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然關於自家修行的這套說辭早已經越拉越溜,簡直張口就來,已經快入了本能了。
宋致元聽罷點點頭,沉吟片刻,道:“的確如師弟所言,龍安府如今不太好說話。縣裡的監院董致坤與你仇隙甚深,府裡的杜騰會和徐騰龍兩個,就不必多說了,他們也很少來玄元觀,偶爾過來,見到我也當作沒見到一般……”
趙致星跟旁邊插話道:“那兩位是廬山強塞來咱們川省的,仗着背景紮實,別說巡照師兄,連三都、甚至李監院,都不恭敬!”
宋致元呵呵道:“那倒不至於,只是總有些疏離感。話說回來,羅都管過世了一個月了,我至今未見西真武宮最新任命的報備文書,也不知那兩位是怎麼盤算的,但也不可能考慮你。”
趙然點頭:“結仇結的太深了。”
當年趙然在無極院公推監院的大議事上,當着全院道士的面弱弱的頂了杜騰會一句“我有異議”,最終讓杜方丈顏面盡失,威信掃地,不得不灰溜溜離開了谷陽縣,這就是當年做了出頭鳥的後遺症。
宋致元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先不說保寧府……如今潼川府紫陽宮監院是景緻摩,你說想去潼川府……可是已經和他通過氣了?”
聽說是景緻摩,趙然立刻想起時拜見張雲兆的時候,在張監院身旁坐着的那個不到四十歲的都管——相貌普普通通,雙眼炯炯有神。此君曾是張雲兆的心腹,整個川省公認最有前途的年輕道士。只是後來聽說因爲張雲兆的死,把怨氣牽連到了自己和宋致元身上。
當下苦笑道:“怎麼是他?果然是極有前途,他何時去的潼川?我竟不知……”
宋致元道:“去了快三年了。”
趙然點頭:“也難怪,董致坤向來與我不對付,外府監院的調動就更不可能知會我了。既是如此,潼川府便算了,景監院對我可是有成見的,當年還想從重懲治我。”
宋致元點頭道:“的確,張監院之死,在他心裡一直是塊疙瘩,這兩年他性子變了不少,聽說在潼川府的時候,有個姓蒙的經主當他面提到了張監院,後來被尋藉口打了頓板子。”
提到張雲兆之死,三人都有些沉默,過了一會兒,宋致元振作精神,笑道:“潼川府不好去,那你便來我保寧府吧。”
“嗯,也只能如此了……嗯?師兄你這是……”趙然頓時愣住了。
趙致星也很詫異:“巡照,你要去保寧府了?”
宋致元道:“都是無極院出來的,我也就是在你們兩個面前提一提,千萬不要外傳。李監院前幾日找我了,保寧府劉監院身子骨不行了,他已經上書辭道,雲河監院打算讓我去把那邊的事情打理起來。當然,沒有落到白紙黑字上都作不得準,興許幾天後又有了變化也不一定。”
話是這麼說,但領導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會和你談話嗎?宋致元去保寧府擔任一宮監院的事情,如無特殊情況,幾乎可以算是板上釘釘了。
沒想到一來玄元觀就遇到這麼個驚喜,趙然不禁感嘆自己是不是太好命了,忙和趙致星一起舉杯:“賀喜師兄了!”雖說都是平級調動,但一個在觀裡管着吃喝拉撒,一個去地方獨當一面,哪個更好,自是不言而喻,這叫平調重用,當然是可喜可賀之事。
吃罷晚飯,宋致元親自陪着趙然前往觀中的雲水堂掛單,有他這位玄元觀八大執事出面,有當管上司客堂門頭趙致星親手辦理,自然是挑了一套最好的獨門獨戶的小院入住。當然,趙然修士身份擺在那裡,就算不用這兩位作陪,玄元觀也虧待不了他。就連同爲八大執事之一的知客,趙致星的頂頭上司聞訊後也趕過來寒喧了不少好話。
趙然之所以沒有連夜離開,是因爲聽宋致元說,李雲河監院是知道他的,李監院還曾評價過,說他“是個任事的人”。趙然對此有些“受寵若驚”,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見上一面。
別看李監院不是修行中人,只是個不折不扣的俗道。但俗道做到他這個層次,掌管全省十方叢林的所有道門事務,手握數百萬人的命運,再俗的俗道也不俗了。哪怕是館閣中的修士,不到鍊師以上境界,想要見他一面還真不容易。
一夜無話,第二天大早,他去玄元觀後山祭拜了老方丈史雲乘的墓後,便回到雲水堂中等候。一直等到中午時分,纔等到宋致元過來。宋致元將那瓶有三粒養心丹的小瓷瓶放在桌上,揺了搖頭道:“李監院沒要。他說你的心意他收下了,他也不缺這些……”
沒收東西,兆頭不太妙啊,但宋致元接下來的話,又令他很是迷茫。
宋致元其後轉達了趙然想要拜見李監院的意思,但李監院沒有同意,他的原話是“現在不是時候”。
宋致元在接下來的談話中又提出,想讓趙然跟他去保寧,在下面找個縣,先從三都之一做起。如果宋致元真的去了保寧府做道宮的監院,這應該是他職權範圍內的事,可沒想到李監院並不贊同。李監院的原話是“你們啊,格局要放大一點。”
兩人相對而坐,都在默默體會着這句話。良久,宋致元道:“算了,也不用想太多,總之我感覺,李監院對你還是很看重的,你也別急,就算這次不成,也會有下次機會。”
趙然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昨晚還十拿九穩的保寧府某縣三都職位,卻因爲李監院的不贊成而泡了湯。怎麼能不着急呢?自己馬上就要面臨破境關口,不升級就拿不到先天功德經的第二章,沒有功法如何破境。
一瞬間,趙然甚至有些後悔,不應該求見李監院啊,自己真是多此一舉,弄巧成拙!
雖然心裡不爽,但面上還得正常應對,於是笑道:“無坊,等以後有機會吧。對了師兄,我本來也給你準備了一瓶養心丹的,既然監院說他不缺,這瓶你就拿着吧。我上次也是魯莽了些,直接把丹藥給了你,沒說清用法。非修行中人,整粒吞服的話藥效太過剛猛,還是要泡在酒中慢慢飲用纔好。”
宋致元笑道:“這何用你說,我家那不省心的侄女,對了,和你同在華雲館中的那個,她以前也給過我幾粒,我早就知道了。你放心就是。”
一聽宋致元提到他那侄女,趙然眼皮子一跳,幾句話岔開去,託宋致元轉交備給趙致星的禮物,便告辭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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