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祠堂後, 南希給常迎春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傷口,因爲醫療設備簡陋只能用消毒水和繃帶做一下簡易的處理,幸好常迎春體格還算是硬朗, 除了這點硬傷, 其他的都還好。禁不住八戒那張大嘴的嘮叨, 我耐着性子將井底發生的事跟八戒他們交代了一遍。他們聽過之後一個個眼睛瞪得鴿子蛋似的, 嘴巴張得一口能吞下五個臭雞蛋, 八戒還捏了一把冷汗地感慨着:“小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只是這次差點成了那怪物的大便是不是現在還肝顫呢?”
這個死八戒以爲我自願下礦井是爲了在南希面前呈英雄, 還真把小爺我給看扁了,雖然在面對危險的時候我也會兩腿突突, 但關鍵時刻小爺不是也沒掉鏈子嗎?
“砰砰”兩聲巨響過後, 整個祠堂都顫動了, 我們在屋裡一陣天昏目眩後,終於站穩腳跟, 我強忍住從胃裡涌上來的酸水虛弱地問道:“他們把礦井炸掉了?”
南希點了點頭,微皺着柳眉有些擔心地說道:“不知道火藥的劑量能不能將那個怪獸炸死,要是它不死我們就麻煩了。”
一想到那個噁心巴拉的龐然大物,腸胃現在還在抽搐着呢,要是那傢伙爬上來不屍橫遍野纔怪, 到時候恐怕就要上演一場現實版的生化危機了。
阿達和瘦子阿萊收拾完殘局之後馬上就到祠堂跟我們會和了。阿達說礦井裡面的生物應該已經死翹翹了, 但南希未免後患還是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放了一把火才安心。
自從礦井之行後, 南希和小叔的關係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在這之前南希對小叔還是有幾分忌諱的, 但自打出了礦井南希總是有意無意地盯着小叔看,眼裡盡是疑惑和戒備。南希是睿智有心計的女人, 她一定是從小叔身上發現了些什麼,只是現在還沒得到證實。本來對所有事都無所謂的小叔也常常對着南希若有所思,總之集體氣氛真是怪到了極點,那個多事的八戒時不時地湊近我的跟前在我耳邊嚼舌頭,一會兒說他們眉目傳情,一會兒說他們是狗男女,氣得我腦頂都冒綠煙。
除了這事還有一件更稀奇的事,就是南希手下八字鬍。這傢伙不知道是得了什麼怪病還是貔貅附體了,一上飯桌就是三光政策,肉光、菜光、湯光,弄得我們幾個只能抱着飯碗乾嚥大米飯了。起初只有八戒十分不滿地嘟囔幾句,但事不過三,如此反反覆覆幾次,我們也都受夠了,不過貪得無厭的八字鬍似乎並不滿足我們的謙讓,還流着口水到處找吃的,甚至饞到去別人家廚房裡搶東西吃的地步了。
這天飯桌上依然兩葷兩素一湯,在這麼一個窮鄉僻壤這簡單的菜式已經相當於五星級飯店裡的待遇了。在乾嚥了幾天白飯之後再見到湯和菜我恨不得一口全吞了,然而我這邊還在想着呢,那邊的八字鬍已經賦予行動了。他把筷子往旁邊一扔,抄起擺放在桌子中間的燒雞連撕帶扯,又是咬又是啃的,樣子好不狼狽。吃完燒雞,舔了舔油膩膩的嘴脣顯得很是意猶未盡地把魔爪又伸向了紅燒鯉魚,然後是菜最後是湯,吃的那狼狽相真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望着他那狂掃全桌的架勢就是吃龍肉也沒胃口了,於是我們幾個大活人抱着飯碗一個個像雕塑似的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徹底處於無語狀態。
最先受不了的是八戒,本來因爲上次耳光的事還耿耿於懷,這次他稱爲一天之最的用餐時刻也被八字鬍給破壞了,於是八戒火大地把筷子一摔,站起身來猛地將桌子一掀氣呼呼地吼道:“沒肉沒菜沒湯的這飯怎麼吃啊,老子吃不下,大家都不要吃了。”
我悄悄地給八戒使眼色讓他消消氣,免得一會兒南希那女人急了拿他當肉靶子。八戒有些忌憚地看了南希一眼,只能將滿腔的怒火儘量地壓制下去。“你是他們的頭兒,你說這事怎麼辦吧?”
