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是個年紀看上去不過三十歲的年輕男子,一頭烏黑的頭髮色澤飽滿,面色略有些蒼白,可皮膚依然呈現出健康的光澤。而從五官的柔和曲線來看,似乎是個蓬萊人。
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囚服,衣服上纖塵不染,手腳上也沒有佩戴鐐銬,他獨自坐在一間四面鐵柵欄的囚室之中,是這一層唯一的住戶。
能夠獨佔十四層,當然不是簡單人物,王五打量了他許久,終於承認,這個人大概不僅僅是個腦殘……吧?
不過,監獄的第一批囚徒,這句話倒有點讓人在意,這座皇宮監獄的建成是在三十多年前,據說是爲了關押一批特別重要的大人物,事情之機密,就連王五都沒能探查出什麼線索來。想不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當事人。
這位當事人當年做了什麼豐功偉績,王五並不關心,只是他既然被關了這麼久,對這個監獄想來會有不一樣的認識,不妨打探來聽聽,於是王五選擇開門見山。
“談談這些年來你的越獄計劃吧。”
那囚徒聽了一愣:“越獄計劃?老實說,真沒有,這座監獄的設計製造者,實在太厲害,我並不覺得憑我的本事能找到他的破綻,而我無親無故,也不會有個甘願在身上刺上地圖的弟弟來救我。最多就是祈禱會有好心人路過把我放出去吧。”
說到這兒,那囚徒開心笑道:“結果果然遇到好心人了誒~光明神一定會祝福你的。”
因爲我殺了它的很多無能手下,提升了教會的平均素質,所以賜福於我麼?那光明神可真是寬容偉大之極了。王五沒理會對方的奉承,轉而問道:“設計製造者,是誰?”
直覺中,總覺得會有一個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而果不其然……
“是大祭司和一個叫金正陽的聯盟人聯手設計製造的,啊,說來那個金正陽實在是厲害啊,年紀不大,已經是宗師境界,法陣設計上也很有一手……不出意外,現在應該是聯盟的第一高手了吧?”
後面的奉承話,王五基本沒聽進耳朵裡,只聽到金正陽的名字就足夠了。
果然這個監獄和金正陽有關係,不過他一個聯盟人,千里迢迢跑到帝國來幫人家造監獄,又是什麼用意?
“當然是爲了找人幫忙,或者說被人找來幫忙的,詳細情況我也不是特別清楚,畢竟我只是個囚徒嘛~”
說到這裡,那囚徒長嘆一聲,將過去的事情跟王五說了出來。
“當時呢,大陸上有一夥兒犯罪分子,在各國間流竄作案,他們人數雖然不多,但各個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實力強大,無惡不作,一時間無人能制。然後呢,聯盟那邊怎麼樣我不清楚,但在神聖帝國這裡,光明教會的人可是爲了他們傷透了腦筋,作爲正義的代言人,眼睜睜看着一夥兒惡徒在國內肆虐,卻無能爲力,對教會的聲望也是嚴重打擊。”
“後來教會就接連派出仲裁者和神官組成的小隊,試圖進行圍剿,結果幾場戰鬥打下來,損兵折將,慘不忍睹。最可恨?的是,有時候就算打贏了,卻留不住對方,那些人逃跑的本事真心是天下第一,過不多時就捲土重來,而且比前一次變得更加強大。”
“如此幾番下來,帝國這邊就連一個宗師境界的築夢師都被對方暗殺成功,那可是相當於神聖大祭司的絕世高手啊。自然是人心惶惶,而這個時候,剛剛晉升大祭司職位的溫斯頓站了出來,提出了一個引君入甕的計劃。他打算在皇宮之中修建一座固若金湯的地牢,佈下天羅地網,然後將對方引過來徹底鎮壓,一勞永逸。當時很多人嘲笑他是異想天開,那夥兒人又不是傻子,明知道你佈下天羅地網,憑什麼要以身涉險呢?”
“結果溫斯頓果然是有備而來,他只拿出兩件東西,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第一件,就是監獄設計圖,雖然只是草圖,但目睹草圖的人無不爲這奇異的構思感到歎爲觀止,若是真能製造出來,就算是當時大陸的頂尖高手也要被徹底鎮壓,動彈不得。不過僅僅這樣當然不夠,還需要一個足夠的誘餌,將對方引誘過來,所以溫斯頓就拿出了第二件東西……天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將那夥兒人中的一員生擒活捉了!”
