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經進入了寒冬,荒漠的冬天,顯得格外的蕭索,索性戰爭結束,倒也在這蕭索之中多了一分祥和。
一朵朵潔白的雪花緩緩飄落,落在了地上,惹得一些年幼的妖獸在雪地裡興奮地撲騰。
這一天,雖然對於妖修們來說,只不過是寒冬中的平常一日,但對於巫妖一族來說,卻是一個重要的節日,除了一些年老的族人外,很少有族人明白這節日的淵源和意義,但是傳統的習俗,卻是代代傳承了下來。
巫妖三族在荒漠中徹底安置了下來,天波郡內,住着古族。
在這漫天的雪花中,一蓬蓬篝火在郡內點燃,歡聲笑語中,相熟的巫妖們歡聚在一起,黑夜中的火光和雪花映照在一起,極爲熱鬧。
銀白的雪,覆蓋了整個荒漠,在這歡鬧的夜晚,一個青年默默地向西而去。
他是一名修士,卻沒有御空而行,而是在雪地上一步步踩下了一長串的腳印。
只是,這腳印不深,沒過多久便被落下的雪花填滿,最終越來越淡,一切痕跡都不復存在。
這青年烏黑長髮,套着一件黑色的長袍,袖口和衣襬上繡着幾朵暗紅的祥雲,似乎融身在這黑夜之中……
呼嘯的大漠冷風吹動,將地上的雪捲到天空,再隨着天空落下的雪花一起,交融在一起,不分新舊地再次落下。
翻過前方那座連綿的山,便要進入那雲川大陸了。
青年擡眼看向那高聳的山脈,嘆了口氣,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山巔之處。
那裡,似乎有一個嬌弱的身影,如同寒冬中的臘梅,風吹雪飄而屹立不倒,堅毅孤獨而執着地散發出幽香。
“嘎吱……嘎吱……”
腳步踩在積雪中的聲音,彷彿和心跳不自覺地融合在了一起,時而很快,時而又彷彿有些猶豫地慢了下來。
山脈越來越高,越來越大,如巨獸般橫亙在面前,一路而上,那山巔處的身影越發清晰起來。
在這風雪之中,那身影顯得極爲單薄,可她似乎不畏懼寒冷,默默地站在最高處,迎着風雪,倔強地站立在這裡。
因爲,她知道,這裡是他必經的地方。
只要,在這裡能夠看他一眼,哪怕是最終會帶着惆悵、帶着不捨的苦澀轉身回去,也終究會無悔。
黑夜中,那幾朵暗紅的祥雲滾滾而來,凌厲的風蘊含着天地的寒意,似乎要阻止這幾朵紅雲的攀爬,只是,卻還沒有吹到那紅雲上,便立刻消失無形。
飄雪的夜,沒有月光,沒有星辰,這座山脈上,除了這一上一下兩道身影,在沒有任何人跡,只有風聲在吹奏,只有雪花在飄舞……
也不知過了多久,青年終於站在了山巔,面對那道嬌柔的身影,緩緩地停了下來。
身後,是白雪皚皚的荒漠。
前方,是霧氣籠罩迷迷茫茫看不清的大陸。
這裡,卻似乎成了前與後的分水嶺,也終將成爲人生的分水嶺。
“你,多保重!”楚天擡起頭,平靜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那片片雪花在兩人之間緩緩飄落,使得目光都有些支離破碎。
古心瑤沒有說話,一雙美眸只是安靜地注視着眼前人,她站在這裡,並沒有想過要說什麼,只想安靜地目送他離開。
如此,便足夠了!
在這美眸注視之下,即便是面對天地也敢放肆一戰的楚天,竟破天荒地低下了頭。
似乎這目光比那九天之上落下的紫雷還要厲害,能夠穿透他的內心,看到他心中的那抹愧疚和複雜。
微微一笑,古心瑤走上前,伸手將楚天肩頭的雪花抹去,然後撅起小嘴,輕輕地將楚天髮絲上的雪花吹落。
那香甜的少女氣息,就在這緩緩吹落之中,化作一片白霧無聲無息地鑽入到了楚天的鼻息中。
他看着這個女子,嘴脣蠕動了好幾次,卻終究除了那聲保重外再沒有說任何其他的話。
“嘎吱……嘎吱……”
山下的風雪,將這積雪被擠壓的聲音緩緩地送上,看着那幾朵慢慢下降的暗紅祥雲,古心瑤眼中的淚水終於再也無法忍住。
她,終究還是沒能夠留住他!
