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處理好各自的傷口之後,待上好了藥的傷口結痂,便馬不停蹄的返程了。因爲齊東強不會騎馬,所以兩人只好共乘一騎。
一路上,柳婷對齊東強講着自己的經歷。柳婷說,他很小很小就沒有了父母,可能因爲他是女孩子,所以被遺棄了吧。
“所以之後的我就發誓,不管做什麼,都要比男孩子強,其實只有師傅和你知道我是女孩子。在我十二三歲的時候,養成了誰都不服的性格。那年趕上了戰亂,死了很多人。也許是上天憐惜沒有家沒有親人的我,苟延殘喘的活了下來。在這場戰爭中,我聽到人們在傳頌一個很有名的稱號——劍仙。那時候我還嘲笑那些人,人怎能成仙呢。接着,我就遇到了師傅,也是一個偶然吧,那天我剛從一隻惡犬嘴下搶到了食物,蹲在一個角落裡享用,一個糟老頭子坐在我的邊上,什麼話也沒說,也沒有看我,只遞給了我兩個油紙包着的烤雞腿,你不知道那兩個烤雞腿有多香。畢竟在底層摸爬滾打過的我,深知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可我還是毫不猶豫的吃了,就算那是我這輩子最後一頓飯,我也樂意,畢竟那樣的人生,又有什麼可留戀的呢?把雞腿拿過來就開始啃。那兩個烤雞腿可能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了。”
說着,柳婷嚥了一下唾沫,然後袖子擦了一下臉,齊東強看不出這是饞的還是哽咽。
“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結果吃的有些急,噎的我直捶胸,糟老頭子遞給我一個葫蘆,打開之後我就喝了一大口,喝進去之後我才感覺不對,喉嚨就像着火了一樣,難道是毒藥?可能這就是吃別人雞腿的代價吧。我問,糟老頭子,這毒藥叫什麼,怎麼這麼難喝。他說,這叫酒,喝了可以讓人忘記痛苦。我一聽,連忙感嘆,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神物,二話不說就都喝了下去。沒過多久,我就覺着天旋地轉,倒下去睡着了。等我醒來,發現自己還活着,躺在一個破廟裡,廟破了一些,廟裡的東西卻是與廟的外表不符。我還記得,當時我躺在草蓆上,身上卻蓋着一種看起來很昂貴的被子,上面的花紋是我在那之前見過的最漂亮的。就在我被好看的被子所吸引時,那個給我酒的糟老頭子從廟門外走進來,不用猜都知道是他把我帶來這裡的,也是他給我蓋的這種昂貴的被子。那時候我在想,他莫不是想要訛人,然後讓我賣身抵債?接着,你都猜不到他說了什麼,他竟然讓我一個小乞丐做他的徒弟。大人物都這麼古怪的嗎?”
說到這裡,柳婷竟噗呲一下笑了出來。齊東強雖然坐在柳婷身後,卻也能看到柳婷的側顏,一時間竟看的有些癡了。
“然後我就問他,你是誰啊,憑什麼讓我拜你爲師。他說,他叫李白,接着,他揮指間,廟外的一棵樹就被攔腰砍斷。那時候的我只是感覺招式很厲害,高興的拍手叫好。如果是成年之後的我,突然接觸這種東西,一定會覺得他用的是妖術,嚇得四處逃竄吧。之後的日子裡,每天都按照師傅的要求進行訓練,每到師傅酒喝光了之後,都會帶我去城裡買酒,伙食自然也會大大改善一番,不過師傅很奇怪,幾乎是從未斷過酒,我曾經問過他,爲什麼這麼喜歡喝酒,酒哪有烤雞腿好吃。他說,酒可以亂人心,也可以慰人心,酒可以讓我看清別人,也可以看清自己,既是被我喝進肚子裡,也是洗滌我自己。說完,師傅就開始作詩,用樹枝寫在了地上,不過當晚就被風沙掩蓋了。”
“隨着跟師傅去城裡的次數多了,我才知道,我的這個糟老頭子師傅,人們叫他詩仙,也是那個在戰亂中很出名的劍仙,他也在我心目中的高度,飛速提升。。”柳婷說完,苦笑着搖了搖頭。
“剛進組織的時候,他們都以爲我是託着關係才進來的,因爲我是新人,短時間內沒有安排任務,所以只是基本的訓練,在平時的聊天中,我對他們講了我的過往,不過,我隱瞞了我的性別,平日裡也用束胸稍稍裹住身體。結果剛說完我的窮苦出身,就有人冷嘲熱諷。”
柳婷開始模仿那個人的聲音和表情說:“哼,這裡可不是靠命苦就能生存的地方。”
“當時我很看不慣他的態度,跟他叫板,窮苦人怎麼了?窮苦人就一定比你們差?不服咱們比劃比劃?他竟然還真敢上前動手,不過我們這裡有規定,不許私鬥,只許上比武場才能比試,之後的戰鬥,可想而知,他完全不是我的對手,在比武場上,被我追着揍。也是這一次,我引起了上頭的注意,直接把我納入正式部隊,歸聖上直接管轄,可以做任務的那種,執行任務的時候很苦,只能吃沒有味道又便於儲存的乾糧,在各種環境下潛伏很長時間。我還記得,那是初秋的深夜,我失去了很多戰友,也包括我們這個組織的首領,我只知道叫他老大,說起來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老大臨死前,把他的手令交給了我,還說,以後,這個隊伍就交給我帶了,讓我帶着剩下的人趕緊走,他身負重傷,還可以爲我們爭取一些時間。。。如果可以選擇,我一定不會再加入這個部隊了,就算加入了,我也不會再逃跑。”
