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我看向八戒那對大象腿, 雖然上面覆蓋着一層屍蹩,但是那些噁心的蟲子並沒有啃噬他,比起我這雙血葫蘆似的腿, 我還真有些納悶這些屍蹩的審美觀點。它們似乎很喜歡八戒的身體, 眨眼間已經覆蓋了全身。八戒見我還在賣愣罵道:“你小子能不能機靈點?還他媽的在那裡發呆, 快上來啊!”

八戒蹲下身體, 我騎在在他的脖子上, 他身上的屍蹩似乎對我不是很感興趣,所以並沒有爬到我身上放肆,倒是原本在我肉裡鑽來鑽去的傢伙這會兒也放棄折磨我了, 改到八戒身上發展了,我對這個現象的膚淺解釋就是屍蹩不喜歡我, 只喜歡八戒。

八戒馱着我慢慢地站了起來, 這高度正好能夠到繩子, 我抓住繩子後藍月就用力地拉,終於將我從剛纔的水深火熱中解救了出來。

我從洞裡往下望去, 只見八戒全身已經徹底被屍蹩佔領了,黑壓壓的一片,都已經看不見八戒的人了,我喊了他幾聲,他勉強地應了一聲, 之後就沒有反應了。我問藍月八戒怎麼辦啊?

藍月相對我來說比較淡定, 只是將身上的黑色外套脫了下來, 然後將一隻袖口系在繩子上, 之後拋給了八戒, 八戒費勁地接住了繩頭,我和藍月真是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把這頭豬給拉了上來, 但同時他身上的屍蹩也跟着上來了,但幸好這些傢伙只限在八戒身上。

藍月穿上衣服後找到固體燃料點上火,在八戒的身上烤來烤去的,只見那些屍蹩霹靂啪嚓地往地上落,我舉起槍把子一砸就是一大片,冒出的綠色液體濺了我一身,那味道比下水道還讓人受不了。

藍月解決完八戒之後就輪到我了,她找到了幾塊比較乾淨的布料用酒精簡單地消了毒,然後就給我包紮了起來,幸好我只有兩條腿受了點傷,要不以我們現在的醫療情況實在很難滿足我。

我們在洞口點燃了幾塊固體燃料,屍蹩很怕火,所以一時半刻也不會上來打攪我們的。我背靠着牆壁只覺得筋疲力盡,藍月還是任你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淡定,八戒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根菸神情落寞地靠着行李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現在的氣氛比起剛纔真是一落千丈,雖然那時面對着血屍人蛹還有屍蹩,以及小叔的突然現身等種種突發事件,但在那個時候我們的情緒是高昂的,哪像此刻空氣稀薄的都能憋死個人。我假意地咳嗽了兩聲,希望能打破這尷尬的場面,但是他們兩個似乎都不是那麼給面子依然自顧自的,我也無奈地把頭往牆上一靠賭氣地不聞不問了。

八戒不知道抽掉了幾根菸,終於在我要爆發之前他開口說話了,“我身上有屍氣,所以那些屍蹩不咬我。”

藍月回頭看了八戒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身上有屍氣了。”

八戒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身上有屍氣?”

藍月低聲地敘述道:“你還記得在荒地上你被人工飼養的屍蟲也就是肉食蟲襲擊的事嗎?我就是那時知道的。肉食蟲和屍蟲本質上是沒什麼不同的,就是攻擊力和殺傷力程度有些不一樣,但是它們對屍體的敏感程度是相同的。花斑豹身上有肉食蟲是因爲他早就已經變成屍體了,身上有屍氣不足爲奇,但是那些肉食蟲不襲擊別人卻只襲擊你,這就說明你身上也有屍氣。”

八戒點了點頭呵呵一笑道:“原來你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我還以爲我隱藏的很好呢。”

我悄悄地挪動了一下身體和八戒拉開了距離,然後膽怯地看着問道:“不是隻有死人身上纔會有屍氣嗎?莫非你……”

莫非八戒和花斑豹一樣被趙村長製成活死人了?想到這裡我不由渾身發抖,脊樑骨發涼,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此刻連我自己都不能確定我到底算什麼了,這種認不清自己的茫然還真是該死的讓人心神不寧,生怕下一秒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早就不是人了,身邊的朋友同伴也都是自己虛擬出來的,因爲懸疑小說都是這樣寫的。

八戒和我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對我也比較瞭解,我的一些小動作都瞞不過他的綠豆眼。他用他那隻熊掌般的大手狠狠地拍着我的後腦勺,若不是他手下留情,估計現在就腦出血了,我疼得嗷嗷直叫,八戒在那邊沒心沒肺地說道:“知道疼就說明你還是人,你還能看到我這說明我也是人不用懷疑了。”