從山脈中走下,將雪花拋在了身後,山脈兩端的氣候,涇渭分明,一腳踏下,前方那團迷霧立刻便猛地沸騰一般從四周捲來,片刻間,便立刻化作一場無聲的風暴,在天空中散開,化爲一個個閃爍光芒的符文,懸浮在楚天面前。
雲川大陸,即便是這最外圍,也不是隨便誰都能夠進入的。
沒有了霧氣籠罩的大地上,露出一條極爲寬長的溝壑,如天塹一般,將雲川大陸和荒漠隔開。
這溝壑中充滿了危險,彷彿是天地的裂痕,其中充斥着寂滅之風,以楚天現在的實力,不要說越過,就算是進入其中多待一陣,恐怕就要身魂俱滅。
“難怪要以令牌爲引路之物,這雲川大陸,還真是古怪不已!”沉默了少頃,楚天輕輕嘆息一聲,從懷中掏出那青陽子所贈的令牌,朝着虛空一按。
在那令牌出現的瞬間,那漂浮的符文便全都朝着它涌了過來,然後,那黝黑的天塹中,竟然緩緩升起一塊塊巨大的石頭,密密麻麻地橫亙向前,不下數百。
不用催動,這些石塊便落在了虛空之中,在這天塹之上搭建了一條通往雲川大陸的石橋。
手持令牌,楚天左手飛快地掐訣,迅速地朝着前方連點數下,每一次點出,那令牌上的符文就會飛出一些,化爲一根根五彩斑斕的繩索,將那搭建石橋的巨大石塊緊緊地連接起來。
“砰砰”的巨石撞擊下,石橋徹底地穩固,橋身上,閃爍着明暗不定的光芒,在這漆黑的夜空中,仿若一條通天之路。
在踏入石橋的瞬間,楚天轉回頭,朝着那山巔看去,那嬌弱的身軀,依然在寒風中矗立,彷彿如一塊望夫石般安靜地屹立在那裡。
在她的身後,也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好幾道身影,他們都默默地看着自己,那些,都是曾經一起並肩戰鬥的朋友,雖然自己不是妖修,但早已經將那荒漠當成了他的第二故鄉。
這裡,留給了他家的味道,有朋友的氣息,有他的故事,還有許多的不捨……
“我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或許,永遠也回不來了也說不定……所幸,我走的時候有風雪爲伴,有你們爲我送行……大丈夫行走天地,如此足以!”楚天惆悵的收回目光,哈哈長笑一聲,轉身踏上了石橋,四周霧氣翻滾,很快便消失無影。
唯有那一聲長笑的餘音,在這天地中迴盪,和那雪花一起,慢慢地融入到天地之中。
雲川大陸的範圍,比之天武大陸來說,不知要廣袤多少倍,霧靄如雲,山川林立,識念在其內,也似乎受到了一定的阻礙。
這濃濃的霧氣,彷如萬古歲月永恆一般存在,沒有人知曉這片霧氣的由來,據說是從遠古開始,就沒有消失過,在這霧氣中,若沒有宗門獨特的令牌存在,即便是感悟天地的大神通強者,也會迷失在這霧氣之中。
也正是因爲如此,雲川大陸上的勢力分佈,不像天武大陸,不像幽巖荒漠,並不是以東南西北方位劃分,而是按照那每個宗門中供奉的塔廟的層階來區分出來的。
塔廟七層,雲川大陸上的勢力便分爲了七階,由內而外,形成了七個不規則的環形。
外圍第一階,最內第七階。
青霖宗,存在於雲川大陸第一階環內,在濃濃的霧氣和恆更交錯的山脈中,那最高一處山峰上,供奉着一座一層塔廟,散發出柔和的赤紅色的光芒,籠罩了整個青霖宗,使得這宗門外面的霧氣,都消散了一些。
雲川大陸,雖然宗門極多,但大部分都集中在外圍,越是到了內面,尤其是五階以上的,宗門就越是稀少,靈氣充足,山水秀麗,修煉資源極爲豐富。
五階以下的宗門,卻大都佔據着一個個山峰,資源相對較少,而且這些恆古留存下來的山川中,還有着一些極爲強大的妖獸。
這些妖獸,不像荒漠中的那些妖修,在達到地獸之後就會化爲人形,而是一直以妖獸本體形態存在。
此刻,在青霖宗東部的一處山谷中,天空雷鳴電閃,雨水嘩嘩落下,籠罩天地,不多久,便讓這山谷中出現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水坑。
茂密的樹葉上滴落着晶瑩的水珠,一條條顏色鮮豔的蛇在草叢中游動,在這種雨夜,對於它們來說,正是覓食的絕佳時機。
身着黑袍的楚天從石橋上穿過那道天塹後,便在令牌的帶領下,一路朝着青霖宗走來,穿過了這片山谷,享受着雨點拍打樹葉的聲音,彷彿大自然的樂曲一般,在這寂靜的夜色山谷中,顯得格外恬靜。
山谷內沒有青霖宗的守山修士,楚天走出了山谷,朝着那最高的山峰走去。
天空中的雨水,在這一刻越發地磅礴,雷聲不斷撕扯黑夜,整個天地都似乎躁動起來,彷彿知道了有一個不屬於雲川大陸的修士,將會在這裡掀起驚濤駭浪,改變這雲川大陸恆古未變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