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戈弋危險地眯起了眼睛。那是一隻獸嗅到了敵人的氣息。而此時尹安擡起頭看到了他,彷彿一點都不知禮義廉恥地興高采烈叫他過去:“師哥師哥,我發現紀染竟然有個妹妹哎,你看,她皮膚都是透明的,好好哦。”朱戈弋顯然見怪不怪,儒雅地朝着紀墨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然後走到尹安身邊,硬是拎着領子把她拽了出來。
尹安張牙舞爪大聲喧譁:“綁架啊救命啊你放下我啦師哥!脖子疼脖子脖子……”
朱戈弋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把她丟下,滿臉的警告神情:“現在別去惹紀染,知道麼?”
尹安一揚下巴,不服氣地質問道:“爲什麼?”
大家都知道是不是?都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妖精的來龍去脈,都知道他們的過去曾經,僅僅是瞞着她不願意告訴她,對不對?△米△花△在△線△書△庫△?htt
朱戈弋嘆了口氣,伸手揉亂了她的頭髮,眼底是深深的無奈:“你就別管那麼多了,晚上我要拍夜景,你去聯繫一下道具師跟燈光師。”
尹安低下頭沒有說話往前走。朱戈弋盯着她走遠了,才舒了口氣。他看了看紀染的方向,意外地撞上了紀染的目光。那抹漆黑的視線裡,他看出了絲絲縷縷的若有所思。在紀染身邊,紀墨白衣如雪,在春天的陽光下有着透明的美。
她微微仰着頭,黑若寒潭的眸子裡除了哥哥紀染挺拔的身軀之外,別無他物。她凝視着他,仰望着他,依戀着他,捨不得移開自己的視線。在她的眼睛裡,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再也沒有任何光芒。她伸出手,青色的血管在蒼白的皮膚下靜默着。她拉着紀染,觸指冰涼。然而她卻久旱甘霖一般地笑了,輕輕地喚道:“紀染,我們去玩捉迷藏,好不好?”
小時候他們最喜歡玩捉迷藏。石景山的夜晚格外漆黑,村子邊上的樹林也經常遮天蔽日不見星月。十歲的紀染緊緊握着她的手,在明亮的月光下對着她笑,一遍一遍地問她,墨墨,哥哥帶你去玩捉迷藏好不好?那個時候紀父已經有先見之明,叮囑紀染要好好照顧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女孩。而玲瓏剔透的小姑娘則拼命地搖頭拒絕。她害怕這黑夜,害怕面前的人突然鬆開自己的手,害怕他消失不見的時候,自己找遍了整個世界也找不到他。那種失魂落魄慌亂無助的感覺,她像是被遺棄了,在這空蕩蕩的世界上,看不到未來也看不到光亮。她捨不得這觸手之間可得的溫暖。
紀染靜靜地站着,陽光在地上投下了他修長的身影。他看着這個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妹妹,目光裡翻涌着莫名的情愫。沉默了良久,他纔不動聲色地抽出了手,聲音嘶啞而清冷。他說:“吃飯吧。吃完飯,我送你去車站。”
紀墨的臉色益發蒼白。她眸子深處有一抹清幽的光澤一閃而過。紀染沉默地看着她,彷彿那抹纖細單薄地身軀一下子又變得搖搖欲墜。但是她只是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擡起頭來時,嘴角竟帶了笑容,眼神益發清冷起來。她零落笑容彷彿一片片蓮花,被風一吹,就全都散了。她隱隱有了抹絕望之後的解脫,舒了口氣,說:“好,好。到了現在,連你也容不下我了。你還要親手把我送進火坑嗎?”
紀染緩緩地鬆開了緊握的手指,卻掩飾不住眉眼間的痛楚。他的嘴角仍挑起了一抹笑容:“小孩子一樣,說什麼氣話?送你回家,怎麼會是火坑?家裡的人,是你的爸爸媽媽……”
“不是火坑,你爲什麼不回去?”她沒有看他,目光渺遠而悠長。
紀染嘆了口氣:“我在忙。別任性了,乖。等我忙完了,就回去陪你,好不好?”
他溫婉低沉,極盡溫柔之能事。躲在帳篷後面的尹安聽得渾身冰涼。這是怎樣的紀染?她從來沒有聽過他這麼溫柔的語氣,也沒有見過他這般緊張的神態。他身邊站着的,究竟是什麼人?正在忐忑糾結間,耳朵裡卻猛地灌進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那抹似乎隨時都會扯斷的嗓音震得尹安耳朵發麻。是紀墨,她一下子瘋魔了一般,死死抓住紀染的手:“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