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完,二叔沉默了,許久,他才虛弱道:“餓死的。”
餓死?我感覺自己的心臟‘抽’了一下,下意識的抓緊了自己的打撈袋,我壓抑着自己幾乎有些發抖的聲音,強自鎮定,道:“然後呢?爲什麼你沒有餓死?”
他疲憊的合上眼,戌時,才緩慢的講起了經過。
前面的事情他沒有多提,甚至也提起關於那次‘交’易的事情,唯一‘交’代的,只有二叔的死。
當時的二叔已經是處於一種手下死光,自己也幾乎要餓死的地步,在那種情況下,他物質化了另一個自己,潛意識中,他希望自己是‘精’力旺盛的,所以被物質化出來的二叔,是全盛時期的他。
但真正的二叔,卻還是餓死了,物質化的能力,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操’控,甚至當時的二叔,是無法完全理解這種能力的,所以不論是物質化出食物還是水源,對他來說都不太可能。而我之所以能一次次的成功,恐怕要感謝老癢的調教,在那顆青銅樹上,跟他的談話,讓我對物質化的瞭解,實在比大部分人要更瞭解,所以我知道該怎麼去調動潛意識,當我無法主宰自己的意識時,便去欺騙別人,比如對灰老鼠說:你後面有一支水袋。
灰老鼠信任我,他去拿水袋的那一刻,潛意識裡他的身後就放了一袋水,所以事實上,水是灰老鼠物質化出來的。但這種簡單的辦法,卻不是人人都會,如果沒有秦嶺那一番遭遇,恐怕我們也會被渴死。
真正的二叔死後,剩下的那個思想和意識完全和二叔一樣的西貝貨,自然要繼續下去。
複製人的思想和主體是完全一樣的,換句話來說,這個西貝貨在自己的定位裡,他就是真正的吳二白。他有吳二白的所有情感和記憶,自然,也和真正的二叔一樣,目標是一模一樣的。
有了真二叔的死,這個二叔並沒有急着再走下去,他開始思考物質化的力量,二叔是個聰明人,所以即便沒有老癢的教育,他也很快‘摸’清了這裡面的‘門’路,所以爲了過那個古鏡陣,他必須也要找到同伴去試機關,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同時物質化了三個人。
那三個人,分別是墓室裡死的那兩個夥計,還有另一個‘李招四’,不過那個李招四在探機關的時候,同樣中了招,被那些變異大海魁給吃的一乾二淨。
剩下的三人繼續走,接下來的遭遇和我們差不多,只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件讓二叔也中招的事件。他遇到了老雷。
從時間上看,老雷比我早出發半個月,也就是說,那時候二叔遇到老雷,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當時二叔幾乎沒有懷疑,老雷說他找到了一條通道,可以出去,想當然的,二叔沒有懷疑,三個物質化出來的人跟着老雷開始進入那條所謂的密道。
但事實上,那個老雷當然是假貨,別忘了,這座鬥裡,還有鎮水屍。
根據二叔的估計,老雷在當時確實已經下了鬥,並且遭遇過鎮水屍,否則鎮水屍是不可能變成老雷的模樣的,根據二叔的說法,鎮水屍是一種巫術下的產物,就跟‘禁婆’最初的由來一樣,是一種通過巫術‘弄’出來的守護墓室的東西。
後面的事情可想而知,接踵而來的便是機關以及鎮水屍的攻擊。當時二叔他們已經物質化了一些食物和水,但當被鎮水屍引入那密道里面後,那種物質化的能力就消失了。
最終,二叔他們幹掉了鎮水屍,但同時,在機關的作用下,他們也被困在了墓室裡,機關石發動後,封鎖了所有的退路。
一開始,三人想了很多辦法出去,甚至想物質化炸‘藥’,但那時候,那種物質化的能力已經消失了。
接下來的一切,就是一場殘酷的人‘性’電影,沒有出現任何奇蹟,也沒有發生任何變故。先是食物吃完了,三人忍飢挨餓了不知多久,其中一個物質化的夥計有了吃人的想法。
事實上,那兩個夥計,不是由本人物質化出來的,而是由二叔物質化出來的,因此二叔物質化出來的人,僅僅是他想象中的人,比如,他覺得李招四應該是這種人,那麼他潛意識裡物質化出的李招四,也就會是他所想的那種人。
顯然,二叔物質化出的這兩個人根本沒有原版人物的忠心,又或者是物質化本來就是一種邪惡的力量,所以這兩個人出現了很重的邪‘性’。
先是其中一個想吃人,處於‘忠誠’,他們兩個先是互相殘殺,最終死亡了一個,當第二個人準備吃‘肉’的時候,二叔趁他不注意,將他給掐死了。
二叔緩緩道:“我們都不是人,所以是幹不出人事的。我不下手,這些東西,遲早會對我下手。在快要死的時候,我曾經在想,我究竟算是什麼……我將自己物質化出來,這有什麼意義……吳二白還是死了。”他的聲音飽含了疲憊,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
事情到此爲止,我詢問二叔下斗的目的,他很大方的承認,是爲了尼日婆顯牌,我又問:“是替誰辦事?”二叔沒吭聲,但我幾乎可以猜到那個結果了。
“如果這件事情沒辦成,會怎麼樣?”許久之後,我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問二叔最後一句。
“會比死更嚴重。”二叔睜開眼,道:“我們的力量看起來很大,但在它的面前,是不堪一擊的。它是這個社會的法則……小邪,二叔盡力了,我不想你攙和進來,但事情到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那個東西,一定要得到,我死不怕,但還有吳家、還有整個老九‘門’,還有所有依附老九‘門’的家庭,不能毀在這裡,這筆血債,咱們背不起。”
我苦笑:“二叔,你是讓我去拿東西?”讓我去跟悶油瓶搶東西?
