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之力並不是一種能夠完全掌控的力量。
它更像是龍脈的影子,影子是可以隨着角度、方位、體積大小而變化,這便是掌握陰影之力的技巧。
感應龍脈變化,並在這變化之中演化出陰影之力,這大概就是李達這十幾天中修行的重點。
按照這蘇尚宮的說法,能夠掌握的陰影之力一共分成三層,第一層便是‘鬼門關’,擁有將陰影治理釋放和攻擊的技巧。
第二層喚作‘陰之法度’,是藉助龍脈的變化,推演出陰影之力的變化,到了這一層次,便能將人道陰影中的種種詭秘、恐怖之處展開,哪怕只是初涉及這個領域,世上九成九的修行者都不是對手。
因爲現實中沒有對抗龍脈的存在,那就同樣沒有剋制陰影之力的存在。
這第三層便是三大鎮魔使的層次,據說到了這一層次,便能在短時間內藉助陰影之力扭轉一部分龍脈,施展出難以想象的神通變化,三司六部中大約有十來位鎮魔使或是鎮妖使的高人,但論起真實戰鬥力,陰司這三位一向都是能排在前五的存在。
不過越是強大的力量,修行難度就越高,這麼多年以來,不知有多少陽司天才被挑選出來,進行陰司選拔,但絕大多數都被卡在鬼門關一關中,那些來自虛無的扭曲意念和邪惡囈語讓這些挑戰者發狂瘋掉,就算是李達自己,也是憑藉着佛門兩道神紋勉強破關。
所以蘇尚宮相當有自信,畢竟哪怕是最嚴苛的標準,她也是天才中的天才。
但是自打碰上了李達,她才發現,原來這世上真的還有天才中的天才中的天才這一說法。
他就不害怕陰影之中,那讓人未知的、瘋狂的東西嗎?
他就不擔心,那源於九州人心本身的力量侵蝕自己的本心嗎?
事實證明,人家就是不怕!
眼看着在陰司總樞紐中的深淵池中泛起的黑色霧氣,霧氣之中漸漸凝聚起一團純粹的光芒,蘇尚宮就忍不住心裡冒出了酸意。
‘大家都是天才,爲什麼你這麼與衆不同,這就是曹勝那個老圓規特意把你帶過來的原因麼?’
李達可不在乎這個小宮女的想法,他只是把玩着手中這團無色的光火,雖然看似是火焰扭曲空氣的影像,但並沒有一絲熱量,取而代之的是各種直指人心的念頭;良善的、邪惡的、混亂的,祈願型的、侵略型的。
哪怕是再強大的邪神,也無法承擔這種純粹的念頭,凡人哪怕只是近距離接觸,也要被這念頭所帶來的餘威所感染,然後精神崩潰。
某種意義上,陰影之力要比龍脈之力更加具有威脅性。
李達看了看腳下的深淵池,這水池通體碧綠,池中盪漾着純黑色的虛無波浪,也只有在京城龍脈匯聚之地,纔能有如此濃厚的陰影。
這也最適合陰影之力的感悟與修煉。
但哪怕是鎮魔使在其中修煉,也只能支撐一炷香的時間,因爲陰影之中是人道路線中億萬信念的壓迫,絕地天通之前,這份力量被神魔所吸收,絕地天通後,只要是人,無論他怎麼堅定本心,都會受到這種本能性的干擾。
但是李達不是人。
確切的說,他是三分之一的魔神。
絕地天通阻斷了魔神降臨現實的途徑,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人道之力也消滅不了魔神。
所以李達根本不怕這九州信仰洪流的衝擊,對於他如今的狀態來說,這更像是一羣蚊子在‘嗡嗡’直叫。
“陰影火種,我只見馮奶奶用過,看來你很快就能突破到‘陰’之法度了,”
蘇尚宮小心翼翼的遠離這團陰影火種,又羨慕又畏懼的道。
“所以現在我可以使用渾陰儀?”
