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海變成了一條魚,李達也變成了一條魚。
但李達有兩個號,所以哪怕大號變成魚,小號還可以改邪歸正、重新做人的。
他現在能清晰的感受到,江面上那條草鯽正如落水的鹹魚一般,筆直的往江心墜落;魚眼珠子跟見鬼似的轉來轉去,魚鰓和魚鯽像是同手同腳一樣,那麼的僵硬,那麼的不自在。
好在他是一條魚,哪怕落水了,也不會被淹死的魚。
終於,他飄到了一處水草上,看着渾濁又昏暗的江底世界,魚脣睜開,吐出了無數個泡沫。
就這樣躺在江底的感覺——似乎還挺好。
李達的小號感受到了這一幕,嘴角抽了抽,雖然同一個人,但現在這麼一看,自己還真是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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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問題來了,雖然今天的揚州河段應該不會有捕魚人了,但江底的危險可不只是人。
有道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雖然現在沒有蝦米,但關鍵是,螃蟹也吃小魚。
青苔上面,一隻銅錢大的小蟹正向着小魚緩緩移動着,那對蟹鉗子正閃爍着鋒銳的光芒,背上的苔蘚很好的掩蓋自己的身形。
李達忽然感到一陣不妙,雖然魚都是近視眼,看東西的視角也很奇怪,呈蒲扇狀往外擴散,難以集中視線;但是它的感應很敏銳,幾乎在剎那間,身子一哆嗦,跟彈簧似的往外一鑽,便躲過了螃蟹的爪子。
而在魚的視線中,一隻磨盤大小,兩隻夾子跟大號鐵鉗子一樣的怪物就在一瞬間撲殺過來,若不是反應的快,鹹魚就真的要鹹到底了。
理論上來說,既然身爲魚身,這條鯉魚掛了,自己這號十有八·九要廢。
一股深沉的怒火從心底爆發,擦,連邪神都沒弄死老子,你這個小小螃蟹居然敢下死手;魚體內忽然爆發出一種奇異的力量,非要比較的話,就像是三輪小破車裝上了賽車引擎,馬力澎湃,大約是魚腦子比較低級的緣故,氣一不順,就化身鐵頭娃轟了過去。
螃蟹怪猝不及防,伴隨着一個氣泡炸裂,硬生生的被頂離了地面,然後跌入了無法名狀的深淵中。
‘我居然贏了,贏了那個怪物,我好強大!’
在這條魚的血脈中,李達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怪物的恐怖,多少同伴慘死在對方的那對鐵鉗子上。
當然,按照人類的視角,怕是要放大千萬倍後才能看到,一隻小拇指大的小魚,一個竄動,把一隻銅錢大的小蟹,頂出了饅頭大的青苔上,除了那對轉的老快的死魚眼,沒有任何可以說道的地方。
但李達尤不自覺,或者是魚類腎上腺素較發達的緣故,激動了好一會兒才停歇下來。
‘奇怪,剛剛那股力量是怎麼回事,我感覺自己一下子強大了好幾倍,就連鱗片也突然結實起來。’
他低頭看去,只見做爲魚類的影子上,兩條長鬚隨水晃盪,他呆了呆,記憶不錯的,他這條是剛出生的草鯽魚,又不是什麼鮎魚黑魚,這一對長長的鬚子是什麼鬼。
‘對了,我的大號有五分之三的龍神之力,雖然神力之前消耗了很多,但是用在這條小小魚身上,那絕對是開掛的一樣的存在,絕對能借着這種本事在江底生存下來,甚至是加速成長。’
‘老和尚怕是做夢也沒想到,世上居然有雙魂雙魄的漢子,我已經能感受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禪音佛唱,你等着,等你五爺找到你的藏身處,回頭就弄死你丫的!’
趙管事本以爲這是跟五爺是混臉熟的好機會,但沒想到五爺給的任務一個比一個變態,先是封了魚攤子,現在又要自己去找熟悉水性魚性、魚羣分佈的老漁夫,說是要了解一條魚的生活狀態。
你說他這到哪兒說理去!
