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慶鬆一人迎風而立,一身華服早被泥土沾染,略顯狼狽,他負手而立,眺望着山脈的下方。
整座峰巒山,光禿禿的一片,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生氣。
他上前一步,再往前一步,便是一條甚是明顯的深嵌地底的痕跡。
未防他們研究陣法時會不小心踏入陣法,凌千雪早已將陣法的位置標明的清清楚楚,只要不過那條界限,陣法便不會啓動。
這便是那條界限。
孟慶鬆緊握着長劍的手,指節突出,指尖泛白。
眼底,一片森冷的寒意,長劍出鞘,直指前方,低語喃喃:“我孟慶鬆從不是受人主使之人,我會用行動來證明,我纔是你們的帶領人!”
提着長劍,孟慶鬆奮然踏出了那條界限,一道銀色亮光閃爍,擦出了強烈的火光,大型困陣立即鎖定了孟慶鬆,將他視爲想要下山的人。
煙塵滾滾,孟慶鬆瞳孔滿是恐懼,他的眼前,是一片巨型的野獸,朝他狂奔而來。
沒錯,是一片!一大片的巨型魔獸,走上一步都是地動山搖。
“救……救命……”孟慶鬆悽楚呼救,迎面巨大的魔獸已經踩踏而來,黑壓壓的影子將他籠罩。
“施展輕功,飛天!”突然,一聲甜美聲音傳來,帶着毋庸置疑的堅定。
幾乎是下意識的,孟慶鬆腳尖連點,玄氣釋放,踩踏着迎面而來的魔獸,立即飛到了天空。
他的反應已算是敏捷,可魔獸的速度實在太快,大腿被魔獸的牙齒劃破,拉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鮮血飛濺,從空中滴落下來。
孟慶鬆疼的齜牙咧嘴,忍住了痛苦的嚎叫,腰間突然捲上一條長長的緞帶,猛力一個拉車,他人已經被送出了陣法之外。
那抹紅如驕陽的身影在陣法之內遊走,羽扇展開,奪魅晃動,一舉一動,姿態優雅而聖潔,像極了一朵嬌豔的玫瑰,在花海中舞蹈。
只有進入陣法的人才可看到陣內的東西,此時所有人眼中只看得到凌千雪的優雅的舞蹈,實則凌千雪是在努力的對抗滿大片的魔獸。
驀地,凌千雪手中動作一停,似是發現了什麼,指尖一動,羽扇轉動之間幾道銀色的風刃繞着凌千雪周身縈繞,她徐徐的降落在地面上。
孟慶鬆臉色大變,一手捂着流淌着鮮血的腿,不可思議的瞪着凌千雪,他是第一個闖了那個陣法的人,他自然明白那種上百隻巨型魔獸撲面而來的感覺,沒想到凌千雪竟然還敢站在地上,任由那些魔獸踩踏?
還是說……陣法內的魔獸,實則她早已清理乾淨?
不……不可能,陣法內是上百隻的魔獸,怎麼可能……能在瞬息之間便將那些魔獸消滅的乾乾淨淨?
凌千雪目光直直的落在地上,只見那一處,正是孟慶鬆鮮血淋漓流下的那一條痕跡,以極快的速度在四周蔓延開來,形成一個極爲詭異的形狀。
這是……
凌千雪心中一顫,眼睛陡然亮起,羽扇一劃,割破了手指,滲出一條細細的血痕,滴落在地面上。
那一滴滴的鮮血,落在地面上,就如孟慶鬆
的血跡一樣,飛速的散開成細細小小的血絲,與孟慶鬆血跡形成的詭異形狀融合,往山下蔓延,那一條條詭異圖形的軌跡,比起髮絲還要更加纖細,若不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雪花兒,小心!”宮九天低沉性感的聲音響起,剛一踏入陣法,便瞧見一大羣的魔獸正朝凌千雪頭頂踩踏而下,心臟都快被嚇得停止了挑動。
一隻手臂將凌千雪攔腰抱起,飛速的升到最高空,帶着她走出了陣法。
“你就不能好好的休息一會嗎?”宮九天滿含無奈,深深的凝着懷中的可人兒,“瞧瞧你這眼圈外,都黑成木炭了。”
凌千雪伸手環上他的脖子,將頭往他的胸口蹭了蹭:“那也總不能見死不救,我已經讓孟家主失去了一個兒子,怎麼還能讓他失去第二個兒子。”
她的聲音不大,有些軟糯,含了幾分委屈,隨即又像是強忍着打呵欠的感覺,淡淡笑道:“大家小心一點,千萬不要勉強自己試陣,我既然答應過讓大家活着離開這裡,就一定會做到,也請大家在試陣的同時,保證自己的安全,不要逞強。”
孟家主面色微紅,老臉滿是感動,甚是恭敬的朝凌千雪鞠躬道:“孽子死有餘辜,跟尊夫人無關,多謝尊夫人救了犬子,孟家一定會爲暗夜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
孟家勢力人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紛紛高舉手臂,口中吶喊着對暗夜宮的尊敬與愛戴。
孟慶鬆鐵青着臉,脣瓣蒼白,死死的盯着受傷的腿,五指緊握成拳,壓抑着心口的怒氣。
“慶鬆,還不快向尊夫人道謝!”孟家主厲聲喝到,招呼着孟家勢力的人將孟慶鬆左右架起。
凌千雪媚眸一眯,眼角微微上揚,像是在譏笑着,語氣卻是那般柔和:“不必了,孟大少爲了試陣受了這麼嚴重的傷,該好好休養休養。”
這女人……還真是睚眥必報。
孟慶鬆怒氣橫衝,方纔凌千雪壓根就沒睡着,他所說的話,凌千雪定是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夾槍帶棍的,別人聽不出,他可是聽得明明白白。
不就是想離間他跟孟家勢力,不就是暗諷他實力不夠,還要逞強試陣。
呵,真是個虛僞的女人。
“不不不,這就是小傷,小傷而已。”孟家主捏了把冷汗,乾笑幾聲,擡手壓下孟慶鬆的腦袋,強迫着他朝凌千雪低頭,“這點小傷壓根就不放眼裡,尊夫人爲了救犬子是廢了不少心力,就讓犬子在尊夫人身邊打個下手,伺候伺候夫人您……”
凌千雪淡淡一笑:“這怎麼好意思呢?”
