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澄目光如電地掃視了一圈衆人,朗朗開口道:“不錯,不久前我大楚有一位王爺利令智昏,致天下黎民百姓安危於不顧,妄圖亂政篡權。此有違天道、倫常、民心之舉自然是引火燒身,自取滅亡。我大楚聖上英明神武,很快即平定了叛亂。但以此就推斷我大楚國力減弱,兵不能戰,實在是大錯特錯矣!
其一,我大楚國策始終未變,黎民安居樂業,國力日豐是不爭的事實。其二,我們不妨將大楚比作人體,人食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但小病根除之後,人體只能是更加生龍活虎,何來一蹶不振之謬論?!其三,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我紅巾義軍與大帥的馬家軍志同道合,都是爲了解萬民於水火,抗大齊之暴政,協力同心,共襄盛舉,何來搬兵求援一說?我大楚目前有絕對的實力獨自推翻大齊王朝!試問各位,真到了那一天,按兵不動的馬家軍除了受天下人恥笑,又當如何自處?剿滅虎賁營,消滅驃騎營,那時我軍的實力與今日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可曾有求過貴軍?”。
韓軍師不由得擊掌道:“好一個伶牙俐齒,一派胡言!明明是你們紅巾軍有求於我們,倒成了你們爲我們找出路!”。
“毛大蟲”上前一步抱拳道:“本將軍倒覺得這位欽差說的在理!大帥,我馬家軍偏安一隅是逍遙快活,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韓軍師被氣得臉色鐵青,正待反駁,馬茂勳起身擺手道:“不必爭執,稍安勿躁,此事當從長計議,你們都先下去吧。”
衆人各懷心事,紛紛施禮告退。
夜幕降臨,關羽等紅巾軍的臨時軍帳內燈火闌珊,酒肉飄香。
而在另一所營帳內,搖曳的燈光下,欽差御史李景澄正低頭與定北王關羽竊竊私語。
“關兄,今日看來,那西北王馬茂勳還搖擺不定,聖上託付給我等的使命前途未卜,你怎麼有心情飲酒作樂呢?”。
關羽笑道:“強扭的瓜不甜,那馬大帥左右搖擺,我等更要穩如泰山了。你越着急,他們就會覺得我們越是有求於他們。況且,那位毛將軍絕對不可小覷,我都打聽過了,此人乃馬家軍五虎上將之首。他在馬大帥耳邊說幾句話,比你我說幾十句還管用!依我看來,此人耿直豪爽,完全可以交個朋友。你莫要愁眉不展了,一會兒只管放開了喝就是。”
李景澄臉色蒼白,連連擺手道:“我的酒量和你們沒法比,捨命也陪不了君子,我還是走個過場,意思意思得了。”
關羽點頭道:“成啊,但切記酒席宴上兩軍聯手之事一字不提,只管撤閒篇就是了。”
此時,一名校尉入內躬身稟報,那位毛將軍如約帶着十幾個人前來湊熱鬧,屬下們請兩位大人速速前去。
關羽一拍大腿起身道:“走吧,欽差大人,別發愁了,喝酒去!毛將軍能來,我們的事就成了一半”。
李景澄跟隨着關羽匆匆出了營帳,果然看到毛將軍帶着十幾個壯漢走了過來,白天找關羽麻煩的“嘯天虎”翁宜春竟然也在其中。
關羽滿面堆笑地上前抱拳道:“毛將軍,各位馬家軍的兄弟們,歡迎大駕光臨,裡面請。”
衆人相互寒暄着入得帳中,分賓主落座之後,關羽主動舉杯道:“毛將軍果然是重信守諾之人,關某佩服。我這裡借花獻佛,先敬各位一杯。”言罷,一仰脖,乾了杯中酒。
毛將軍本就是個粗直豪爽之人,帶來的這些人又都個個嗜酒如命,雙方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氣氛熱烈。
期間關羽又主動起身向翁宜春敬酒賠罪,毛將軍幫着打個圓場,幾杯酒下肚,翁宜春也不再拘謹,彷彿忘了白日裡發生的一切。
李景澄終於不勝酒力,主動起身告辭,關羽命人將他送回營帳,挽起袖子與毛將軍等人推杯換盞。毛將軍見關羽豪爽,內心不由得增加了幾分好感,倒也來者不拒,喝了個痛快。
直喝到天色微明,酒宴方散,關羽又命人呈上提前預備好的鋒利匕首,那匕首爲精鋼打造,鋒利無比,刀鞘爲黃金鑲嵌美玉,來者人人有份。毛將軍等人愛不釋手,連連道謝,酒氣熏天,東倒西歪地起身告辭。席間,關羽當真就沒有提及一句馬家軍出兵之事。
回到營帳,關羽漱了漱口,又用清水擦了把臉,感覺清醒了許多,更加難以入睡。隨行伸着懶腰踱出帳外,擡首眺望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朝陽,一邊隨意地漫步。
沒走出多遠,關羽忽然感覺到一股殺氣隱隱地籠罩在頭頂。
猛一擡頭,從一棵樹上正跳下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凌空而下,直朝他的面門襲來。
