透體而出,在空中生出變化,花鳥蟲魚,山林湖海,乃至大鵬展翅,龍虎爭鬥,仙靈異獸,萬象紛呈。
“哦?”太玄真君心中微微一動,側目落來。
許是受到真君注目,或許恰是這麼一瞬,空中紫炁所化萬象倏然一收,朝許莊身上飛去,只見紫光匯聚,灼目一剎,赫然化作一件華貴道袍,萬事萬象,都已印落其上,似乎化爲了這件道袍的一縷線繡。
太玄真君淡淡一笑,回過首去望着池面,口中問道:“這門道術,似乎超出紫綬仙衣的禁制範疇了。”
許莊雙睫微微一動,睜目開來,朝身上道袍瞧了一眼,微笑應道:“真君慧眼,確實如此。”
不同五行神雷,這次推演道術,可說是許莊首次全力運轉大羅靈光,統合自身道法所爲,並不僅僅藉由紫綬仙衣爲根基。
爲求盡善盡美,許莊甚至借用了太素正宗道術,太素亙本真氣的理念,這門道術煉到深處,號稱無形不能近,有形不能傷,乃是太素正宗之中有名的上乘護身神通。
許莊身爲本宗真傳,自有資格修行本宗各種道術,不過太素正宗門中道術何其衆也,許莊向來只缺時間修行,不虞手段不足,許多都是擇而淺試。
與其他道術相比,太素亙本真氣已受許莊頗爲重視,耗費些許時間修行到了七重境界,只是錯過了煉就罡雲之機,又一直不得閒暇,所以沒有煉入罡雲之中,也派不上極大用場。
除紫綬仙衣、太素亙本真氣以外,這門道術還融入了許莊對於道術的許多理解,甚至並不基於區區護身之道,纔有了那萬象紛呈的異象。
所以太玄真君所許莊這門道術超出了紫綬仙衣的範疇,確實不是一句虛言。
太玄真君問道:“你可予這門道術取名了?”
許莊沉吟道:“我待將這門道術,命名爲:萬象仙衣。”
萬象仙衣,作爲許莊基於《太玄開天大羅經》萬法滋長理念的第一次嘗試,或許就目前階段,他並不比之太素亙本真氣這般完善的上乘道術更強,但隨着許莊道法長進,有朝一日未必不能盡取諸家之長,提高到不可思議的境界。
許莊並不覺得這是遙不可及的野望,正如太玄真君所說,世間上法都是自尋其道,前人道術也是基於自身道法造詣所創才流傳下來。
許莊其實在金丹之時就已開始在這條路上摸索,於他這種人而言,並不顯得爲時尚早。
“萬象仙衣。”太玄真君先是讚許的點點頭,接着說道:“不過……”
“不過?”許莊微微皺起眉頭,暗自思索萬象仙衣是否有着什麼致命錯處。
太玄真君悠悠道:“我本設想,如你所推演的紫綬仙衣能夠瞧得過眼,我便將此道術傳於太玄門中,也算沒便宜了你白得一篇禁制。”
“不過事涉太素上乘道術,卻不能如此施爲了。”太玄真君微笑點了點他,罵道:“滑頭。”
許莊怔了一怔,太玄真君已喝道:“講道至此結束,去吧。”言罷將袖一揮,許莊只覺天旋地轉,猛地坐在了儀殿座椅之上。
“這可……”許莊搖了搖頭,忽然一笑,正襟起身朝虛空之中行了一個大禮。
自許莊來到太玄正宗,拜見太玄真君那一日起,至今也已整整十年圓滿了。
無論如何,他隨太玄真君學道十年,敬以半師之禮絕無錯處,恭恭敬敬行完了禮,許莊才一振衣袂,行出大殿,喚來殿中侍奉仙姬,問道:“不知姜瀚道兄何在?”
那仙姬應道:“回尊客,首席幾年之前便已閉關了。”
“是麼?”許莊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如此也好。”
他自袖中取出兩頁早已準備好的信箋,言道:“我在貴宗門中滯留已久,即刻便要啓程回返神洲了,這兩封信箋請你代我交予姜瀚道兄,玄誠長老,感謝他們的招待。”
那仙姬忙道:“此事小女不能……”
許莊擺擺手制止了她所言,喝道:“裂雲!”
“吼!”一聲長吟自殿後傳來,駭了那仙姬一跳,便見一道烏光自裡飛射而出,顯出一尾數丈長短,鱗甲猙獰的蛟龍,俯首道:“拜見老爺。”
許莊目中閃過一絲異色,裂雲自從服用了丹養生所贈靈丹之後,簡直突飛猛進,甚至在數年之前突破了元嬰二重,滔天妖氣還險些在太玄門中引起些許誤會。
爲此他還專爲裂雲細心檢查過一番,不僅沒有發現隱患,還發現它仍有精進勇猛的餘地,如將一葫寶丹用完,百年之內甚至有希望觸及三重。
要知道裂雲根基不佳,修行到如此境界,不說耗盡潛力,至少想要再有進境,絕不是一日之功,也不知道丹養生究竟何方神聖,竟然能煉成如此寶丹。
許莊按下念頭,沒有多想,隨手一招,令裂雲飛入袖中,朝那仙姬微微一笑,言道:“貧道去也。”
那仙姬還未得及反應,許莊已自眼前消失了蹤影。
——
遙隔重山瀚海,太素正宗之中。
髻簪枝椏,身披儀袍,一臉肅穆的鬱都隨明鏡真人步入雲宮大殿之中。
渺渺雲氣之中,一位頂升慶雲,瑞靄萬照,清光繚繞的軒朗道人端坐上方。
明鏡真人微微一笑,略整衣袍,行了一禮,言道:“見過掌教真人。”
鬱都面容一緊,躬身一禮道:“玉霄真傳鬱都,拜見道辰真人。”
“明鏡師叔不必多禮。”道辰真人先是應了一聲,旋即目光落來,淡淡道:“鬱都,你會來到此處,看來玉霄是有與我太素合作之意了。”
“是。”鬱都恭敬道:“晚輩遵門中法旨,攜門中修士前來,聽奉真人調度。”
“善。”道辰真人微微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