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山地處夏國北境,南麓是騰格大漠,西麓毗鄰巴丹吉嚴戈壁,乃是不折不扣的荒原。
就在這樣貧瘠的荒原地區,依舊坐落着大大小小十三家寺廟,由此可見當年中原大地上究竟有多少僧尼逃至西方。
難怪佛道兩家爆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實在是修行的資源跟不上佛門的擴張,導致道門出手。
就在賀蘭山南麓的東段有一座小山,名天馬臺山,山中有做寺廟,就是天馬臺寺。因爲環抱在瀚海戈壁中,天馬臺山杳無人煙,與賀蘭山北麓和東麓的人煙輻輳無法相比,一代不如一代,故此落到今日的窘境。
方丈龍濟大師坐在戒律堂下,望着捆綁在階下兩名中年僧人,良久不語,眼中滿是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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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龍央嘆了口氣,詢問道:“師兄,你看如何處置?”
這兩名僧人都是玄字輩,前兩年外出化緣時分別收養了年幼的徒兒,今年賀蘭山大白災,寺中無以爲繼,兩人收養的徒兒餓成了皮包骨頭。
爲此,兩僧私自下山,至青銅峽剪道而被人察覺,告至賀蘭南寺。賀蘭南寺是賀蘭山南麓諸寺廟之首,慣例對十三寺有監督之責,故此派出僧值將此二人捉拿。
賀蘭南寺審問之下,兩位玄字輩的僧侶將情由一說,也惹得南寺上下一片唏噓。不看僧面看佛面,便將這二僧綁了,送回天馬臺寺,交由本寺處置。
寺廟中出了這種丟人的事,龍濟大師是最難受的,心中不知唸叨了多少遍彌陀,喊了多少聲菩薩。
真要下重手懲處這兩位師侄,龍濟是不願的,他不是不通情理的方丈,自家寺廟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各代方丈和住持有沒有責任?那肯定是有的。但是不是主要責任?那肯定不是。
連徒兒都要餓死了,做師父的去剪個徑,說實話,龍濟願意理解。但此事既然被賀蘭南寺知道了,而且人都被抓到了,不懲處肯定說不過去。
心酸吶……
“禁足三年不得出寺一步,誦讀本願經一千遍。去向賀蘭南寺的僧值說,多謝他們的厚義。”
龍央大師合十:“謹遵師兄法旨。”
兩名玄字輩僧人叩首:“多謝師叔!”
龍濟大師的處理,算得上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事情是處理了,可接下來怎麼辦?不解決最關鍵的溫飽問題,這種事情還會屢見不鮮,最終導致寺廟的徹底崩塌。
讓兩位師侄自己去接受處罰後,龍濟讓住持龍央召集四大班首,在阿彌陀佛殿議事。
解決寺裡的生計問題,這本是住持龍央的本職,但現在鬧到了需要龍濟出面的地步,無他,事涉寺廟的傳承秘方。
四大班首聚齊後,龍央道:“諸位師弟,玄恆飛符回訊,烏參丸的配方,金波會所表示,他們不要……”
各位班首都是一呆,繼而不敢置信。這可是用來輔助修行的靈丹秘方,對方居然說不感興趣,這是要鬧哪樣?說不通啊!
“玄恆說,金波會所的成東家說了,他們要來配方沒法用,也不會煉製,所以不感興趣。除非咱們同意,將這配方拿出來拍賣。”
“不行!”
“絕對不可以!”
“讓玄恆回來,不要和他們談了……”
龍央道:“諸位師弟,我和龍濟師兄也商議過,這配方決不能公開流傳出去,咱們挨不住天下寺廟悠悠之口,更擋不住天龍院的問責發難。可如此一來,金波會所確實拿這配方沒有用處……”
對啊,空有配方,沒有煉製的人,人家要這配方幹嗎使呢?對方的拒絕非常在理,完全無法辯駁。
可……這配方賣不出去,度荒的銀子哪裡來呢?