柳婷說着說着明顯有了哭腔。
“我不後悔認識他們,我只怕不能繼續走下去,我還想着,等天下太平了,我就找一個偏僻的鄉下,學學女紅,學學琴棋書畫,嫁給一個老實的男人,生幾個孩子,過上男耕女織的日子,每天都做好飯菜,等着他們回來吃。我。。。我。。。我還都沒有體驗過這些,我真的不想死。。。”
柳婷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了。
齊東強聽到這,心裡也是一酸,從輕輕的扶着柳婷的腰,變爲緊緊的樓着,彷彿這樣可以抓住這慢慢流失的生命。並且心裡默唸:“她一定會好起來的,她一定會好起來的,她一定會好起來的。”彷彿只要心裡念着,就一定成真一樣。
兩個人回到了李白的住所,小啞巴直接衝出來,抱住了柳婷,柳婷問她,有沒有乖乖聽話。小啞巴使勁點了兩下頭。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隻烤雞腿,還帶着她的淡淡體溫,遞給了柳婷,柳婷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又回到了孩童時代,站在李白的邊上,好像自己即將結束的生命,重新在這個孩子身上得以延續。想着想着,竟然哭了出來。
屋子裡傳出了李白懶洋洋的聲音:“這麼大個姑娘了,還哭,讓你的手下們看到了,不得背地裡笑話你啊。誒?他們不知道你是女人吧,要是他們看到你這個大男人這麼哭,不得了~不得了呦~”
柳婷破涕而笑,趕忙擦擦臉上的淚痕,沒有進屋對李白說話,反而是對着這個屋子行了跪拜之禮之後,就離開了。
“這小姑娘,我每天給她弄兩個烤雞腿,她都吃一個,留一個,揣在懷裡,我問她,你爲什麼不吃啊,她連筆畫帶寫的,大概意思就是,等姐姐回來,留給姐姐吃。然後我又問她,等姐姐回來不是涼了?她又是連筆畫帶寫的,好像說,放在懷裡不容易涼,涼了的留着第二天自己吃,新的再留給姐姐。沒想到這孩子小小年紀,心地如此善良。弄得她這些天身上都散發着雞腿味。”
說起來,以前的柳婷也做過類似的事情,每天兩個烤雞腿,留一個給李白吃。
齊東強拉着小女孩的手,進了屋子,還沒見到人就開始說:“老爺子,您對誰說呢啊?您徒弟都走了。”
李白嘆了口氣:“走了?走了好啊。她,不會再回來了吧?”
齊東強這時候還不知道,這個‘不會再回來了吧’到底是什麼意思,是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來,還是永遠不再回來,只好模棱兩可的道:“是啊是啊,老爺子,今晚吃什麼啊?出去這幾天可給我素壞了。”
。。。
齊東強沒有跟李白講述任務中發生的事情,柳婷臨走的時候囑咐過齊東強,不要跟師傅說發生的事情,如果他非要問,就說一切順利。齊東強不怎麼會撒謊,之前就被李白拆穿過一次,所幸的是李白卻從未過問,還是像之前那樣,教齊東強一些氣的使用,跟之前不同的是,那個小姑娘也加入了練習。
夜深了,齊東強獨自在院子裡,正在努力練習着,他痛恨過去弱小的自己,痛恨自己之前爲什麼偷懶,如果不偷懶,就能在關鍵時刻保護重要的人了。
自從回來之後,就經常一個人鍛鍊到深夜。
過了兩天,夜裡,柳婷回來了,先見到的是在院子裡的齊東強,齊東強:“你。。。”還沒說完,就被柳婷捂住了嘴,先是遞給了他一個嚴厲的眼神,然後做出了個禁聲的手勢,見齊東強會意,才鬆開了手,道:“師傅和那個小女孩睡了嗎?”
“師傅應該沒睡,小阿睡了。”
柳婷直奔李白的房間。
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抱拳道:“師傅,徒兒回來了。”
李白眼睛都沒睜開,只是懶洋洋的嗯了一聲。
“徒兒向朝廷裡告了長假,出去玩耍一陣子,又因爲一個人出行有些寂寞,斗膽,想。。。想帶他們兩個出去幾天。”柳婷很少向李白提什麼要求,也很少找藉口,而李白交代她的,她都會盡全力完成,沒有過半點埋怨,此時的請求,應該是柳婷對李白的第一次請求,有些難以開口,但還是說了出來。
“去吧。”
“謝師傅!”
柳婷抱着熟睡的小阿,然後對齊東強說,要帶他們出去玩幾天,齊東強像個孩子一樣,開心的合不攏嘴,畢竟,到了這個時代之後,除了陪李白買酒,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