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興夏出面喊價,臺上的拍賣師再蠢也明白是什麼意思了,趁着薩菲商人猶豫之際,加快了節奏,連喊兩次之後,落槌成交。
張居正一屁股坐回座椅上,忍不住擊掌道了聲“好!”
趙然競拍明人的時候,除了樑興夏幫忙喊價外,整個包廂中鴉雀無聲,高衙內、野利懷德、骨勒卜渾都顯得有些尷尬,等趙然競拍成功後,都不知該怎麼說出“恭賀”的言辭。
明覺硬着頭皮道:“趙道長,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趙然問:“大師什麼意思?”
明覺道:“這個……嗯,小僧以爲……嗯,會不會有些不妥?”
趙然詰問:“請大師明言,何處不妥?是三司文本中有所禁止?還是天龍院之前不許?可貧道翻閱文本,回憶天龍院的許諾,均沒有不可購買明人一說吧?我記得很清楚,三司文本中寫的,是除牛限購一百、馬限購十匹之外的‘任意’拍品吧?”
明覺頓時無語,被性真拽了拽袖袍,便不再多言了。
趙然語氣沉重的向座中衆人道:“還請諸位體諒貧道的苦衷,眼見大明百姓受此凌虐,實在是心中不忍啊!今日見了此情此景,傷感之情難以言表,心中酸楚,唉……啼淚滿裳……諸位試想,若是諸位的同族在大明淪爲賤奴,諸位又作何感想?佛道相爭、明夏交戰,此爲大勢,非你我能夠改變,但百姓何辜,竟受此苦……”
說着,趙然眼眶紅了,起身團團抱拳施禮:“望諸位成全,能讓貧道將這些同胞帶回大明,和他們的家人相聚!”
衆人盡皆起身,紛紛回禮。
性真合十道:“衆生疾苦,道長慈悲之心,就算是佛祖,也要歡喜讚歎的。”
趙然又道:“今日已無心關顧其餘,就到這裡吧。”說罷,和張居正並肩而出。
將趙然和張居正送回官驛後,明覺和性真在官驛門外暫候。漫步於金波湖畔,明覺嘆了口氣,道:“趙道長不愧是山間客,但凡書畫上有大成就的,必定是大慈大悲的。”
性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暗道這就未必了,但他也沒打斷明覺的感慨,聽着明覺繼續道:“師弟我剛纔勸阻道長,其實是在爲道長擔憂,就怕他做過火了,天龍院首座們不答應啊……”
性真道:“這點小事,就不用報與長老和首座了吧。”
明覺遲疑道:“這如何可以?”
性真道:“就說趙道長競拍了牛羊等物便可,誰還會去較真呢?再者,趙道長也說了,三司文本中可是明言了的,允許趙道長購買除牛馬限令之外的‘任意’之物,不知‘任意’二字何解?”
明覺喃喃道:“這倒也是……”
性真瞟了他一眼,嘆道:“就當是爲你我師兄弟積點功德吧,想來佛祖是不會怪罪的。”
明覺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官驛之內,張居正向趙然行了個大禮,趙然連忙將他扶起,道:“叔大這是何意?”
張居正道:“下官代大明百姓叩謝道長了!”
趙然搖頭:“叔大,這不需要感謝,更不是你來感謝的事。我剛纔做的,只是挽回你我的過錯而已。”
張居正不解道:“什麼過錯?”
趙然道:“我們不能看護好這些百姓,任其爲夏人所擄掠爲奴,難道不是大錯嗎?叔大,貧道希望你將來牢牢記住,守護好大明的百姓,這是我們這些道門、朝堂在位者的本分。讓他們吃飽穿暖不受人欺,讓孩子們幸福快樂的成長,這是我們本來就應該做到的事,做到了,不值得大書特書,做不到,那就是大錯特錯!”
張居正思索着趙然的叮囑,默默離開了,按照趙然的吩咐,他將在明覺和性真的陪同下,去貨主手中查看一下那六十三個明人奴隸的狀況,早一點交接過來。
趙然等他離開後,取出成安遞過來的小紙條,只見上面寫的是:“夜闖金波會所的道門修士已查知端倪,據信爲宋氏女修,年約三十有餘,黃冠境修爲,如今鎖於紅蓮堂。是否營救?”
看罷趙然“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將桌子擊成粉末!
老子在這裡忙前忙後,你悄無聲息的跟上來搗亂,我這裡多少事情要處理,你非給我扯後腿!
救當然得救,不救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問題是,怎麼救?
在房中來回踱步走了不知多少圈,趙然冷靜下來,仔細考慮其中的關節。
成安肯定不知道宋雨喬爲什麼找上門去,自己當年辦理交接的時候也不曾提及此事,他現在唯一能夠交通道門的渠道就是自己,不知道宋雨喬是誰很正常。
想要營救宋雨喬,首先要再次確定消息是否確實,這就需要詢問成安,問問他的消息來源是否可靠,最好再進一步打探更多消息,以確證“宋氏女修”就是宋雨喬,並且證實她果然關在紅蓮堂。
消息確實之後還要找對人、找對時機,否則人家天龍院輕飄飄來一句“查無此人”,甚或隨便找個人來頂替“宋氏女修”,那就徹底沒希望了。
想罷,趙然讓親兵去尋官驛的驛丞,按照規矩,他想出門就必須知會天龍院,由天龍院派人作陪。明覺和性真陪同張居正去點驗“貨物”了,驛丞便請趙然稍候,命人飛報天龍院。
正在等候之際,忽有僧人拜訪,卻是這些時日來了多次的天龍院菩提堂僧人陽梵。
陽梵歲數不大,比明覺和性真要小很多,今年只有二十歲,境界也很低,是真正的“和尚”境,只開了身識界,修到身識界三智中的第二智緣攝受智,大致高於道門的道士境,略低於羽士境。
這般修爲,在天龍院中也是最底層的僧人,但因其祖孫均爲典當行“掌櫃”,一門家傳的“鑑寶”手藝,爲菩提堂首座了緣大師無意間慧眼相中,收爲心傳弟子,所以在天龍院中倒也算吃得開,混得還不錯,地位着實不低。
趙然在興慶待了十天,陽梵便找上門來五回,算得上是熟門熟路了。此刻又見,便熱情招呼:“陽梵小道友來了?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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