南希望着八字鬍半晌開口說道:“這件事我自會處理,一會兒你們把孟老爺子請來,我有事要問他。”
“你還有什麼事要問他啊?”我道。
南希慢條斯理地放下飯碗,若有所思道:“我懷疑這個鳳來村有外人。”
“外人?我們不都是外人嗎?”八戒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一臉的迷惑。
南希擡眼看着我們道:“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而且他們很可能與狼牙窟有着某種關聯。”
“爲什麼這麼說?”我道。
“他被下了蟲蠱。”一直不開口的小叔突然說道。
“阿生的症狀卻是像是被人下了蠱。”南希道:“我們在鳳來村已經有半個多月了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
“那有辦法解嗎?”八戒着急地問道。
我見八戒那副急旋風的德行調侃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有熱心腸的?”
八戒兩眼一瞪,話說的特直接。“我倒不是心疼那小子遭這份罪,只是我可不想天天抱空飯碗,沒等找到狼牙窟呢,先餓得跟排骨似的。”
“蠱術我也只是聽說過但沒見過,如何解這個蠱術恐怕只有找到那個施蠱術的人。”南希輕嘆一口氣,顯得有些無奈何疲憊。
“那這到底是什麼蠱呢?阿生不疼不癢的就是特別能吃東西,再說這些天我們也沒跟誰特別接觸過啊?”阿達一臉地不解地問道。
八戒呵呵一笑,十分得意道:“這事你就請教你大爺我了,大爺不是跟你吹,就他這點小把戲還想瞞過大爺我的火眼真睛?”
“這麼說你知道怎麼解這種蠱術了?”我開始有點佩服八戒了,但同時也有點懷疑,畢竟他這個人很少靠譜過。
八戒頭一仰,胸脯一挺,跟起早打鳴的公雞似的,道:“其實這跟真正的蠱術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兒科,就是一些不入流小部落家族什麼的傳承下來,主要就是爲了懲戒違背家法的人或者對家族部落不利的人,但這種蠱術基本很少見,因爲那些雜七雜八的小部落基本都隨着改朝換代戰爭、天災什麼的早就沒落了。不過大爺我還是有幸見識過的,在什麼地方已經記得不大清楚了,但是當時那個人的症狀和這個白癡差不多。”
“你他媽的說了這麼多廢話有個屁用,到底能不能解倒是給個痛快話啊?”阿萊火氣大地吼道。
出奇的一向脾氣大的八戒這次卻沒有動氣,慢條斯理地端起碗喝了兩口茶水,緩緩地說道:“很簡單,就是把他肚子裡的那條饞蟲給弄死就沒事了。不過醜話我可說在前頭,他肚子的饞蟲要是死了他會不會死我可不敢打包票,但要是不趁早處理,饞蟲不但把他所吃進肚子的東西消化乾淨了,還會吸收白癡身體裡的營養和能量,到那個時候就算這蠱術解了,估計這人也活不成了。”
“南希小姐,你看這事……”阿萊有些猶豫,這事他是做不了主的,只能聽南希的指令。
南希倒是很乾脆,道:“橫豎都是個死,就賭上一把,胖子你有什麼好主意說出來聽聽。”
八戒一向對南希都是有些怯意的,這說來也有些奇怪,八戒這傢伙不是沒見過槍子,但偏偏對南希手裡的槍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懼意,其實不只是八戒,除了小叔我們這幾個雖然都是大老爺們,但在面對南希這個女人的時候還是不能挺直了腰板。
南希第一次這麼和顏悅色跟八戒好言好語的,弄得八戒還挺不適應的,一時間氣氛尷尬到了極點。阿達瞪了一眼八戒,道:“死胖子,我們小姐問你話呢?別給你三分顏色你就打算開染坊了。”
