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念。”
火牛仰天咆哮，四隻牛蹄踏在地上，大地火海激盪，火雨紛揚。天地風雲變色，牛角之上，碩大的黑洞在匯聚，灰濛濛的混沌之氣也在旋轉的黑洞中，也被吞噬乾淨了。
“給我破。”
蕭朔大吼一聲，巨刃翻飛，一條雄壯的混沌巨龍咆哮而出，張開了血盆大口，吞噬了沿途中的一切火雨，撲向了火牛而去。
“沒用的。”火牛頭顱一低，碩大黑洞大張，頓時吞滅了有毀天滅地之勢的混沌巨龍，一絲火星都沒飄出來。
“啊？怎麼會這樣？”蕭朔大驚，這火牛的實力怎麼會突然如此強大。
……
伏龍鎮。
青甲崢嶸，黑甲如雲，爲首一人渾身散發着濃郁的血氣，青甲罩身，但是相比身後的青甲衛，一條碩大的蛟龍盤其上，龍口大張，成其盔；利爪飛揚，成其肩上飛翅。
猙獰的蛟首盔下，方臉濃眉，濃密的絡腮鬍子。一柄古樸凝重的長劍斜插在腰間的甲冑之間。
地武高手。
蕭老站在伏龍鎮衆人身前，眉宇間隱隱有些憂愁，短短的幾日，似乎蒼老了許多。
眼前足有數千人，皆是百斷郡王手中的尖銳力量——青蛟衛，爲首一人更是青蛟衛幾大副都統之一。
“拜見方都統。”蕭老躬身拜倒，百斷郡屬下三千七百多個鎮子每隔幾年都會進入郡府述職，對於郡府的勢力都有個大概的瞭解。
武家之下，分別有方林文薛四大家族，共分了百斷郡的軍權，直屬於郡王，掌握了數億人的生死，可見其勢大。
眼前之人正是方林文薛中的方家金厲劍方厲，方家家主的弟弟。
方厲此人，雖然不過三十餘歲，但是地武二品的實力，放眼整個百斷郡也算是一流高手，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殺戮，舉手投足之間，陰寒的煞氣飄散。
“蕭懷德。”方厲悶哼一聲，他上下打量着蕭老，隨即沉聲說道：“我青蛟衛要駐紮在此地一段時間。”
他騎在龐然大物的黑甲巨獸之上，鐵甲包裹着的手指落在了村北的一片空地上。
百斷山中最近獸潮的傳言越來越多，郡主又進入了百斷山中尋找無方仙府，郡王大人特此下令讓他維護郡主周全。
“是，大人。”蕭老躬身說道，這是少齊皇朝的規矩，大軍不得擾民，但是往往很多將領根本都不以爲然，哪裡管什麼民衆死活。
可見，方厲此人頗爲正直，治軍之嚴明。
“我大軍每日一成的口糧需要你伏龍鎮供給，可有問題？”方厲沉聲喝道，這也是少齊皇朝的規矩，民養軍。
他掃視着伏龍鎮衆人一羣，發現習武之人數量有些少了，除了這個蕭老似乎有些實力之外，其他最高的也就人武三品了。一成的供給不算多，但應該是伏龍鎮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習武之人往往食量驚人，一天可以吃下五六十斤的肉食，一千大軍，就是五六萬斤的糧食供給。一成，就是五六千斤肉食。
蕭老眉頭微微蹙，沉聲說道：“遵方都統命令。”
“好了，留下一個引路的，那就沒你們事了，都散了吧。”方厲沉聲喝道，一揮手，扭頭對身後的一千青蛟衛，喝道，“大軍原地紮寨休整。”聲若洪雷，傳遍三軍。
這羣青蛟衛都分散開來，砍樹、紮營盡然有序地散開。方厲身後跟着幾個親兵，在一個伏龍鎮勇士的帶領下，上了北邊的一處高坡上，像莽莽的百斷林原眺望。
“大夥都散了吧。”等大軍散開了，蕭老這才讓一衆鄉親都離開，各自忙活去了，“阿威、水流你們幾個留下啦。”
他留下了鎮中身下的四個人武三品的。
“鐵凡和蕭朔還是沒有消息傳回來嗎？”他滿臉皺紋的臉上神情凝重，已經三天了，阿諾、鐵石等人回來都是九死一生，傷痕累累。
隻言片語之中，他大概知道了故事的來龍去脈了，沒想到鐵凡等人成功從開陽宗長老手中拿回妖丹，卻折在了百斷郡青蛟衛手中了，生死未卜。
而且，惹上了青蛟衛，這件事恐怕沒這麼容易善了了，好在領軍的是方厲，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程度。
但是，鐵凡和蕭朔都沒有回來，確實給蕭老致命的雙重打擊。林姥聽到蕭朔在百斷山中凶多吉少，就要出去尋找他，可是茫茫的百斷山從哪裡開始呢？
急火攻心的她也病倒了。
“沒有。”水流搖搖頭，光頭大漢，身上紋着猙獰的虎紋，話不多，神情同樣凝重。
“在多派一些勇士進山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蕭老擰着眉頭說道。
