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擁着梵音, 聽着他提起那一幕幕過往,景末離眼中有些溼潤,那一百年裡他以爲只有自己在堅持, 慢慢的感動了歸奚, 歸奚纔回應了他的感情的, 原來一開始, 他們彼此的心裡就都只有彼此。
輕輕的放開梵音, 景末離微微笑着,桃花眼裡似乎漾着瀲灩的波光,“以後, 我們就住在這裡,你願意和我禱告天地, 結成道侶, 百年同心嗎?”
梵音鳳眼裡滿是柔情, 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願意, 我非常的願意。”這百年之好是他們等了兩輩子纔等來的緣分,隔了這五百多年,他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無需賓客無需佳友,漫天祥光虹彩之下,兩身雙鳳呈祥紅裳玉冠, 三柱清香讓這天地見證他們百年之約, 山盟海誓無需再說, 早已是銘刻於心。
清音殿裡風清涼, 牡丹鋪錦繡, 紅燭照高臺,明鏡映雙人, 兩盞青竹酒,鳳舞紅羅帳。他是神界朱雀神君,與天地同壽歲月不改,多少生生世世,閱紅塵千丈弱水三千,唯在這一次心甘情願的將這本心的情與愛都給了這隻火鳳凰;他是妖是仙,從一開始就將自己的心給了景末離,即使歲月變幻,天地無常,他所求的道侶終究只有景末離而已。
我愛你,甘願舍了性命、仙骨、魂魄,放下那高高在上的神位,化作凡人,只願和你相守這短暫百年,擁有這百年美滿,即使再面對未來的千秋萬載,我也心滿意足了。
我愛你,即使世俗不容、親友難解、輪迴忘卻,放下那菩提清心、仙道未來,唯有這一顆愛着你的心不能放也不願放,即使只是廝守百年,往後要孤身的徘徊在這天地之間,我也無怨無悔。
耳鬢廝磨兩情繾綣,久別了五百多載的親近讓人更是欲舍難捨,是花與蝶的嬉戲,溫柔而又熱情的索取和給予,花展示着自己的明媚和嬌柔,蝶蒲扇着翅膀,柔軟的撫摸着用最原始的觸覺感受着花的美麗。
夜盡燭臺上紅燭未滅,晨曦透過紅帳喚醒了相擁着的兩人,凌亂的被褥上還有着昨夜酣暢淋漓留下的痕跡,景末離輕撫了下梵音光滑的背脊,輕輕的在他脣上親了一下,“多睡會。”
梵音動了動肩膀想躲開景末離一早就不老實的手,卻是累得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睡吧。”聲音有些沙啞的低沉,沒一會又再次沉沉的睡去。
偌大重明島上唯有景末離和梵音,虛度朝暮不問世事,攜手賞牡丹花開,並肩漫步碧篁之下,看碧海悠悠波濤堆雪,望藍天浩瀚雲捲雲舒,清音殿上共讀經書,天香館裡作畫譜曲,神仙眷侶廝守是日夜不倦。
悠哉的已過了半月,這一日瀚辰方御着清風落到了這重明島上,他以爲這裡應該是一片荒地,沒想到已經是花團錦簇華宇林立,一路嘖嘖讚歎的尋着過來,終於是在天香館裡找到了正在對弈的末離和梵音。
末離紅裳絕色,梵音白袍聖潔,相對而坐四目相對是情深綿綿,滿心滿眼的只能看見彼此,不在意其他萬物了。
只是看了一眼,瀚辰就渾身有些不自在,這兩個實在是太膩歪了,望天翻了個白眼,“我在仙界裡忙上忙下,讓着讓他們趕建出一座仙殿帶過來要給你們,你們倒是自在。”
景末離笑着瞟了他一眼,“我還以爲你在仙界被那個仙娥給纏住了不捨得來呢。”
瀚辰走過來坐下,“你們是手腳利落,這麼快就把重明島收拾好了。”一路走來這裡的一切絲毫不遜於仙界,看着也不像是梵音的手筆,應該是末離所爲了。
景末離只是一笑,“你來得倒是剛好,我打算宴請一些朋友,這是名單,你看看。”拿起旁邊一個冊子遞給了瀚辰,瀚辰接過看了看,景末離邀請的有仙有妖,都是他較爲親近的,這仙界的曜帝、無霜上神,妖界的鳳皇、翊殊皆在名冊裡。
“三月十五,這個時間只怕曜帝沒有空閒,無霜上神倒是應該在。”對於仙界瀚辰還是很熟悉的,“不過,無霜上神?”瀚辰微挑了下眉,“他的容貌?”在他的印象裡,梵音不是說無霜和鳳歸奚長得一樣嗎?這般再見應該挺奇怪的吧。
梵音輕搖了下頭,“那時是我看錯了,無霜和鳳歸奚沒有半點相像。”像的應該也就是那雙鳳眼吧,畢竟鳳族大多都有。
景末離點頭,“說起無霜上神,許久之前他還是上仙,歷劫飛昇上神的時候見過幾次,也算是挺有緣。”
瀚辰默默算了算時間,無霜上神飛昇上神已有三千年左右,也就是末離是在三千年前見過的無霜上神,那時候還沒有他呢。
梵音倒是停下了落子的手,原來末離很早之前就見過無霜上神了,“你這一世化作雪鳳凰,與他有關?”