八戒臊紅了臉,假意咳嗽了幾聲,道:“辦法很簡單,就是引蟲出肚。”
所謂的引蟲出肚做起來比聽起來還簡單。就是在阿生午睡的時候,在他的牀邊搭上一塊長長的木板,木板的一段對着阿生的嘴巴,另一端擺上剛出鍋還冒着香噴噴熱氣的雞湯,而我們就隱藏在門外注視着屋裡的一舉一動。
起初除了阿生打呼嚕的聲音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動靜,我還在心裡暗罵,八戒這個不長腦子的笨蛋想了這麼個餿主意,害得大爺們都厥個屁股在這裡看一個大老爺們睡覺。
大家都伸個脖子不耐煩之際,終於屋裡有動靜了。只見阿生本來緊閉的嘴微微張開,有東西在嘴裡面蠢蠢欲動,之後一條紅如蛇信子似的長蟲猶如春草破土而出似的冒出了頭。它大約有大拇指頭般粗細,但應該很長,渾身呈血紅色,身體很柔軟,雖然不像礦井下的怪物那樣面目可憎,但見它溼漉漉地從一個人的嘴裡爬出來的時候真的恨不得把自己嘴裡蠕動的舌頭咬掉,胃裡的酸水已經還是往上涌,我用舌頭頂住上顎硬是把那股子噁心給嚥了下去,因爲我們還有更噁心的事要去做。
長蟲腦袋鑽出來探視一圈見沒什麼危險便大搖大擺地現身了。它的目標很直接,就是木板上的雞湯。它沿着阿生的嘴裡爬了出來,順着那條長木板一路奔向雞湯,但它的身子並沒有完全暴露在我們的視線內,還有一部分在阿生的肚子裡沒有出來,這樣一來我們根本就沒辦法估量他的長短,這對我們稍後的逮捕活動真的很不利。
長蟲一路爬過,木板上留下了一道水漬,這傢伙的身上也是溼漉漉滑膩膩的,不知道是汗液還是體內的分泌物,別提多噁心了。爬了好長時間終於爬到了雞湯跟前,它用軟軟的頭拱蓋在雞湯上面的蓋子,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蓋子弄掉了,之後便沿着碗壁爬了上去,整個頭鑽進了雞湯裡“茲茲”地喝着。
它喝了一會兒,體態便發生了一些變化,首先身體比之前粗了些,顏色也深了些,由鮮紅變成暗紅最後呈紫色。其次身上的粘液分泌的量明顯大了些,滴答滴答地,還真有那麼一點揮汗如雨的意思。
八戒悄聲叫道:“不好,這傢伙吃飽了要撤了,咱們得動手了。”
八戒話雖是說出口了,但誰都沒有行動,都把頭轉向了南希等着她下指令,也許早在南希將我們三個綁到這裡的時候其實在無形中就已經默認了她的領導地位。
我自然是沒什麼話要說,先不說我和南希之間的關係,就算在這之前我們是陌生人,以我三腳貓的道行和那點經歷能在狼屍福地活着回來首先要感謝八戒鍥而不捨的陪伴,其次是藍月兩肋插刀的鼎力相助,然後是二叔道上的影響力,最後就是運氣了,所以像我這樣的初生牛犢實在不適合做一個組織的領導者,服從命令可以,但發佈命令恐怕就不行了。
再說八戒,他這個人是有些花花腸子,喜歡暗地裡扒拉自己的算盤子,經驗豐富也算有些道行,但這傢伙卻是一個利己主義者,複雜的事向來不願多想,是個得過且過的主兒,而且遇到危險不是想着怎麼跑就是怎麼自我了斷。
最後是小叔,他這個人很難說他骨子裡有沒有服從南希的命令,雖然每次南希發佈的指令他都有配合,但這並不能說明他是真的屈服在南希的威嚴之下了,只能說南希想法恰好與他不謀而合了,而且他本身就是一個讓人禁不住去猜的謎,這樣的人適合做對手適合做夥伴,就是不適合做上級。
所以綜合上述,我們這些大老爺們也只能默認一向強勢猶如女王般的南希爲領導者了。南希自然是當仁不讓,很是謹慎地發佈命令。“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