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都是當年趙莊裡頭和趙然同輩的人家孩子,那兩位和趙然談不上有什麼交道,趙然境況窘迫的時候人家沒打算搭理他,趙然發達以後人家又高攀不過來,轉眼人家都有孩子了,可趙然卻覺得自己依舊沒長大。
不過總歸姓趙,是一個村的同姓,只要上論三代,怎麼着都能論上親戚,而且是直系。在大明這樣一個社會中,血緣和宗族關係就是天生的紐帶,所以兩個孩子對趙然都天生有一股親切感。
趙然自是鼓勵了一番,叮囑了不少廢話以示自己的關心,然後將小堂侄趙昊領走了。這麼大點的孩子,又是在簡樸的農村長大,品性壞不到哪裡去,就算有什麼不堪的,沒有定性也容易擰過來。故此,趙然只是簡單查了一遍孩子的根骨,就交到了大師兄魏致真的手裡。
魏致真略有些驚訝,對小師弟忽然間的盡職盡責有些不適應:“師弟,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感情的事情不要太在意,想通過忙碌操持來減輕煩惱,終究只是暫時的,真正的解脫之道,還在於想通、想透,懂得放下……”
趙然這幾天已經習慣了,道:“知道了師兄,你看這孩子怎麼辦?”
魏致真道:“無妨,當年分配正骨丹時,爲了獎勵川省編撰《華雲正骨經》的貢獻,每年給予玉皇閣十粒正骨丹,華雲觀也有五粒。玉皇閣要兼顧全省,十粒略微緊張,但華雲觀這五粒可用不完,咱們搬過來的時候,老師曾經和夏侯大長老、嚴長老他們說好的,每年從華雲館分一粒給咱們,你和老師都是主要作者,華雲館還是講理的。過些日子我抽空過去,把今年的正骨丹要過來。”
趙然大喜:“那可就太好了,每年一粒,足夠了!”
魏致真又道:“這孩子現在正骨還太小了,他也受不住,先讓他跟着全知客做兩年雜務,順便把道經多讀一些,待他滿十五之後再正骨,那就把穩得多。”
於是趙昊便被交給了全知客,每天讀經之餘也幫忙打理山中的事務,他是農村孩子出身,也不怕吃苦,只是需要晚兩年修行,只能羨慕的看着同村出來的趙玉蕾現在就開始修行。沒辦法,誰叫他沒有根骨呢?
現在樓觀三代弟子已經有了三位,一個是大師兄曲鳳和,羽士境,老二封唐,剛入門沒幾天,還有一個甚至沒有入門,尚需過兩年正了根骨再說,但不管怎樣,三代弟子畢竟漸漸有了氣象,趙然想起來都覺得很是欣喜。
他忽然又想起,去年十一月時,曲鳳和舉薦過曲家一位族弟,說是以前曾經有修士看過,是個有資質沒根骨的。當時趙然答覆說先等等,讓他參加了春闈再說,如今宗聖館中神像已立,正骨的資源也初步具備了,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了。
將曲鳳和找來問道:“你家那個族弟叫曲鳳山是麼?今年春闈如何?中試了麼?”
曲鳳和忙道:“中了的,二甲第七名。小師叔,可是準備考慮引他入山門修行了?”
趙然有些驚訝:“我記得沒錯的話,他比你小兩歲?還不到二十吧?這就高中二甲第七名了?他怎麼說?選官了麼?”
曲鳳和道:“他不滿意,說是要中個一甲出來,故此沒有銓選庶吉士。我表叔很是不喜,不想管他了,如今他已回谷陽縣家中,打算備考下一科。小師叔若是有意,我便讓他來一趟?”
趙然道:“算了,我找時間過去就是,讓他來鬆藩,來回不得折騰大半個月?”
“行,那我寫封家書回去,讓大人準備準備。”
眼看到了傍晚,趙然匆匆溜出山門,騎上南歸道人就回了白馬院,腳尖輕點,幾個騰挪之間就翻進了方丈院。
隨着日頭西斜,方丈院中漸漸黑寂了下去,趙然剛在正房中燃起油燈,就聽院外有人敲門,“咚咚咚”、“咚咚咚”……
趙然頓感不快,兼且還有些奇怪,以自己的修爲,這白馬院中誰那麼大本事,能看穿自己的行藏?
沒好氣的出去把門打開,卻是監院袁灝,趙然只得將他請進來,問道:“我剛進門,本是不想打擾你們,沒想到監院還是知道了,呵呵……”
袁灝指了指院牆外鐘樓的頂層:“一見靈君,便知是方丈回來了,呵呵。”
趙然頗爲無語的看着鐘樓上懶洋洋曲頸梳理羽翅的靈雁,搖了搖頭,和袁灝進了書房:“監院有急事?”
“眼看就到年底了,方丈對南線的築路有什麼打算?過年期間停不停工?”
南線的進展,因爲白馬院刻意壓制的緣故,從六月開始動工,至今也只修了一半。白馬院需要這條路“體現”與三部部民的友誼,自是不能太過倉促,何時修完,取決於趙方丈的心情。
“除了筇河部的人外,龍白部和查馬部現在有多少人下山領咱們的工錢?”
“每天在工地上的一千二百多人裡頭,龍白部百十人左右,查馬部稍多,二百來人。”
“不是很多啊。”
“這也在預料之中。自從筇河部納入白馬院治下後,這兩個部族警惕性都很強,兩家土司都放話了,不許放人下山。能來這麼些,全是因爲咱們把給兩部頭人的提成加到了每人每天二十文,有些小頭人悄悄放人,但這些放下山的青壯,家人都被看得很緊。”
“龍白部的丹木大土司和查馬部的完丘大土司還真是要頑抗下去啊……”
“方丈說的是,不過這種事情,不是他們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隨着筇河部的改制,明眼人都能看清,此爲大勢所趨。雖然這兩部嚴防死守,但隔三岔五依舊有部民下山投奔白馬院,至今加起來已有四十多戶了。只要南線施工一天,對兩部的瓦解就會持續一天,時間在我們這邊。”
趙然點了點頭:“不錯,就這麼耗下去,遲早兩部會雪崩的,不過是兩年、三年而已。”
袁灝道:“不過我聽說,鬆藩飛龍院的嶽騰中、永鎮靈蛇院的曾致禮他們,好像有所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