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主臥還有這幾天就要用到的地下室徹底打掃出來以後,夏琰飛只覺得自己全身都是痠軟的,她淡定的倒在沙發上窩成了一團:“我睡了,明天早上不要叫我,讓我睡到自然醒就好了真的。”
比她稍微好上那麼一點的敖遠居高臨下的看她:“別告訴我你沒聽到剛剛在院子裡撒歡的二貨已經開始撓門了,催你快點去溜它。”
聽到了這一句話的夏琰飛抽搐了一下,轉頭無比怨念的看着敖遠:“你說我爲啥今天就把二貨接回來了呢,讓它再呆上幾天然後我們回去的時候把它接回來不就好了嗎?”
“誰知道你怎麼想的。”敖遠一邊說一邊輕輕的推了推夏琰飛的腿,“往裡面躺一躺,給我點地方。”
覺得打掃這件事着實是比下了一次地還要累,從此刻開始把視做家務爲放鬆方式的那些人視作要被供起來的偶像的夏琰飛蠕動了一下,好歹在沙發上給敖遠騰出了個可以坐下來的地方:“這邊啥都沒有,就是我原來搬過來的幾箱子泡麪還在,各種口味隨意挑選,晚餐就這麼湊活了吧。這個地方連必勝客之類的外賣都沒有,據說本來有,但是因爲住在這裡的人都不吃那些東西,估計是覺得不夠高貴冷豔,就徹底消失了。”
敖遠想了想:“能抗議嗎?”
“抗議無效,就算有東西我也懶得動,哪怕是讓我切菜涮火鍋我都懶得弄。”夏琰飛不輕不重的踹了敖遠的腰一腳,“想吃......算了,我還是不要指望你的廚藝好了,我還想多活幾年。”
敖遠笑了笑,撈過了夏琰飛線條優美流暢的小腿幫她按摩着傷處:“腿還疼不疼,站了這麼長時間?”
“還好。”夏琰飛把自己的臉整個埋到了沙發的靠墊裡,聲音略微的有點發悶,“等會兒你去溜二貨,哈士奇你要是不溜的話遲早有一天它會得憂鬱症的。但是現在指望我動一下的話你還不如直接把我打昏了算了。”
“你不怕我半路把它給扔了?”
“你敢扔它我就敢把你給扔了,說到做到。”
就這麼消磨了一會兒時間之後敖遠出門去處理那一隻沒有得到鍛鍊就會得憂鬱症的二貨——雖然敖遠覺得就衝它剛剛在院子裡撒歡的樣子根本就已經的到了很足夠的鍛鍊了——夏琰飛翻了個身,平躺在沙發上看着自己家的天花板,突然就覺得一切都是很不可思議。
即便是目前整個房子的大部分都還是落滿了灰塵,也依舊是那麼大那麼空,即便是有很多陽光照進來也是這樣冷,一路冷過心肝脾肺,一路冷到骨子裡的最深處。
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爲什麼極其討厭麻煩的自己會養二貨這麼一隻明顯是精力過剩的哈士奇,而且還是從小養到大,沒有半點不耐煩。
因爲屋子裡有個活物到處亂跑,即便是偶爾客串一把拆遷辦主任,也是有點活氣的。
否則一推開門就是一室清冷,除了自己製造出來的聲音以外再沒有其他聲音,這總會讓夏琰飛有種自己還在鬥裡的錯覺。
但是現在卻不一樣,雖然這屋子裡依舊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仍然覺得這裡是自己的家。
不再是所謂的一棟房子——雖然這房子或許大了點——而是一個家。
愛情的本質就是這麼簡單,說什麼同生共死,說什麼山無棱天地合,其實不過就是因爲有這麼一個人,可以讓你把有他在的地方稱之爲家。
笑了笑之後夏琰飛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她其實把敖遠支開是想要去開地下室裡的一個儲藏室,裡面有些東西夏琰飛暫時還不想讓敖遠看到。
畢竟最初學作僞的時候留下來沒來得及處理掉的黑歷史什麼的,真的比較微妙。
把莫名其妙和自己親近了不少的二貨溜得滿意了之後,敖遠一開門就聞到了滿屋子的方便麪特有的香味,夏琰飛正站在那個開放式的大廚房裡一臉嚴肅的——下方便麪。
“你用得着這麼嚴肅嗎?”敖遠站在她身後問道,“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在幹嗎呢。”
夏琰飛正好剛剛把所有調料都倒了下去,用筷子攪拌着以便讓麪餅更快的散開:“雖然說煮方便麪是我自己提議的,但是我還是覺得這東西有辱我的廚藝。”
說完這句話之後夏琰飛看了看鍋裡的面,覺得兩個人分吃肯定是吃不飽的:“幫我拿雞蛋過來,四個就差不多了。”
夏琰飛打雞蛋的手勢極其熟練,單手直接就磕了四個雞蛋下去,剛剛打下去的雞蛋看上去極其有彈性,然後蛋清部分因爲高溫迅速的變成了白色,她注視着鍋裡的雞蛋說道:“說真的,我怎麼覺得我碰上的都是些奇葩?你看,下個蛇冢吧方沉曄不知道是死還是活,現在東海之地聞珊妹子又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雖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從鍋裡的雞蛋想到這件事,敖遠還是仔細的思考了下:“你先別考慮這個,來這邊的路上你接了個電話,怎麼,讓你回去?”
