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瀛向主任打電話續了假,原本想讓媽媽到她在的城市看病,那裡有全國最好的醫院和醫療條件,醫生卻不建議,連媽媽的身體太弱禁不起折騰,媽媽也不願走,最後只得交換條件,連媽媽同意化療。
真正開始治病,才知道錢是不經花的。連瀛家的日子本來就是普通人過的,小病小災還能忍受,真出現這種事情,雖然有公費醫療,也得先自己花才能報銷,連瀛工作幾年,除了房租等開銷,偶爾往家寄錢,積蓄並不多,做了手術,化療開始,錢就成了問題。連媽媽之所以不肯化療,也覺得自己時日不多,不想浪費錢,亂了他們父女日後的生活。
表舅家湊了點錢,連瀛無奈給蘇蕊打了電話,蘇蕊驚得不知如何安慰,連瀛只是淡淡地說了情況,似乎並不見悲傷。蘇蕊忙着答應了,說錢第二天就匯過去。連瀛掛了電話,攤靠在沙發上,她素來認爲真正的友情是不能沾錢的,即使上大學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向蘇蕊借過錢,今天爲了媽媽,她只能開口。命運是在懲罰她的自私固執,挫敗她的清高。
第一次化療過後,連媽媽的身體已是虛弱不堪,白細胞數量急劇下降,醫生建議第二次化療拖延一段時間,先給病人補充營養。連媽媽吃不下飯,吃什麼吐什麼,只能打營養針和增白針。
連瀛每天奔波在醫院和家裡,腦子就在想一個字,錢。如果這時候讓她去搶銀行她也會考慮的。
早晨連文三來醫院換連瀛的班時,連媽媽正在昏睡,連文三把連瀛叫了出來,靜了片刻說,阿瀛,我想把房子賣了吧。連瀛愣了一下,說,那以後怎麼辦。連文三說,我想,等你媽媽出院了,肯定也講不了課了,辦個病休,我們就到鄉下找個房子。鄉下空氣好,利於養病。連瀛看著迅速蒼老的連文三,她知道,這些日子,連文三也像她一樣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悔恨和自責同樣吞噬撕咬着他的心。
晚上,連瀛回家收拾媽媽的換洗衣服,看着媽媽屋裡的那張大牀,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她幾乎是在這張大牀上睡大的,小時候,在牀上等媽媽回來,病了,躺在牀上媽媽給餵飯。快上初中的時候,媽媽學校分了現在的房子,屋子不大,老式的二居室,廳小,大牀搬了進來,媽媽就把小屋收拾了,讓連瀛單獨住一間。在小屋裡,連瀛度過了初中、高中時代,直到考上大學。這個房子和裡面的所有承載了連瀛那麼多的回憶,如今卻要賣了。當連文三說出來賣房的事情,她竟然沒有理由沒有能力可以反對。頭一次,連瀛生出了有錢真好的想法,有了錢,可以給媽媽治病,有了錢,可以留住媽媽的房子。
表舅聽了賣房的事卻極力反對,說,怎麼也得有個住的地方,表姐和姐夫年紀都大了,反而要居無定所,怎麼可以養老。再說,萬一表姐真的走了,大家連一點兒念想都沒有了。連文三訕訕地說,我再想想辦法。
隔了幾天,連文三拿了三二千塊錢回來,說是和以前的朋友借的,連瀛沒說什麼,只是拿出一個小筆記本,跟連文三要了朋友的名字,筆記本上工工整整地記了借錢人的名字、數目和時間。以後是一定要還的。
最後,連瀛還是決定賣了房子,總借錢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何況現在熟人親戚可借錢的已經借了個遍,大家都是普通工薪階層,有心沒力,房子好歹能賣點錢,大不了,媽媽出院後和她一起住。
孟昭歐在資金財務部經理辦公室裡聽彙報,卻聽得外面嘰嘰喳喳,皺了眉頭撥開百葉窗,正看見銀行的黎志爽來辦業務,聽說黎志爽已經由普通客戶經理升了副經理,只因東正重要,仍然時不時的來走動走動。
門關得不太嚴,一個姓李的職員年紀較大,正對黎志爽說,好好幫我留意你們那兒的漂亮姑娘,你升了職,結了婚,當了領導,可要多關心關心其他人,我侄子的事就拜託你了。哎,上次出去玩的那個連瀛我覺得挺不錯的,長得漂亮,人也安靜,去年聽說還沒有男朋友,現在怎麼樣?黎志爽親暱地叫了聲,李姐,你交給我的事情,怎麼會不盡心盡力,只是連瀛恐怕不成,我另外給你尋個好的。見過連瀛的人都對連瀛有印象,對美女的去向比較關心,都問爲什麼,是有朋友了嗎?黎志爽摸了摸頭髮,說,有沒有朋友不知道,只是聽說家裡出了事,好像是她家裡什麼人生了重病,已經請假回老家了。轉頭一笑,又說,李姐,你的事我記着呢,你放心。
資金財務部經理看着總裁的眉頭皺得越來越厲害,只當是對大家說閒話不滿,剛要站起來關門,卻見孟昭歐站起身來,今天的彙報就到這裡吧,情況發到我信箱,我再看看。然後開門走了出去,衆人沒料到孟昭歐在,忙住了嘴,黎志爽也恭敬地叫了聲孟總裁。孟昭歐點點頭,腳步不停。
沒費什麼工夫,孟昭歐就知道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以他了解的連瀛的家境,這種事情一定是不好過的。晚上,孟昭歐和方雲山一羣人在包間裡喝酒,心裡裝了事,也不怎麼說話,方雲山坐旁邊正胡侃,他這回是回來考察市場。孟昭歐聽得有些煩,終於忍不住坐了沙發一邊,拿了手機,想要打電話,終於還是沒摁通話鍵,改寫短信,剛要發出去,冷不防方雲山坐過來,吆,給小情兒發短信呢!看孟昭歐神情嚴肅,斂了笑,看了眼短信,黑色的字體寫了“有事就打我電話”,意味深長地說,也就你當情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