“這是犬子的榮幸!”孟家主忙將孟慶鬆往凌千雪身側送去,小聲叮囑,“別再惹惱了尊夫人,眼下得罪尊夫人,吃虧的不只是你,還有整個孟家。”
孟慶鬆瞳仁鼓的老大,拖着一條鮮血淋漓的腿,一瘸一拐的站在凌千雪身側,強忍着心中的怒意,齒縫間蹦出一句話:“是,能伺候尊夫人,是我的榮幸。”
凌千雪掩嘴輕笑,面紗浮動,別有風情:“那便只好麻煩孟大少了,我這身子骨啊,還真是虛
弱。”
一手嬌弱的撫上額頭,依偎在宮九天的懷裡,輕柔軟語道:“師父,這個陣法我有了一點眉目,我先睡上半個時辰,爾後破陣。”
“好。”宮九天揉了揉她的秀髮,滿目憐惜,指尖拂過她眼角的黑圈,“好好睡上一覺,有我在。”
凌千雪含笑闔上雙眸,埋首在宮九天的懷裡,鼻間滿滿是他的味道,在這讓她安心的味道里,不過一會,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孟慶鬆,一一小聲通報下去,六人一隊,輪番休息,三個時辰後,開始破陣。”宮九天丟下一句話,便摟着凌千雪頭也不回的離開。
孟慶鬆拳頭緊握,恨恨的瞪着宮九天白淨的背影,咬牙切齒,這分明就是把他當成了傳話的小廝看待!
可此時,已容不得他拒絕。
三個時辰,已是酉時,黑沉的天空顯得更是陰沉的可怕。
一道驚雷劃破天際,將這黑沉的天空撕裂了一道口子,也將凌千雪驚醒。
望着漫天的黑沉,凌千雪微怔了下,緊揪宮九天的衣襟:“什麼時辰了?”
“酉時。”宮九天握住她的手,似是知道她接下來的話,已是開口搶先道,“半個時辰哪夠休息,若不是這雷,我依舊是不捨得叫醒你。”
凌千雪推開了他,徑直起身,望着遠方黑壓壓的一片:“我們雖是玄者,能空腹幾日不吃任何東西,可總歸是需要糧食才能補充身體能源。我們可以忍,他們不行。睡覺,什麼時候都能睡,可這個時候,不能睡。”
宮九天沉默半晌,定定的凝着她的背,若隱若現的她,像極了一朵孤傲玫瑰,在那雪山之上靜靜的綻放,獨自面對着萬丈寒霜。
心,陡然一顫,他擡步上前,環住了她的腰,用他的溫度,驅散她的寒冷:“別人會如何我管不着,我只在乎你。”
“師父……”凌千雪闔上雙眸,將身子往後一躺,掛在他的懷裡,“我既然替你做了決定,就要替你爲這個決定負責,這些不是別人,是暗夜宮的弟子。”
宮九天深邃黑眸,幽幽泛着盈盈光輝,如那黑曜石,黑的純粹。
凌千雪轉了身子,柔軟的手臂環上他的脖子,一手描繪着他的眉宇:“這些人,對暗夜宮必定忠心,只要加以訓練,便能成爲暗夜宮不可缺少的力量。”
凌千雪替他做出了分化暗夜宮勢力的決定,一方是暗夜姥姥,一方是宮九天,這兩人都是暗夜宮舉足輕重的人。
暗夜宮的勢力也必定會分化兩方,這批玄者,便是凌千雪選擇給宮九天培養的力量。
“雪花兒……你大可不必這麼做,姥姥對你所做的,的確太過分了。”只要一想到凌千雪經脈盡斷,被毀的差點失了性命,宮九天的心,狠狠的揪痛着。
若傷凌千雪的人是其他人,宮九天必定會讓那人嚐盡世間痛苦,直至死亡,可偏偏……傷了凌千雪的,是他的長輩,他在乎的人。
“不,很必要。”凌千雪一笑,“師父在乎的人,便是我在乎的人,不過她傷了我,當然也不能讓她太好過,我這分化暗夜宮的勢力,就是故意想看她急得跳腳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