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婦點頭,任道遠再次行禮:還未請教前輩名諱。那青紗少女一看就知道年紀不大,和柳如煙差不多,自然不方便問,還是問老婦的比較好。
那老婦嘿嘿笑道:老婦的名字就不說了,救你非是我的本意,如果不是這丫頭執意如此,老婦又怎麼會陪着她瘋了兩年。你可知?自從你落崖開始,她就未吃過一頓好飯,睡過一個囫圇覺,直到在中土乾州看到你,她才放心。
啊……任道遠大驚,原本在他心中,這位老婦就是任家的星爺前輩,因此纔會盡心救自己脫險,如今看來,並非如此,倒是這少女要救自己。
剛纔那老婦說的客氣,可神態之中告訴任道遠,人家說的都是實話,也是客氣話。其實應該這樣聽,如果不是這丫頭想救你,你小子的死活跟老婦有啥關係?你落崖之後,丫頭以爲你死了,傷心的吃不好睡不好,直到發現你沒死,才變得開心。
不知這位小姐……原本爲了避嫌,沒敢問人家小姑娘的名字,現在不問都不行了,這份人情可虧欠得大了。兩年啊,就算自家父母,也不可能花兩年時間去找尋自己。
任道遠知道,父母肯定很傷心,也會派出大量人手,可當他們找不到自己,又聽說自己掉到崖下的時候,多半會以爲自己已經死了,能花上三、五個月半年的時間,繼續搜尋自己就算不錯了。
那少女不受任道遠的禮,聽見問她的來歷,反而向任道遠福了福,行了個淑女禮,側身躲到老婦身後。
那老婦看了弟子一眼,嘿嘿笑道:還能是誰,你不會這麼笨吧,無親無故的,誰肯花這麼大的心思,冒如此多的危險?
是誰呢?任道遠腦海中轉過一個個身影,卻發現,除了家人和柳家之外,自己根本就沒什麼朋友。正如老婦所言,無親無故的,憑什麼費這麼大的氣力?
腦中忽然閃過一道光芒,還別說,真有個人,與自己有些關係,雖然沒見過,卻也算是沾親的,而且是極爲親近之人。
你……你可是霍家小姐?任道遠驚呼出聲。沒錯,若說有一個人與他有親有故,又不是家人的,那就只有那位未婚妻,有風語傳奇之稱的霍雨佳了。細看老婦背後的少女,果然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讓任道遠看不出她的修爲深淺。
老婦笑着點頭:不錯,你還能記得自己有個未婚妻,在馬來城的近一年時間裡,也沒有在外面尋花問柳,倒也算是實誠之人,只是想要配得上雨佳,你還得拿出點東西來才行喲。老婦的話,明顯是意有所指,而且點出馬來城,任道遠自然明白她的話中之意。
對道宗、帝國、道師、道術都已經有了基本上的瞭解,這次回到延慶府,自然不會隱瞞家人。有些東西不需要說,可道師身份,定然是要公開的。不僅會給任家帶來衆多的好處,也會給自己帶來很多方便。
道術需要有人指點,特別是道術基礎,正是任道遠最需要的東西。廣德雲州有平山道宗,八荒青州也有密劍道宗。在平山道宗,自己來歷不明,自然會受排擠,也不會被重用,可是在密劍道宗就不同了,自己來歷清晰,有任家爲依靠,進入密劍道宗是必然的,甚至可能會格外受到關照。
就算比不得董青兒,至少也會象那個世家男孩一般,可以隨時有家人探視,物資金錢都不是問題。
其實這是任道遠想錯了,在平山道宗的時候,他入住的是初學道館,自然規矩很多。如今回到青州,他以三品道師的身份進入密劍宗,待遇和道師學徒完全不同的。
衝着老婦再行一禮:小子運氣還算不錯,擁有天生道眼。前輩手中的四品龍頭拐,就非同小可。
好,不錯,果然配得上雨佳。老婦一拍大腿,臉上滿是喜色。自己猜對了,這任家小子,果然是道師。忽然又覺得有些可惜,道師的修爲自然不會太高,這小子一表人才,又是世家嫡長子,道師身份,如果不是與雨佳結親,倒是和自己那侄孫女更爲相配。
聽了此言,那少女藏得更深了,根本就不敢露面。原本霍雨佳要救任道遠,最先想到的是霍家的未來,是兩家的聯姻關係,時間長了,少女的心思就有些變化了。救人尋人,轉眼間就快兩年的時間了,在尋找的一年時間裡,居然生出一股刻骨銘心的感情出來,倒也算是異數。
其實這也正常,無論是誰,長時間專注一件事物時,自然都會生出感情來。別說是人,就算是貓兒、狗兒,甚至是一塊石頭、一件木雕,心繫兩年,都會生出一絲情意來,更何況是女孩心中認可的未婚夫婿。
嗯,很好,那邊的小子是怎麼回事?老婦一指遠處爭鬥的賊首問道,她們一直跟在任道遠身後不遠處,沒聽到之前的對話,只看到任道遠出手殺人。
回前輩的話,這夥人在兩年前,便是太清府這裡出名的疾風賊,不如怎地,如今換了身份,組成了個商隊。可無論他們是否洗手上岸,當年的許多血債,總是要還的。小子的一個朋友,就被疾風賊滅了滿門,只有他一人逃生,如今見了,自然不能放過。
你一個朋友?是個小胖子吧。老婦笑道。
任道遠身體微微一僵,這老婦好生厲害,怎麼什麼都知道?宮子風在自己身邊時間很短啊,前後加起來不足十天時間,連這她也知道?任家、柳家出了內奸,還是她們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出內奸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不會太大,畢竟任、柳兩家,雖然是世家,但並不是真正頂級的豪門,不值得一位星爺如此關注。如果是後者的話……
看了一眼青紗罩面的少女,任道遠心同一蕩,美人恩重啊。
他的眼神變化,自然逃不過老婦的眼睛,撲哧笑了一聲,回頭在少女的腦袋上摸了一把:是殺是捉?