鐵凡和蕭朔都是他看着長大。特別是蕭朔，就像是他老來得子一般，自幼就被他珍若生命，而且從小就懂事，深得蕭老喜愛，如今他也下落不明瞭。
每當想到這裡，蕭老眼中也忍不住滲出渾濁的淚水。
“是。”水流應道，“可是鎮長已經派出了十幾個弟兄了，再多這邊青蛟衛的肉食可能供應不上了。”
整個伏龍鎮，不過五十七名武者，此次鐵凡等人追尋妖丹，帶出去的二十來人，回來的是有十四五個，而且大半都受了傷，根本沒辦法出去打獵。
剩下的有戰力的不過三十幾位，已經派出了十幾個人去尋找鐵凡他們呢，滿打滿算還剩下不到二十位武者。
這些人每天要打五千斤肉食，難度可想而知。一隻三階妖獸雖然就有數千斤，但是硬拼的話，他們絕對損傷慘重。二階妖獸只有五六百斤頂天了。
“從明天起，我也和你們一起進山。”蕭老沉聲說道。
“可是鎮長你的身體……”阿威立馬否定道，蕭老年輕時受過重傷，九死一生，那一次後導致實力大減，而且留下了很大的隱患。
“對，不行，我們少休息一些，應該可以湊齊的。等到阿諾他們恢復了，就不會這麼忙了。”另一位人武三品的漢子，水清也開口說道。
他精瘦的身子，繃得緊緊地，手中捏着一柄三尺長短的巨獸利齒。
“好了，我已經決定了，不要多言。”蕭老臉色一正，低喝道，“現在隨我去看看阿諾他們傷勢如何了，去白柳集市請醫師了嗎？”
“請了。”水流低聲說道。
蕭老一旦決定的事，不是他們能改變的。而且五千多斤的軍隊肉食，加上鎮上鄉親吃得口糧，每天有七千斤的消耗，這重擔壓在二十個人身上確實壓力很大。
……
“蕭朔，乖乖地放棄吧。”半空中的火牛聲音微微弱弱地飄到蕭朔的耳朵裡。
蕭朔，此時已經躺在了上，混元聖體足有數千丈長，佈滿了傷痕，他微弱了很多很多，魂魄之火也搖曳不定。在火牛的蠱惑話音中，跳躍着，跳躍着，離熄滅之差一口氣的距離。
“放棄吧，我知道你已經很累很累。得不到聖侯的傳承，你還可以回到你之前平淡的生活，你的蕭老、鐵凡叔都在那裡等你。”
“蕭老，鐵凡叔還在等我。”躺在地上的蕭朔，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伸出手往天空，似乎那裡有蕭老、林姥和鐵凡叔的身影。
“小朔兒，回來吃飯了。”蕭老有些發福的臉上堆着笑，一根塞滿旱菸的銅煙槍吧嗒吧嗒地抽着，眯着眼睛看着蕭朔。
“不對不對，別走神。這招錯了，你這是風龍還是風蟲，這麼點威力一吹就散了還怎麼傷人！”林姥鐵青着臉，狠狠地瞪着小蕭朔，一縷幾息的青色靈氣在她的指尖流溢。
“不練好了就不給吃飯。”啪嗒一聲，關上了房門，她走出了房間。
但是房門口始終有一團最濃郁的風靈力在飄蕩着。
“嘿，小傢伙，你又溜出來，來跟着阿諾叔一起進山打獵，昨天的松紋香豬肉質鮮美吧。哈哈。”阿諾騎在威武的赤焰虎背上，看着回頭土臉的蕭朔哈哈大笑。
“回去，我要回去……”蕭朔眼神迷離着，喃喃地說道，嘴角不經意間溢出了一絲笑意。
“回去，回去了。”
空間中有一絲歸意慢慢地蔓延開來。
終於，
終於，他閉上了眼睛。火牛看着龐大的巨人蕭朔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終於將這個混元聖體打倒了。這小子才這麼點大，但是心性比許多成人都要成熟了多，堪比那些在外闖蕩了幾十年的**湖。
混元聖體，哎。又少了一個。火牛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可是他們是命中註定的宿敵。
他正要喚出老夥計，收回火剪。
但是，就在這時突然聽到：“砰砰砰”，開始很微弱，但是慢慢地變得響亮，然後變得渾厚起來，數息之後，居然像是雷鳴般的震動起來。
是心跳聲。
地上的蕭朔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起身來了，他眼中神光湛湛，看着天空中的火牛，大笑道：“生死一念，沒想到我在九死一生之際，選擇了生。”
生的念頭一旦蔓延出來，立馬他的整個世界都變了，一切火海、黑洞的幻象都隨之破滅了。
混沌之氣又重新將他包裹起來，恢復也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