一驚之下,關羽的醉意更是醒了大半。
情急之下,關羽一個撤步,滑向一旁,連連後退了幾步。
那蒙面黑衣人落地之後,見一擊不中,再次腳尖點地,身體騰空,揮劍向關羽刺來。
關羽靈活地一側身,讓過劍鋒,伸出兩指在劍柄上猛彈了一下。“鏗鏘”聲中,來人有些把持不住,持劍的手臂也隨着寶劍晃動起來。
這下關羽心中有了分寸,來人武功一般,不足以對自己造成傷害,但這也許只是一個誘餌,仍不可掉以輕心。
二人你來我往,鬥了十幾回合,關羽瞅個對方空擋,閃身滑步,揮掌向來人前胸拍去。手掌甫一輕觸黑衣人的胸膛,關羽便大吃了一驚,那裡軟綿綿的彷彿有個彈性十足厚厚的肉墊。女人?他瞬間卸去了掌上的大部分力道,借勢向後躍去。
饒是如此,那黑衣人還是“啊”的一聲驚呼,“倉啷啷”扔了手中寶劍,結結實實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片刻之後,那黑衣人平定了一下凌亂的呼吸,伸手摘去面紗,露出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毫不畏怯地瞪着關羽。
關羽愣住了,眼前的小女子兩頰紅潤,秀眉高挑,鼻樑挺直,櫻桃小口,卻是從未見過。
還未等關羽發問,那女子撅起小嘴道:“看什麼看,還不趕快扶本姑娘起來?”。
關羽猶豫了片刻,想想地上確是冰涼,便上前幾步,伸出了大手。
那丫頭沒事人似的伸手抓住了關羽寬大的手掌,一躍而起。神情也隨之活泛起來,開口說道:“白日裡見你槍挑嘯天虎,我便想來試試你的本事,沒想到你果然有兩下子!”。
關羽哭笑不得,回道:“姑娘,如不是剛纔我卸去了掌上的大部分力道,你恐怕有性命之憂,至少一時半會兒站不起來。敢問姑娘姓甚名誰,爲何只身來到此地與我動手?”。
面前的那位姑娘不慌不忙地拍打着手掌,又毫不避諱地當着關羽的面扭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這才毫不膽怯地擡頭道:“我只知道你是紅巾軍的將領,先說說你叫什麼名字吧。”
關羽微微抱拳道:“在下姓關名羽字雲長,姑娘你太過大膽了。須知你突然偷襲,我若是下手過重,很可能直接取了你的性命!這種玩笑可萬萬開不得。”
那丫頭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道:“不如此怎會迫你拿出看家本領?試探出你的功夫到底如何?”。
說完她也學着關羽的樣子,抱拳道:“本姑娘名喚馬茹霜,乃爾等口中馬大帥的長女。關大哥,小女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應允?”。
關羽聞聽一愣,擡頭仔細端詳馬茹霜的面龐,眉宇之間果然有幾分馬茂勳的影子。
茹霜姑娘感覺到關羽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心跳加速,小臉微紅,心中升起幾分羞惱,又有幾分莫名的欣喜。
她仰臉毫不客氣地將嗔怪的目光投向關羽。
關羽連忙收回目光,詫異地問道:“如霜姑娘有何要求,但講無妨,只要關某能做到的,一定鼎力相助。”
馬茹霜挺直了身子,一臉燦爛的笑容,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啊,不許反悔耍賴!”。
關羽再次哭笑不得,回道:“你倒是先說說要我幫你做什麼,關某纔好確定是否力所能及。”
馬茹霜將兩隻小手背在背後,假裝威嚴地踱着碎步說道:“你當然可以辦到,否則我也不會開口。第一,本姑娘從小在軍營裡摸爬滾打,酷愛舞槍弄棒,苦於沒有名師指點,今天才打不過你!所以,你要答應教我武功。這第二嗎,你那匹黑馬借我玩幾天,我對它十分喜愛,不許小家子氣哦!”。
關羽吃了一驚,心中暗暗叫苦:這馬大帥平日裡該多寵着這丫頭,才能把她嬌慣得如此膽大妄爲,無法無天!但這丫頭又萬萬得罪不得。
關羽思索片刻,回道:“茹霜姑娘,在下對武功也是一知半解,我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實在是不堪爲人師。至於“黑豹”,你可萬萬碰它不得!別說我沒提醒過你:它脾氣暴烈,除了我誰都不認的。曾經將我的一位部下摔得鼻青臉腫,爬着回來的。茹霜姑娘豆蔻芳華,萬一缺胳膊斷腿,關某罪莫大焉!”。
馬茹霜一臉不悅地停下腳步,挺胸道:“它叫黑豹啊?這名字不錯!你嚇唬我?它敢摔我我認了!你確定真不願意教我?哼,本來我還打算幫你呢,還是算了吧!”。
說完,她氣呼呼地扭身便走。
關羽呆了一呆,連忙喊道:“茹霜姑娘請留步,咱們有話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