“要不,就替他們煉藥吧?不過先說好,藥材他們找,煉製以後,每一枚烏參丸都要給……給……”這位西堂首座對價格沒有概念,只知道之前賣出去的是每一枚五百兩,可那是包含了藥材價格在裡面的。
“二百兩……唔,一百兩,不能再少了!”東堂首座不太肯定的堅持道。
龍濟擡手作勢下壓:“諸位師弟稍安勿躁,讓住持師弟把事情說完。”
龍央續道:“玄恆師侄建議,接受金波會所的提議,爲他們煉製烏參丸。具體方式是……”
金波會所出資七千兩,成立天馬藥業,金波會所佔股七成,天馬臺寺佔股三成……
聽到七千兩這個數字,四位班首都有些蒙圈。西堂首座掰着手指頭算:之前用整個藥圃的靈藥煉製了三枚烏參丸,作價一千五百兩,這一萬兩就相當於四個半藥圃……
金波會所和天馬臺寺對烏參丸藥方進行改良,藥效以滿足不在修行中的凡人爲主……
天馬藥業獨立運營,藥材採購後,交天馬臺寺煉製,成藥由金波拍賣行公開拍賣……
這個方法似乎可行,四大班首齊齊點頭。
龍央見狀道:“四位師弟都同意了麼?很好,我和方丈師兄也認爲可行。但我們有個條件,金波會所必須答應,先借一千五百兩銀子給咱們!”
方丈龍濟道:“此事重大,我意,由衣鉢僧玄譚前往興慶府,一來將配方帶過去,和對方商談改良之事,二來儘快促成此事,將度荒的糧食和種籽運回來……不能再耽擱了……”
衣鉢僧玄譚是方丈龍濟的首徒大弟子,平日協助住持龍央大師處理廟中事務,他的地位遠遠高於玄恆和尚阿斯蘭,也是能夠現場拍板做決定的寺中高層。由他出面,可以節約很多往來溝通的時間。
玄譚趕到興慶府的時候,時間又過去了三天,他深知寺中現在極度困難的狀況,絲毫不敢耽擱,讓阿斯蘭儘快聯繫,要見金波會所的成東家。
趙然在書房接見兩人的時候,頗有些措不及手,樑興夏通報約見的時候,只說“阿斯蘭”,沒說到玄譚。玄譚看上去年歲明顯比阿斯蘭要小,所以樑興夏以爲是阿斯蘭的跟班。
趙然和玄譚一見面,一顆心立時就提了起來。
阿斯蘭只是個剛入和尚境的僧人,所以趙然不懼跟阿斯蘭見面,說白了,阿斯蘭是絕對看不出他戴着法器面具的。
現在見到的是玄譚,趙然心裡就打鼓了。玄譚身爲天馬臺寺的衣鉢,修爲肯定不低,但是什麼層次,卻說不清楚,至少玄譚的修爲境界比阿斯蘭高出許多。
東方禮拿給趙然的法器面具,在比丘境高僧面前是沒什麼大用的,只要比丘境的高僧起了疑心,運轉神通察看趙然,趙然的本來面目就要暴露出來。
但事到如今,趙然只能硬着頭皮打招呼,落座之後吩咐上茶。
樑興夏見年輕的玄譚坐在阿斯蘭上首,立馬就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深表抱歉的看了看趙然,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清楚。
趙然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自亂陣腳,先穩住再說。
玄譚之前和趙然從未謀面,就算摘了面具,也不知道眼前的成東家是巴顏喀拉山諸寺曾經通緝過的趙然。就算被玄譚識破面具,自己死死咬定是花錢買的法器就是,“成東家”一代富豪,買個法器玩玩怎麼了?誰又能說不對呢?
只要察覺情況不好,大不了自己拍拍屁股跑路就是了,反正賺來的銀子都在儲物扳指中,撈也撈夠了。
至於自家的修爲,只要不鬥法,那就暴露不了。
當然,爲了安心,還是得想辦法先把對方的修行境界打聽出來。想到這裡,趙然定了定神,開口道:“之前聽玄恆大師說,貴寺在修行上頗有高人,故此我不太明白,身爲修行寺廟,怎麼會無法度過災荒,玄恆大師也曾爲我解說一二,但我始終有些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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