如果能捉活的是最好了。任道遠大喜。雖說眼下已經困住那賊首,殺掉他只是早晚的事情,可畢竟是天階強者,一個不好,就可能反噬,死傷幾個柳家地階護衛,並不稱奇。
這有何難。老婦隨手將少女推到任道遠身前,身體凌空飛起,瞬間到了賊首頭頂,手中龍頭拐向下砸去。賊首一驚,舉刀迎上,心知大事已去。一個手持火龍刀的汪連百,已經讓他大感吃不消了,如今多了個會飛的,如何能逃得掉?要知道,能夠飛行,代表着對方至少是位星爺。
刀與杖相交的瞬間,一股奇異的力量從杖上傳過刀身,賊首隻覺全身發麻,頭髮豎起,兩眼發直,身體軟的如同麪條一般。那老婦隨手一拍,賊首身上的先天之氣被封,賊首癱軟在地上。
看着口歪眼斜,無法動彈的賊首,老婦滿意的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任道遠和霍雨佳,露出一絲微笑,誰沒年輕過呢。凌空飛起,向遠處遁去。
霍小姐……任道遠不知道說什麼好,感激的話說出來沒意思,何況也沒必要。霍小姐如果嫁進門,就是自己的妻子,和妻子說謝謝有意思嗎?
任……大哥……我老師要走了,我也走了,再見……看到老婦向遠處飛去,霍雨佳心中很急,單獨和任道遠在一起,她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不會說話,不會動彈,心跳在加速。
啊……霍雨佳隱入樹林之間,片刻間消失無蹤,任道遠看她離去的方向,怎麼看都不象是去追那老婦人。
老婦在空中看得清楚,暗自好笑,這丫頭臉皮太薄,給你機會,都不知道把握,看來還得想想辦法。那姓任的小子倒也不錯,就是有些木訥,一個木訥,一個臉嫩,難道真的要再等八年才能成婚?罷罷罷,誰讓自己喜歡這丫頭呢。
想到此處,也不等霍雨佳,向延慶府飛去,她要開個酒會,讓兩個年輕人有機會在一起的時間多一點。這兩人,妾有意,郎有情,只要有機會,不怕他們不粘在一起。
至於霍雨佳的安全,她完全不在意,進入地階已經是第三個年頭了,戰鬥經驗在自己的教導下,就算遇到天階下品強者,也有自保之力。何況這裡一馬平川,是風語帝國最安全的地方,那隊伍中又有一位天階強者,安全自然不會有問題。別看那丫頭面嫩,卻捨不得那木訥小子,定然是跟在隊伍後面的。
老婦飛了,霍雨佳跑了,任道遠只好回到隊伍之中,汪連百早已經將賊首處理好,其實也不需要他處理,那老婦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賊首一身的先天功力被封鎖,骨頭如同斷了一般,肌肉象綿花,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問題。
收拾東西,繼續上路。任道遠揮手說道,這裡的貨物他自然是不會去碰的,賊首綁在馬背上就好,到延慶府的時候,只要還有口氣就行。
馬隊繼續向北,老婦猜的不錯,在馬隊後面兩裡地外,霍雨佳騎着她心愛的雪裡紅,跟在隊伍的後面,總覺得自己的臉頰象火燒一般,紅紅的,熱熱的。
他知道我想救他,他知道我跟在他身後兩年,他知道,他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