“當然,被活捉的,只是那夥兒人中的替補角色,可是以那幫人的秉性,就算是個替補,也肯定會全力前來營救,不愁他們不上鉤。溫斯頓當時的問題就是,那個在別人看來已經天衣無縫的監獄設計圖,在他看來還是不夠。還需要有個精研法陣結界的高手來幫他做進一步的完善。可當時整個帝國,比他修爲高的或許還有一兩人,比他更精通陣法的,那是真的找不到了。好在帝國沒有,聯盟有,自由聯盟在學術領域一向領先帝國,而那夥兒人流竄作案,自由聯盟也深受其害,有足夠的出手理由。”
“當時聯盟派來的就是個名爲金正陽的年輕人……說年輕也不算太年輕啦,也都三十好幾了,可是不到四十歲的宗師級,在大陸歷史上也着實不多見,那人是真正的驚採絕豔,比起教會的希望之星溫斯頓還要更勝一籌,兩人籌劃了幾天幾夜,不但將設計圖上已有的十四層進一步完善,甚至設計出了史無前例的十五層血色牢獄,真是不給人留一點活路啊……而這個消息,溫斯頓並沒有刻意隱瞞,很快,在一個小圈子裡,這個皇宮監獄的消息就流傳開來,同樣,也包括某位替補被關在十四層的消息。這既是激將法,也是拋出誘餌,準備釣魚了。那夥兒人一向以不拋棄不放棄著稱,衆志成城團結一心,絕不會丟下任何一名同伴,聽到這個消息後……”
說到這裡,那囚徒仰面向天,一臉滄海桑田的感觸:“你一定猜不到後來發生了什麼。”
王五笑了笑:“我猜他們沒來,然後你就在這裡被生生關了三十多年。”
“……”年輕人滄桑的表情凝結在臉上,不多時,他像是木偶人一樣,僵硬地轉過脖子,“你怎麼知道?”
“明擺着的麼,換了是我,我也不會管你。”
那年輕囚徒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麼話?!不拋棄、不放棄,這句話是放屁麼!?”
王五擺了擺手指:“別搞錯了,不拋棄、不放棄這句話不是針對你一個人說的,隊伍中的任何一人都不容拋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明白!”
“簡單來說,沒有理由爲了你一人,拋棄其他隊員的性命,這裡不是自由聯盟夢幻劇場,你也不是大兵瑞恩,犧牲衆多正式隊員,救一個替補,憑什麼?對其他隊員就公平了?何況,你是爲什麼被人活捉的?因爲正式隊員的失誤,還是你自己蠢,被人家抓住?”
年輕人頓時語塞。
“另外,如果營救行動真的有成功機率,那或許還有出手的理由,可明知是送死的話,那最好是死你一個咯,想要成爲正式隊員,真正融入組織,就要有爲組織犧牲的覺悟。而若是你沒有這份覺悟,他們也犯不着爲一個組織外的人送命,明白了嗎?”
“這是詭辯!”
“這是現實啊同學~”王五好笑地聳了聳肩,“你在這裡想了三十多年,連這點道理都想不通啊~”
“你妹的現實啊!”
“嘖,你這是什麼態度?不想出去了?”
年輕囚徒頓時一愣,隨後臉上就換上討好的笑容:“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是說……你看我這麼可憐,被人當成棄子拋棄了三十多年,你能不能大發慈悲把我放出去呢?你能一路闖到這裡,顯然可以解除我身上的禁制吧?再說了,你一個自由聯盟人,千里迢迢跑到這裡,大概是想借助監獄囚徒的力量,大鬧皇城,來爲你們的正面部隊爭取時間,對吧?我保證可以幫上忙啊,雖然只是替補隊員,但其實我的個人實力絕對有正選的水準!而且這座監獄我非常熟悉,哪個囚犯值得利用,哪個囚犯最好是關死在這裡一輩子,我都可以一一分辨出來,很有用吧!?”
王五笑了,花了幾分鐘走近幾步,來到年輕人的囚室前,坐了下來:“說說看,這座監獄裡,有多少值得利用的力量?”
“宗師級的高手有七個,不過如今能維持戰鬥力的大概一個都沒有,全都要降個兩三級來計算,除此之外,高級巔峰的有十二三人,能維持戰力的只有我一個,其他人大概能勉強維持在天關上下就不錯,再往下就不必多說了吧。這些人中,能夠利用的,宗師級有五個,高級築夢師有十個,除此之外,也有些相當出色的武者,就是不知道多年牢獄生涯後,還能剩下幾分本事。”
王五點了點頭:“總的來說,還是一股相當可觀的力量嘛。”
“當然,帝國最高監獄嘛。”
“所以,其實也不缺你一個了?”
“……哥,我叫你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