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舍文具店,一如上課時的冷清,店裡沒有空調熱氣瀰漫,胡二拉穿着直到膝蓋的連衣裙,躺在搖椅裡邊扇扇子邊嗑瓜子,十分愜意。
她額頭因太熱有細密汗珠,可惜她法力微弱,不然拈指招股冷風在店裡循環,就更安逸了。
一股壓力忽然撲面而來,將四周的熱浪都逼開,屋裡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個人。來者全身蒙得嚴實,只有一雙耳朵露在外面,不過從身材看應該是女性。說他是人並不嚴謹,胡二拉能感覺到這位是妖,而且比她強很多。
井嶺封印鬆動,有妖出逃是正常現象,世上不止有妖還有鬼,只是眼前這位她素不相識,不知怎會找上門來,莫非要拉幫結派?說不定只是單純來買東西的,胡二拉定定神,熱情的問:“請問你要買文具嗎?”
“我知道你在收集靈力,將其全部給我。”來者的聲音經過處理,更像是機器人的聲音。
胡二拉笑容漠然,將右腳踩地止住椅子的搖晃,嗤之以鼻:“你是誰,憑什麼?”
蒙面人拿出小冊子,翻來蓋金章的一面讓胡二拉看:“我是洲長,我命令你將靈力交給我,如果你不服從安排我將按法規吸取你的靈魂。”
妖界分爲十洲:永明、永暗、春、夏、秋、冬、風、雨、雷、電,每個地域由洲長管轄。二十二年前方哲可是親手把十位洲長都鎖到妖界了,人間最多有少量還沒幻化的小精怪,如今妖界大官都逃出來,井嶺封印該敗破成什麼樣?
“是。”既知來者身份,胡二拉不敢懈怠,解下窗邊衆多風鈴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雙手恭敬遞上。
蒙面人手一翻,掌心之上出現朦朧霧氣,依稀化作房子模樣。絲絲絢麗光蘊從藍風鈴中飄出鑽進房子中,房子出現清晰的輪廓,反觀失去靈力的藍風鈴,與普通透明玻璃無異。
“我現在不便泄露身份,你隸屬哪個洲是何種靈物?待我族東山再起之日是你輝煌之時。”
“我是風洲鸚鵡胡二拉。”
“我記住了,過段日子我再來,希望你能收集更多靈力。”
“是,我不會讓洲長失望。”
眨眼間蒙面人消失在屋裡,無形的壓力也瞬間散去,胡二拉衣服後背溼了大塊,她望着清淨的門外自言自語:“完了,人間要大亂。”
方奈沒收了魯薇薇的手鍊,她果然在念舍許願,是期末考試要進年級前三。思慮到前後關係,方奈猜到胡二拉有問題,嚇得頭皮發麻,接下來幾天乖乖跟在姜成傑身邊。
等這學期結束他一定拍屁股走人,回家當他的富二代敗家業好過在這陪一幫魑魅魍魎唱戲。
晚自習結束後姜成傑回宿舍拿上東西準備出攤,被方奈死死拖住。
方奈拽着姜成傑手肘不讓他走:“姜老師,我們今晚就在學校待着不出去了行不?”
“我要做生意,你去玩你的別拉我。”
“我一個人怕。”
“怕就跟我去。”
“跟你去我更怕。”
“你今天是有毛病是吧?”姜成傑奮力甩開方奈,他搞不明白方奈這兩天神叨叨的怎麼回事,反正這樣挺嚇人的。
兩人一路拉扯到大門口,瞥見有辦公室的燈還亮着,姜成傑無奈:“得了得了放手。韋老師又沒走,我們去看看怎麼回事。”
韋涵正看書,翹着二郎腿有節奏一晃一晃的,聽見有人推門,她慵懶的擡眼皮,見兩個冒失的年輕人站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韋老師,天都黑了您還不回去嗎?”
“回去也沒事,這裡清淨,看會兒書再走。你倆是要出去嗎?”
“是啊,槐安路有家炸雞特別好吃,我們正要出發,好像就在你家附近,我們一起去唄?”
方奈眼角抽搐,這貨信口雌黃的本事一流啊。
韋涵雖想繼續呆在辦公室,話說到這份上沒拒絕的道理,應允:“好吧。”
姜成傑平時話就不少,這一路上更喋喋不休,韋涵也笑着應答。方奈夾在中間怎麼都感覺不對,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秋末的風不再咄咄逼人,溫柔的將落葉捲到土堆,那是它們的歸宿,川流不息的馬路兩旁是萬家燈火。方奈提着炸雞,香味時不時往他鼻子裡鑽,勾起他的饞蟲,雖說姜成傑人不靠譜,但他說的這家炸雞是真好吃。
“前面這棟樓就是我家了,你倆快回去吧,天黑注意安全。”
“你也注意安全,我們看你進小區再走。”說話間方奈打了個噴嚏,今晚的風有點大,陰嗖嗖的,他不禁又害怕起來,路燈明亮,行人也不少,應該沒什麼問題。
“謝謝你們兩個送我回家。”
不遠處女人的驚叫劃破長空,失控的大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沖上人行橫道直直朝方奈三人撞來。
電光火石間姜成傑來不及多想,一腳踹開韋涵再將方奈撲倒,卡車無息的從他們身上開過,底盤的鋼筋從他右手手臂上次劃過,火辣辣的疼。
卡車急轉方向回車行道,衆目睽睽之下不但沒有停下的意思,更是加速闖紅燈逃離。
“車有古怪我去看看,你在這等我,照顧好韋涵。”姜成傑忍着劇痛追上去,雖然天色昏暗,但他剛纔清晰看到駕駛座上沒有人!
