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進去!”老石一把將我推進身旁的實驗室,隨即他自己也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
“魔僵快關門!”我還未站穩腳步,已赫然看見一隻皺巴巴的枯手抓住了門腔。
老石見魔僵緊跟其後,眼看着就要將手伸進門中,他“哐“的一聲關上鐵門,緊接着又是一聲悶響,第二道鐵門也隨之關閉。我還正納悶呢,一扇厚度起碼有10mm的鐵門,石老爺子用身子就這麼針尖對麥王的硬撞上去,老骨頭愣是沒被撞散架嘍。這時我才明白過來,原來剛纔的第一道門並沒有上鎖。石爺那吃力的一撞,只是推開了閉着的鐵門而已。如今兩道厚重的小鐵門層層反鎖,即使天生神力的奧特曼來了,恐怕也得乾瞪眼不可。直接了當地說吧,門內的人若是死守陣地,除非外面有人用鑰匙開鎖,否則“嘿嘿!”想到這裡,我竟不由渾身一陣哆嗦,誇張地奸笑出了聲。老石被我這冷不丁的反應嚇得夠嗆,估摸着應該是以爲我抽上了呢。
突然,我的笑聲戛然而止。“哎我操,你說外面的魔僵應該還沒邪乎到,會用鑰匙開門的地步吧?”我眼巴巴地瞅着老石,瞬間感覺自己背後陰風簌簌。
老石乍聽我這話,先是一驚二愣,隨即又強裝鎮定道:“應該不會吧?”
不難發覺,老石的底氣明顯不足。我尷尬地縱縱肩,苦笑道:“我想也是。常言道,人死如燈枯,萬念化作骨。除非愛因斯坦大叔從墳裡爬出來給那邪物做首席顧問,不然就憑一女屍哪有那智商啊!”我的話音剛落,忽然聽見門外傳來陣陣敲打聲。“咚咚咚咚咚”
“女屍在砸門!”我一聲驚叫,繼而心也跟着門那邊的敲擊聲“咯噔咯噔”一陣狂跳。“你說這門不會被魔僵給捅個窟窿吧?”我霎時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驚惶失措地大叫了一聲。
老石猛然轉過頭來,臉子朝我一拉,皺着眉頭狠狠夾了我一眼。瞧他這德行,老傢伙顯然是在怪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泯滅人性呀,咱中國都快解放小半個世紀了,你還不興人說說自己的想法啊?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我不服氣地回夾了老石一眼,心裡一陣叫罵。其實本司令也只是心直口快,但卻往往都是在說大實話啊。雖然壞事往往都被我這烏鴉嘴給說中,可這畢竟不是我的錯呀。如今老東西這般不待見我的看法,說不準“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想到這個裡,我連忙在心裡給了自己幾記大耳瓜子。
正當我思緒滿天飛的時候,門那邊竟忽然間沒了動靜。頓時,鐵門兩邊同時陷入一陣可怕的沉寂之中。
這一刻,似乎整個世界都已靜靜睡去。我突感陣陣倦意,於是嘗試着放鬆自己的靈魂,任它隨意飄零
“小悅小悅快過來來呀我是媽媽是媽媽呀”一聲聲若隱若現,時斷時續的女人聲音在我的耳畔響起。冥冥之中,這聲音熟悉而親切,正如我小時候經常闖入一個夢境中時,聽到的聲音。我心知肚明,的確,這是夢,是摻雜着無限柔情的深谷夢淵。我欲掙脫,想醒來,卻又很依賴這種無與倫比的溫馨感。
“小悅快過來啊小悅你不認識媽媽了麼快過來媽媽的懷裡來啊”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只聞其聲,卻不見其人。正如我小時候曾做過千萬個類似的夢一般,明明感覺媽媽就在我的身旁呼喚我,然而任由我如何去喊、去叫,去掙扎,她終究是沒有現身。
聲音中隱約夾帶着絲絲靈動而又無比溫馨的骨肉親情,這種感覺,令我無法抗拒,不忍抗拒,也毫無理由去抗拒它。朦朦朧朧,欲睡欲醒,明知是夢,卻又深陷其中,不得自拔。
我不斷告訴自己:“司悅,這不是現實,純是一個不屬於你的夢中意境。快醒來,快離開,離開這裡,否則你將會遭遇困境”
糾結。矛盾。
爺爺曾無數次爲我解讀過這個夢。他告訴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之所以經常進入同一種夢淵,那是因爲內心極度渴望見到自己的媽媽,渴望得到她的庇護,渴望擁有一份母愛。然而,我卻經常告訴自己,爺爺說得不是事實。或許,我更希望弄明白一些事實。
“媽媽,你在哪?”我終於無法抑制內心的那份衝動,朝着天空吶喊、呼喚。
“小悅快來救媽媽救媽媽啊小悅”女人的聲音再度衝擊着我的心靈,從而喚醒藏在我內心深處的探索欲。
“媽媽”待我剛要繼續呼喚,轉瞬間,卻發現自己竟突然身處一條深不見底的走廊之中。凝重而壓抑,我置身其中,一種巨大的恐懼感襲上心頭。我清晰地告訴自己,這裡不就是一間殘破而古老的監獄麼?因爲在城管局混的時候,我經常會親自將一些“暴力抗法”的走鬼扭送至監獄接受“改造”,故而對監獄內部那種陰暗潮溼,怨聲載道的環境深有體會。時而清醒,時而混亂,我明明記得剛纔還和一個叫老石的老頭在驚慌得四處逃命,如今卻怎麼又會置身這裡呢?這一切,究竟是夢,還是現實呢?