景末離略一點頭,“算是吧,當年我取走了他的一根鳳翎,那年要入紅塵時就以那鳳翎入了輪迴,化作了棲梧林裡的雪鳳凰,所以這一世我無父無母乃是天生。”
每一隻鳳凰對自己的鳳翎都是十分珍視,無霜能給末離一根鳳翎,只怕有挺不錯的交情,梵音重新落了一子到棋盤上,“你與曜帝似乎也相識了很久。”那座飛花觀,那片梅花林、那尊仙人像,都是曜帝所做。
景末離有些乖巧的將一棋子放到了梵音棋子的包圍圈裡,“比認識你的時間短,是我當鬼王的時候才見過他的,直到去仙界之前都沒再見過。”
“哦。”梵音愉快的吃掉景末離的棋子。
瀚辰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暗自搖頭,他真是不該來,看這梵音爭風吃醋的模樣他還真是不習慣,好比是千年冰山突然化了一座醋山。
“既然我來得巧,那這請帖啊就我去送吧。”瀚辰很是自動的攬了活。
景末離眯眼微笑,“上仙是越來越懂事了。”
瀚辰一咧嘴,“能爲神君和上神盡一些微薄之力,小仙深感榮幸。”
三月十五日,春日盡花猶在,夏日暖風清涼,重明島上瑞雲飄飄,虹彩橫跨,鸞鳳和鳴仙鶴展翅,牡丹園畔碧波池旁,設了瓊漿佳餚之宴,芝草仙花化作嬌美仙娥侍奉左右,靈鳥靈獸是樂師舞者歌舞其間。
牡丹園裡白虎一閆捧着一大束牡丹站了起來,有些稚氣的小臉氣鼓鼓的,“這個離篁他請客,還讓我們堂堂神君來侍候這些仙妖,是越來越過分了。”
一旁青淙手裡也拿着一大枝牡丹,他捧着花朵端詳了一陣,“他也是爲了我們才入世的,歷經兩世都過得辛苦,如今我們還一點也是應該,你就不要抱怨了。”
一閆輕哼,“若不是看在這個,我早就咬他了。這些牡丹夠了吧?”
“夠了,拿過去吧。”青淙把手裡的那枝也放到了一閆懷裡,“小心些,壓着花瓣就不好看了。”
一閆小嘴一撇抱着滿懷的牡丹往宴席上走去,還未走到迎面就撞上了一人,懷裡牡丹灑了一地,“誰敢撞我!”擡頭一看,是一個白鶴妖,他輕哧了一聲,“快給我撿起來。”
來的是翊殊,他彎腰將牡丹拾起,朵朵牡丹嬌豔國色,是屬於鳳歸奚的花,也是末離最愛的花,一閆看他若有所思的,不屑的輕哼,“求不得的也不趁早舍了,放在心裡不難受嗎?”
翊殊微一愣,看着眼前有些稚氣的臉,這個少年竟然看得穿他的心事,“情在心頭點滴甘甜,一切都不苦。”他早已不求,只是順着自己的心意,不刻意記着也不刻意的忘記,讓這春風夏雨秋雲冬雪慢慢慢慢的去沖淡那一切的情意。
一閆把牡丹都接了過來,“不知道你們是癡還是傻。”輕哼一聲繼續上前。
翊殊看着滿園牡丹微微笑了笑,癡也好傻也好,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而末離如今很幸福,這也就夠了。
“這裡的牡丹開得真好。”無霜從不遠處走來,一聲讚歎。
翊殊回身一禮,“應是無霜上神。”
“不必多禮。”無霜略一點頭,“這凡間是金屋藏嬌,金島藏美倒是第一次見。”
“末離一向如此,放在心上的自是要傾盡所有。”
無霜輕笑,“也是,只是如今被藏的好像是他。”
聞言翊殊也笑了笑,“上神所言甚是。”
碧波池畔,鳳昭儀正陪着鳳皇君河看池中的錦鯉嬉戲,“父王,你看這隻魚也吃得太胖了,看來哥哥他們沒少餵魚食。”
君河略一點頭,語氣有些僵硬,“只怕是喂得太多了。”
“哥哥比起之前也長胖了些,兄長去了十年,哥哥是度日如年,看得人心疼。”鳳昭儀還記得之前梵音那蕭索清瘦的模樣,好不容易記起的人爲自己舍了仙骨送了性命,那時候的哥哥是多麼的絕望。
君河一嘆,這歸奚和末離也是歷經苦楚方得今日的圓滿,他們兩個生死相許的他這個當爹的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是是是,你就向着你哥哥和兄長,也不知道爲自己打算打算。”
“父王。”鳳昭儀輕跺了跺腳,“都說了不提這個的。”
君河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行,今天不說,明天再說。”
清音殿裡,梵音坐在明鏡臺前梳着披散的頭髮,鏡中影是梵音也是歸奚,不分仙妖只是景末離的道侶。景末離在屏風後換了一身紅袍走了過來,隨手接過梵音手裡的梳子,他看着鏡中雙影,眉眼皆是溫柔繾綣。
細細的梳着柔軟的髮絲,在頭頂結成髮髻,簪上了鳳翎簪,景末離雙手環着他的脖子,將他攬入了懷裡,“可惜你的眉濃密得很,不能爲你畫眉。”
梵音拉着他的手,看着鏡中的末離,桃花眼媚盡是萬千柔情,“我倒是好奇,你爲什麼長着這麼一雙招蜂引蝶的桃花眼?”
“這個問題我也沒想明白,要不改天我變雙鳳眼,顯得我們登對些。”
梵音低頭輕笑,“倒也不必,桃花眼也很好。”
景末離攬着他,歪頭親了下他的臉頰,“想來客人們也等急了,我們出去吧。”
“好。”
景末離拉着他站了起來,順勢的又輕啄了下他的脣,“我的道侶真是好看。”
梵音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我的道侶也甚是美貌。”
相視一笑,是桃花徇爛牡丹國色,從那一年一眼鍾情到生死相許,到如今結成眷侶情得意滿,只要身邊是你,只要未來有你,那再難的路都會闢出寬敞平坦的大道,千秋萬載此心不改,你就是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