方奈沒有一點準備被撲倒撞地,此時正昏天暗地眼冒金星,他還沒緩過勁連滾帶爬到邊上找韋涵。
韋涵也好不到哪去,被踹到路邊撞到樹暈過去,方奈搖她好幾次都沒醒來。
“需要幫忙嗎?”一位姑娘在方奈身前蹲下來,雙手抱着膝蓋。
“謝謝……你是!鬼……”方奈還沒嚷出聲,纖塵打個響指,他的喉嚨被封住了般發不出聲音。
“有妖怪,我在幫你,你先閉嘴,聽見沒?”
明明你就是妖怪!方奈苦着臉,不敢忤逆眼前人,如小雞啄米點頭。
“弟弟你有個誤區,鬼是鬼妖是妖,是不一樣的物種,你再罵我就走,你等着那隻穿山甲弄死你。”
方奈這纔想起鬼能讀出他的想法,可他根本聽不懂纖塵在講什麼,反正不管她說什麼先答應就好。
“美女姐姐怎麼稱呼?”
“油頭小子,敢和我套近乎,本姑娘叫纖塵。”纖塵輕嗔,捏韋涵的穴脈,“還好這妹妹皮糙肉厚沒摔傷。”
再說卡車闖紅燈左轉後再次衝上人行道,忽的憑空消失了,只剩一道黑影落在草地上狂奔。
姜成傑一邊追一邊塗上藍眼淚,眼見那看不清是什麼的妖怪離他越來越遠。他屈指一引,指間彈出一道銀光追去,符劍與黑影相碰發出錚的一聲。
姜成傑單手凌空畫符,地面炸開,將黑影彈起。
符劍在空中轉一圈再度刺向未落地的黑影。那黑影變成人的模樣,空手抓住符劍,冷冷看着姜成傑。
現在姜成傑纔看清對方本體是一隻穿山甲。
“乳臭未乾的娃娃也能當捉妖師,既然你送上門別怪我不客氣。”
地面裂開鑽出一條尾巴纏住姜成傑,後者正在畫符手臂突然痛楚大增,竟是尾巴堅硬的鱗片扎進傷口,幾乎刮到骨頭。他畢竟是肉體凡胎,痛的直冒冷汗開口求饒:“是我冒犯了,你放了我吧,我絕不再糾纏。”
“嗯?”穿山甲沒想到碰到個軟骨頭,嘲笑:“我還以爲你是王者,原來是破銅爛鐵,既然被你看見當然要滅口。”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姜成傑在符戒裡摸索,找不到什麼可以用的法寶,殷紅的血順着指尖滴落,他並指就血畫符,將符籙彈入地下。
熾熱的火焰從穿山甲腳下竄起,火蛇迅速纏住它的脖子,愈燒愈烈,雖說有堅硬的鱗片護體,但熱氣還是傳遍全身讓它不舒適。
穿山甲尾巴聳動,有鬆開的趨勢,姜成傑握緊拳頭感應不知被丟到哪的符劍。
“蘇木不慌,我來救你!”黑暗中響起蒼老有力的聲音,又一道人影出現在微弱的路燈下,他手持木棍狠狠捅向穿山甲肚子。
“嗷!”穿山甲淒厲嚎叫,尾巴一甩把姜成傑砸入土中,化作魅影將後來出現的人包圍,傳出滋滋的聲音。
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出:“蘇木……快逃……”
化作常人受這樣重創早該暈厥,姜成傑不敢鬆懈緊咬牙關硬提着一口氣迅速畫了個怪異圖案,一指一引,圖案發出異光在魅影間緩緩轉動,鬼影猙獰幾番,穿山甲被打回原形遁入地中。
風聲呼呼,四下再無影子。姜成傑慌忙將藍眼淚擠在掌心抹入眼中四處張望,哪還有半點穿山甲的蹤跡,只有一老者躺地上臉色透明,渾身黑氣蒸騰,幾乎要被風吹散。
“你是鬼?”姜成傑面露痛苦,抓緊符劍,又悄然鬆開,這隻鬼受到重創,馬上就要魂飛魄散,他莫名的心軟。
“快……走……你不是他……對手……走啊……”老者的聲音飄渺,絲絲黑氣散開,再不見其身。
纖塵把韋涵救醒後又躲起來,獨留方奈坐在小區門口抓着韋涵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