哈……
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於是看向一旁的胖子,胖子嚴肅的瞪着我,他一字一頓道:“天真,這事兒你別問我。咱們三個生死與共這麼多年,胖爺相信,小哥願意爲了救我們豁出命。但這件事,是所有張家人的使命,我敢肯定,小哥絕對不會讓步,如果你去搶……小哥會很難做。”
我冷靜下來,我太瞭解悶油瓶了,如胖子所說,他肯爲我這個兄弟豁出‘性’命。但有時候,還有‘性’命更珍貴的東西,張家人所守護的東西。
我幾乎已經可以料到,如果我繼承二叔的意志,那麼我將會與悶油瓶成爲敵對的場面,與德國小龍‘女’,與路人甲的立場一模一樣。
到那時候,在兄弟情義面前,在使命面前,悶油瓶的選擇,呼之‘欲’出。
……因爲,這麼多年,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讓常人無法理解,他可以用十年的青‘春’去守‘門’,他可以遠離世界,孤獨的行遍大江南北。
我很瞭解他,悶油瓶的使命,是不容侵犯的。
胖子頓了頓,又道:“天真,這是很難決定的事,但胖爺還是要說,別當反派,小哥不會手軟。”
他媽的!我已經不想罵娘了,因爲我覺得很無力,我不想當反派,可這種兩難的境地,究竟誰能支個招兒。
事到如今,我總算明白了小‘花’的處境,一開始,他想將解家帶出這個大漩渦,所以他甚至放棄瞭解家的產業,開始往國外發展,結果還是因爲崑崙山的事情被折騰回來了。
後來,他又與二叔達成協議,我一直以爲,他是以解家的利益在做事,但事實上我想錯了,這件事所牽扯的,永遠不只是一家的利益,而是整個老九‘門’的生死存亡。
死九家人,或許算不上大事,但下面的盤口,所有依附老九‘門’的人,上至馬盤當家,下至打工的夥計,甚至還有親連親帶入行的,這牽扯下去,簡直就是一場屠殺。
我沒吭聲,二叔也沒吭聲,許久之後,我還是問道:“二叔,難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二叔沒回答,但我知道,如果有其它辦法,二叔也不會走到這一步,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抽’空了。
原來,這就是兩個月期限的原因。
先不說悶油瓶絕對不會拱手將尼日婆顯牌讓給我,即便他真的讓了,將東西‘交’上去,也不是什麼好事。它一旦得到了終極,我簡直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事,連物質化都已經這樣可怕,比物質化還要完美的力量,究竟會有怎樣的用途……
如果一個‘起靈’創造出一個悶油瓶,那麼當它掌握了那種力量時,那麼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人人都長生不老?人人都間接‘性’失憶?人人都擁有強大的力量?
然後幹什麼?組建軍隊?稱霸世界?
又或者,它不公開這種力量,只是唯幾個人獨享,那麼,它就可以一直掌握這個社會的法則。
有時候,比長生更有‘誘’‘惑’力的,是永遠享受權利,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即便悶油瓶肯拱手相讓,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那個勇氣,將東西‘交’出去。恐怕,這就是悶油瓶當年爲什麼要跟老九‘門’合作的原因了。
在張家人勢微力弱的當時,先是依靠老九‘門’去守護那個秘密,緊接着,老九‘門’背叛了,它和德國勢力齊齊伸出魔爪,悶油瓶在知道阻止無望後,恐怕只能將所有線索毀去。
如今的一切,似乎又回到原點,在背叛與滅亡之間做選擇。當初,老九‘門’背叛了張家,所以連霍老太都要下跪,我呢?也要背叛嗎?也要屈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