夏琰飛把面盛了出來,塞了一碗給敖遠:“雞蛋我喜歡吃蛋黃還是半生的,你就將就吧。對,巖哥給我打的電話,說老爺子想見見我,聽話裡的意思,應該是知道我走了東海這一趟。”
這姑娘現在是徹底什麼形象都不顧了,長髮就隨便拿了根皮筋亂糟糟的紮成了馬尾,抱着一碗方便麪窩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看起了電影:“我跟他說我最近手上還有個活要幹,等送走了康定你陪我回去一趟,正好我也把那書放回去。”
她嫌棄的看了看碗裡的方便麪,雖然說煮過的面要比泡麪來的更加柔軟也更加好吃一點,可是方便麪的本質也還是方便麪,也只能是方便麪,麪湯上面毫不掩飾的浮着厚厚一層油花:“我正式宣佈我對方便麪產生了生理厭惡。”
“那也是你自己選的晚上要吃這個。”敖遠也看着自己碗裡的面皺起了眉,“我甚至不太想去嘗試這東西。”
當他擡起頭來再去看夏琰飛的時候,夏琰飛……
一個人窩在沙發上吃的極其歡暢,完全就徹底屏蔽了外界的一切聲響。
……誰剛剛說已經產生了心裡厭惡現在又吃的這麼歡暢啊喂!
晚上睡覺的時候雖然說是兩個人躺在了一張牀上,可是就衝着兩個人在打掃面前徹底敗下陣來的樣子,就完全可以不用指望發生了點什麼了。
畢竟不是人人都是那個人類最強而且還有潔癖的一米六不是嗎?
……咦,怎麼突然覺得後頸一涼?
本來夏琰飛睡覺之前還着說累成這個樣子今晚估計是絕對不會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了,可是現實該殘忍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要不怎麼說現實才是最大手的後媽呢?
當夏琰飛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是一副昏暗的畫面,那是片在月夜裡飄着雪花的大漠,風那樣利,可陰沉天幕之上高懸着的明月卻又那麼清澈。
若不是漫天紛揚的雪花,夏琰飛幾乎要以爲這其實只是一張畫罷了。
然而就在她這麼想的下一刻,遠處傳來了隆隆的戰鼓,以及越來越近的萬馬奔騰混合在一起的聲音。
夏琰飛擡起頭來仰望着頭上幾乎是觸手可及的蒼穹,那頭頂上黑沉沉的天幕還有來回翻滾就是不落下來的雷電,風裡甚至還夾雜着淡淡的鐵鏽味道。
這種味道夏琰飛其實很熟悉,這種血與火交雜而成的氣息她聞過不少次,但是那都是在鬥裡,不像現在是在這一片廣袤的大漠之中。
不知道爲什麼,夏琰飛就是知道,她現在所站的,腳下所踩的這一方土地,是一片浸透了鮮血的戰場。
就在夏琰飛想着這些有的沒的的事情的時候,那浩浩蕩蕩的兵馬已經到了她的面前,她就這麼漠然的看着那些或是臉上還帶有稚氣的或是明顯已經到了不惑之年的人高舉着兵器戰成一團,偶爾的刀刃反射出冰冷的一線寒光,帶起了一串鐮狀飛濺的血珠潑灑在了地上。
這就像場電影一樣,兩軍大戰之時金戈相交之聲震撼了雷公電母,伴隨着隆隆雷聲,戰場之上血流成河。
可是夏琰飛,或者說是此時的夏琰飛就只是覺得無趣。
爲什麼呢?
想要去建功立業,可是明明知道這些功績都是記載在安全的站在陣後的將領身上的不是嗎,那又爲了什麼去拼殺呢?
“你後悔嗎?”一片虛空之中有個聲音這樣問道,“後悔去庇護這樣的凡人嗎?”
夏琰飛在這時候轉身,突然就覺得自己身上是被風吹起恍如羽翼一樣的廣袖長袍。
然後她就笑了,笑容淺淡卻又透着無限的雍容華貴。
夏琰飛聽到自己這樣說,可卻又是自己的聲音和另一把好聽的低沉男聲混合在了一起——
“你何時曾聽過本君說過一個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