李達指着幾乎佔據大殿一半面積的‘渾天儀’,在這座‘渾天儀’內部,是上下四方顛倒的京城地圖,永樂坊、報恩寺、功德林,大大小小的街道、民居、客棧,上下對應,左右分離。
而隨着李達張開雙手,陰影火種被吞入嘴裡,而大量的灰霧從眼耳口鼻中冒出,鑽入這‘渾天儀’中並化作無數小人,而隨着小人的增多,整座‘渾天儀’也開始‘嘎吱’‘嘎吱’轉動起來。
‘這混陰儀可是我們陰司特意打造的,藉助龍氣吞吐檢測京城是否有異常的重寶,可以窺測特殊的天地波動,也可以藉助京城內部數百萬百姓的視覺、聽覺、交流窺測異常,當初我踏入鬼門關後,可是至少花了三年時間才能勉強推動渾陰儀,唉,本姑娘果然是老了麼……’
隨着混黑儀轉動漸漸變快,李達面色漸漸變的凝重起來,雖然魔神之軀能夠讓他抵擋住重重信念的壓迫,但是這越來越多的畫面和聲音則需要他去辨別和確認。
突然他輕咦了聲,道:“有一道法術波動。”
蘇尚宮冷哼一聲,道:“這般關頭,總有一些不怕死的傢伙。”
“怎麼處理?”
“心情好就抓起來,心情不好就先殺後奏。”
……
甘泉坊,戶部侍郎府上,一位身穿八卦袍的老道人正在點水敕符,在供桌上躺着一個滿臉水痘的孩童,而戶部侍郎及其夫人正一臉虔誠的跪拜在地,而他一左一右正侍奉着兩個道童,其中一個道童正大吹法螺。
“我師尊五渾道教主劉佐臣,五渾道又名八卦教,是山東有名的大教門,座下十幾個法場,數萬教徒,你有心祭拜,必能心想事成。”
“是,是,下臣一定用心祭拜,只要教尊救我家小兒。”
那老道人露出得道高人的表情,腳步連踏乾、坤、震、巽、坎、離、艮、兌等八個方位,手掌虛抓,雙眼似眯非眯。
“只要你答應老道的條件,帶老道進入大內,你這孩兒的病無藥自愈。”
“只要能讓小兒病癒——”
果然,隨着劉佐臣的話,那長滿水痘的孩童眼皮子忽然動了動,一副要甦醒的樣子。
“老爺,你快看啊老爺!”
然而劉佐臣突然面色一變,以他教主級別的修爲,突然感覺到天地頻率變化的速度在加劇,頓時聯想到了什麼,抓起桌上的浮塵就往外跑。
“師尊,怎麼了?”
“陽司的人來了!”
還沒等他們衝到門口,門側的陰影忽然像是瀑布一樣涌出大量黑色氣霧,勾勒出門狀,一隻手掌扒出,另一隻靴子從門內重重踏出。
“五渾道不是最擅長以小兒心肝脾肺腎祭煉邪術,什麼時候改行做郎中了,劉教主?”
劉佐臣面色一變,五根手指似雞爪一樣猛的一揮,供臺上的五果忽然裂開,血水從中涌出,一陣極其強大邪意爆發而出,整個府上被強烈的天地頻率籠罩。
不過這觸動了京城中的某種威壓,老道忽然面色一白,渾身上下的邪意一下子減了九成。
反倒是那兩位道童面露狠意,身形爆起,手中寒光溢出,竟是器械打法的拳師。
匕首光芒交叉而過,但是李達身影卻忽然炸成黑霧,三人被霧氣籠罩,兩眼突起,精神失常,突然間跟發瘋似的互抓撓起來,直抓的皮肉森森,骨骼開裂,面頰肌肉脫落,下巴都掉了下來。
那對官家夫婦早已被嚇的尖叫起來,貴婦眼一白就暈了過去。
“有這功夫去請邪教道士看病,不如請一個靠譜的郎中。”
黑影散去,李達也消失無蹤,然後不過片刻功夫,大門被撞開,大量的兵卒包圍了這裡。
而在混黑儀上,縮小數百倍的劉佐臣三人被李達隔空捏爆。
“看到沒有,在京城,我們說了算,”蘇尚宮驕傲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