“小悅媽媽在這裡快來救媽媽啊!”我身旁一道生滿鐵鏽的牢門內,忽然再次傳出“媽媽”的呼救聲。
“媽媽,你我怎麼才能救你呢?”我趴在鐵門外面,聲嘶力竭,以一種近似於哭嚎的聲音呼喊着。
“打開門,你伸手打開這間牢門,媽媽就能永遠和你在一起了”我低頭看看鐵門,發現門上掛着一把鏽跡斑斑的鎖具。奇怪的是,鎖具的鑰匙居然就插在匙孔之中。“還猶豫什麼?快打開它,打開它你就能看見媽媽了!”女人迫不及待的在門的那邊催促道。我的腦子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這女人怎麼會透過鐵門看見我在外面的動向呢?只可惜,這個念頭卻僅限於瞬間。瞬間之後,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鬼使神差也好,發自內心也罷,當我低頭再看自己的手時,竟發現它已不受控制地拿在了鐵鎖的鑰匙上面。“當”,手指輕輕轉動,鐵鎖掉在了地上。“不要猶豫,推開門,快推開它!”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行屍般順從地推開了鐵門,然而,令我神似嚮往的畫面卻並沒有出現。一道鐵門,一把鏽鎖,似乎我根本就從未打開過它。“這這怎麼回事?我剛纔明明不是已經”我驚異地喊道。“這是第二道門,打開它,打開它之後你就能見到媽媽了!”我不知道這聲音究竟是發自於自己的心靈,還是門的那邊。我只覺得,這聲音越來越詭異,其中隱約伴隨着一股不容忤逆的操縱力在迫使我一步步按照她的指示去做。我伸出手,再次捏住了插在鏽鎖上面的鑰匙
“啪!”突然,一隻蒼勁有力的大手重重扇在我的臉上。我猛然驚醒,感覺臉上剛纔被扇過的地方、以及耳根處陣陣火辣辣的燒灼。
“老石,你”我驚愕地盯着眼前的老石,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你幹嘛扇我耳光啊?”
“哼,我要是不及時扇你,恐怕這會你已經把魔僵給放進來了。”說話間,老石伸手沾了幾滴從我嘴角流出的血液,湊到我眼前,“你看看這是什麼?”
我瞅了瞅沾在老石手指上的暗紫色液體,不禁大驚:“這我的血怎麼會”我慌忙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液,放在眼前一看,竟依然是黏稠的暗紫色。“怎麼可能?我的血怎麼會是這種顏色呢?”我慘白着臉,驚問老石。
“夢控。如果我判斷得沒錯的話,你剛纔一定是被門外的魔僵控制了魂魄。自古就有少許的鬼魅邪物都擅用此法,它們往往在人陽氣最弱的時候,利用人的弱點,然後達到某種自己無法實現的目的。在這個過程中,被控者完全處於一種假寐狀態,時而清醒,時而意識模糊,縱使明知自己身處夢境,卻又無法自拔,故而玄門也稱它爲‘夢控’。也就是說,你剛纔完全受控於魔僵,其實只剩下一副空皮囊在任由它擺佈。很多典故中都出現過類似的記載,鬼魅會利用活人去揭符,破陣,或是與敵人同歸於盡,而魔僵的意圖卻是讓你打開鐵門。”說話間老石點頭指了指我身旁。
我低頭看看眼前,這才發覺自己已經站在了兩道鐵門的夾縫之中,而自己的一隻手正捏着第二道門的鎖閂欲要拉開。“你幹嘛不攔着我?”我慌忙抽調自己的手,驚問老石。
“屁話!我要沒攔你的話,這會咱倆恐怕早就成了那女屍的盤中餐了。”老石氣憤地嚷道。
“我是說,在我要開第一道門的時候,你爲什麼就不攔住我呢?”我逼問老石。
“你開門的整個過程也不足三秒鐘而已,當我發現你眼神不對路,急忙伸手扇你臉的這一連串動作做完之後,你已經以一種十分詭異的速度打開了第一道門。”老石噴着口水大喊。
“三秒鐘?這怎麼可能呢?我明明明明覺得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啊!”
“夢中十年,夢醒一刻。人往往會在夢境中感知自己整個生老病死的漫長過程,可一覺醒來不也照樣風華正茂嗎?”老石頓了頓,嚥下一口唾液接着說:“我估摸着,適才魔僵一定是利用這一點,鑽了時間的空子。你雖然自己感覺在整個開門的過程中經歷了一段比較漫長的心理鬥爭,而在現實中,我老石卻緊趕慢趕,還是讓你打開了第一道門。”
“奶奶的,耍老子!”我後退一步,重重關上被我打開的鐵門。
“啊嗯咚咚咚”一聲憤怒的咆哮之後,門外的敲擊聲愈加急促、狠毒的想起。女屍眼看着自己的詭計就要得逞,如今卻化爲泡影,顯然已經惱羞成怒。
在我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態下,女屍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差點使我嚇破了膽。我連連倒退幾步,後背“邦”的一聲撞在了一件堅實的硬物上面。我伸手摸了摸身後的東西,瞬間感覺手掌一陣刺骨的冰涼。
幾乎是在同時,遠處的老石臉色驟然大變,厲聲向我喝道:“危險!快離開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