我一邊揉着生疼的頭一邊喃喃地問道:“那你身上怎麼會有屍氣呢?不會是和哪個千年女糉子入洞房時沾上的吧。”

八戒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老成地嘆了一口氣,之後掐掉了手中的菸頭目光茫然地直視某處,道:“陳鬆,那晚我說了謊。”

這句話我倍感熟悉,卻又覺得隱隱寒意。在荒地時長毛小李鬍子都對我說過這句話,然後他們也都死了。當然與其說他們是被黑老鼠害死的,倒不如說是不被潛在內心多年的罪惡宣判了死刑,我無法斷定他們的死是救贖還是解脫,現在輪到了八戒,我更是心如刀絞,畢竟一路走來我們互相扶持,尤其多次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總是一馬當先,雖然他總是說因爲我是陳把子的孫子我二叔的侄子,所以纔會多番維護,但我知道他對我更多的是義氣。

八戒見我沒吭聲接着說道:“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唯獨那件事我至今耿耿於懷。”

八戒的故事不是令人髮指的罪惡,只是一段讓人緬懷傷感的過往,這遠遠超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但同時也使我鬆了一口氣,因爲我始終相信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那還是在八戒二十出頭的時候,正是年少輕狂的年齡,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所以硬是要跟着他的父親參加了一次大型的盜墓活動,那次據說是有組織有預謀的,具體是什麼地方他們都記不清的,只知道他們被帶頭的給騙了,八戒和他的父親被困在一個密封的墓室裡,辦法都想淨了,也沒有找到出去的路,爺倆剩下的口糧和水漸漸的已經不能負荷他們的生理需求了,沒過兩天就已經彈盡糧絕了,但絲毫沒有任何的起色,八戒絕望了覺得那些人恐怕自己都已經自身難保了,那裡還能指望他們來解救自己呢。八戒那個時候想過死想過如果能逃出去以後一定不幹這個缺德的活了,可是世間上最無價的後悔藥他買不起,沒過多久八戒的老爹就活活地餓死了,在臨死前他死死地握住八戒的手在他的耳邊有氣無力地喃喃着,讓八戒無論如何都要活着出去。八戒一開始不懂老爹的話,直到事後收拾老爹的背囊才發現,原來老爹自從被困的那一刻起就水米未進,把糧食和水都省下來留給了八戒。可是事情遠遠沒有八戒想象的那麼簡單,這一困就是半個多月,糧食和水也沒了。

八戒早就渾身虛脫了,龜裂的雙脣因爲長期缺水的緣故已經開始暴皮了,八戒認爲這次自己真的離死不遠了,但是看着躺在自己身邊老爹的屍體,八戒哭了,覺得很對不起死去的父親,他沒辦法不死,他真的很想遵守那個約定,但天不從人願的事八戒還是無力去改變的。於是八戒老老實實的躺在冰冷的地上等待着死神的來臨,他邊等邊回憶着和老爹清明節上山給祖宗上墳時老爹給他講清明節的故事,那個爲了給主子重耳充飢而割自己大腿肉的介子推是八戒最敬佩的,想到介子推八戒突然眼睛一亮,隨後把發光的眼睛放在了老爺已經發臭的屍體上了。他們這些盜墓賊覺得人死後就是一副臭皮囊,根本就沒有什麼鬼神之說,但是對自己父親的遺體八戒還是抱着敬畏之情,但想到老爹臨終前那個期盼的眼神,八戒終於狠下心抽出匕首閉上眼睛狠狠地向下刺了一刀。

八戒在後來一個星期後才脫困,但是老爹的屍首就剩下了一副骸骨,而且被永久地留在了那個密室裡,八戒也找過那個墓地,但是找了很久也沒有任何頭緒,其實八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脫困的,因爲他一覺醒來後就已經在外面了,是個光禿禿的山包,這其中的緣由八戒這些年始終沒有參悟透,當然他自己也不願多想多提。

八戒嘆了一口氣道:“這就是我身上屍氣的由來,因爲我吃過死屍,而且還是自己父親的。”

我有些傷感地拍了拍八戒的肩膀道:“你也不用太自責,畢竟你能活着出來是老爹希望的。”

藍月目不轉睛地盯着八戒問道:“那個墓地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八戒煩躁地搖着腦袋道:“我自己也很奇怪,我的記性一向很好,但唯獨對那個墓地一點印象也沒有,每次想起來也都是朦朧一片,可能是鬥倒得多了,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藍月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麼。我和八戒又陸續地抽了幾根菸,直到藍月警告我們地上的屍蹩越來越多了,固體燃料也支持不了多久了,我們這才意猶未盡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