……
相比於李達的雄心勃勃,蕭如海就悲催了許多,雖然他附體的黑魚要比李達壯上許多,但他可沒有李達的好運,好不容易躲過一條水蛇的撲殺,又被水藻捲住困了足足三個時辰,精疲力竭,還磨掉了十幾片鱗,接着又被雄性同類魚追着交配,差一點點就喪失了人格。
‘度善老禿驢老子艹你祖宗十八代,居然故意給老子留一手,在魚身上刻下衆性平等佛識,就等着老子入甕了是不是!’
雖然依舊在怒罵不休,但魚眼中卻是止不住的忌憚,佛門號稱三千神通,但並非指的就是三千,而是由佛性、識法、佛宗理論相互搭配,可以創造出無數不同的神通。
而對手這一招,是由眼識、身識、意識三化爲一,並融入他一生所學的佛性佛理,神妙詭異到不可思議,至少在陽司時老和尚還沒練成這一招。
如今神通成就,就連他這個老油條都不經意着了道,雖然不能真的像是佛經中的佛祖菩薩,點化畜生爲人,或者是將人貶入畜生道,但誰知道這種狀態要持續多久。
一條普通的黑魚在江裡都有好多種天敵,更別提像他這樣,生活技能幾乎爲零的存在,他也想過跟在同類後面混日子,結果菊花差點沒被爆掉。
更重要的是,哪怕是肉眼魚胎,他也能感受到這江裡的不對勁,他也親眼所見,一窩三四百條魚的大魚羣,在數息之間被吸成魚骨頭,然後被江底爬出來的骷髏咀嚼乾淨。
這說明不僅是天然的風險,還有江水氾濫中,那些江底邪物的威脅,他甚至都不知道,這黑魚是靠吃啥玩意生存的,難道真的要啃土,或者說,某種江底生物的糞便?
一想到這個,他便頭暈眼花,只感到自己魚生艱難,這裡簡直是比地獄十八層還要往下的第十九層!
誰來救救我!
……
‘這裡簡直是天堂!’
於普通魚來說,江裡也是相當危險的,但對於一條有着十幾個資深老漁夫親身教導,還有龍身之力加持的掛逼魚來說,這裡簡直是天堂。
因爲他發現龍王神力還有一個沒被開發出的屬性,那就是對江河底下的水族水妖的威壓,在極大程度上能夠收復對方,而它們的信仰,則又可以助漲神力的恢復。
於是,在一窩近千數量的魚羣中,一條足有小臂長,近五十斤粗的超大號鯉魚在一天一夜後誕生了,鱗片之中,偶爾還露出一道金色光澤,龍王神力於魚類的催發速度是難以想象的。
擋在它們面前的,是五條碗大的水蛇,其中最大的一條,臉上骨骼已經開始像人變化,雖然猙獰,眼角眉梢卻像是個刻薄的女人,極似人面蟒、白蛇精之類的妖怪。
大災便是大機遇,這對於江裡的生靈來說尤爲正確,這幾條水蛇看向魚羣的眼神中,是不加掩飾的貪婪。
‘小的們,讓它殺!’
魚羣中的各種魚類衝了上去,什麼青波魚、白甲魚、鰱魚、草魚、武昌魚,完全無懼魚類天性的恐懼,撲殺了過去,幾乎瞬間就將蛇羣淹沒,血水溢出,融入江波之中。
這五條大蛇不愧是人肉吃多了的成精蛇,硬頂着魚羣的啄咬,吞入了數十倍數量的魚類,其中那條人面蛇更是能有一絲攪動風浪,吞吐水束的本事。
過了許久,四條水蛇已經被啄的腸穿肚爛,還剩下精怪程度最深的一條,李達心念一動,水中忽然多出四條手臂般的波浪,上下一抓,便把人面水蛇頭尾抓住,同一時間,鯉魚搖頭擺尾,好似火山爆發的威壓爆發而出,在人面蛇眼中,恍惚間,有兩隻燈籠一樣大的金黃色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降、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