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巨傘到了身前,已能看見傘面上細微的紋路的時候,隨風才渾身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
一聲厚重若山嶽般的劍吟,所有人的眼前彷彿浮現出了一座山峰在緩緩地拔地而起。劍身上散着一抹淺淺的土黃色光暈,纏繞在整個劍身上宛若實體。這是神秘劍訣的坤系所成的純正的劍罡,有着開山裂石之力。緩慢卻極爲沉重,堅定不移地迎上了眼前這個讓他略微有些心悸的巨傘。
一陣吱呀難聽的聲響從兩者相碰中傳了出來,土黃色與血紅色的光暈兩相交雜。一股莫名的威勢在其中激盪,竟憑空捲起了個小旋風,吹拂得隨風的衣衫不住地響動。
“砰”,又是一聲輕響,隨風承受不住如此衝力,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動,連向後滑動了丈餘才停下了身形。挺起身子時,口角已然流下了一絲血跡。
那個自稱兜天大聖的神秘男子手一伸又將隨風身前的紅傘給收了回去,看着隨風的眼神裡多了一絲驚疑,“你究竟是何人,既入先天想必也不是籍籍無名之輩。究竟又是何事要來尋我兜天的晦氣?”這一番話竟是以漢語問出,想必也是知曉了隨風定然不是扶桑國人,只有可能是中原過來的。
爲什麼我總覺得他剛纔所使的劍訣有些眼熟呢,究竟在哪裡見到過?兜天一看手中紅傘,傘面上竟然有着一個明顯的劃傷!卻裝作沒有看見一樣,臉色不變。暗自思索並不着急動手,他隱隱記得隨風剛纔所使的劍訣非同小可絕非一般,可是一時竟想不出來具體的細節了。可是看這少年卻不像是道門弟子,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你既修煉採補如此有傷天和的邪功,自然人人得而誅之。你會來扶桑,想必也是因爲中原雖大卻沒了你的容身之地了吧?”隨風平淡地看着他,見他不着急動手,反而冷靜了下來。暗暗也琢磨起了他手中如此神異的法器究竟該如何應付。
兩方都心有顧忌,整個場面便有些僵持下來。
“哼,你懂什麼,這陰陽相合本就是天然至理,我不過將其在人身演化而已。如此一來,修行的速度可只快了十倍?”兜天冷哼了一聲,滿是不屑的神情。
“如此便沒什麼可說的了。”隨風緊了緊手中劍,心裡雖然沒底,可是他卻不得不爲之一搏。慕容希還躲在長明殿旁的陰影中,若是自己就此退去,豈不是將她陷入了危機之中?一想到百十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因爲眼前這個男子的一己私慾而早逝,更是滿心憤怒,就像是被火燎一般。
這樣看來,眼前的所謂兜天大聖雖然法器神秘,功力不弱於他,似乎沒那麼可怕了。
手腕一翻,一道劍嘯之聲響徹雲霄。那不僅是隨風的內力激盪的聲響,也像是他手中這把純鈞劍的高呼。它被埋在槐樹下已然三載,平白失去了許多大顯身手的絕世時機。如今再次被隨風握在了手裡,整個劍身都在不住地顫吟,像是興奮一般。
隨風周身也是一片清光散落,化作了一層厚厚的護身罡氣,再配上他的一襲白衣,簡直就想要就此羽化脫離世間一般。純鈞劍一震,一股凌厲劍意沖天而起,就像是要上窮碧落下黃泉,將這片天地盡數戳穿!這是劍意的體現,早在隨風踏入扶桑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在體內積蓄劍意。本是爲了晉級先天而悟,如今卻在實戰中發揮了用處。
一聲冷哼,長劍翻飛,一縱一橫兩道劍氣宛若兩條雙生的蛟龍一齊破空而去。而在兜天眼中如此劍勢滾滾而來,就若奔雷一般,正是神秘劍訣中的震字訣。
冷眼看着直撲自己而來浩蕩如海的驚世劍氣,兜天也不慌張,從懷中掏出了一疊杏黃色符紙。隨手一撒,五張紙符分而飛出,各自懸浮在半空,分作五方。兜天伸出右手,張開五指,推動着面前整個符陣迎了上去。
在兜天的一推之下,這五張符紙各自騰地一聲燃了起來。每張符紙閃出一道色彩的光暈,連起來便是金,紅,青,黃,藍無色,五道光暈各自連接,竟憑空成了一個陣法。
這是五行之力!隨風大吃一驚,他此刻只不過勉強能在丹田內化出太極四象而已,和五行互補還差着很大一段距離。沒想到眼前這個男子竟然如此輕鬆便使了出來,就像是不費吹灰之力一般。
一方是神秘的驚世劍氣,另一方是混若天成的五行之陣。兩者就像是夜空中相遇的兩顆流星,激烈相碰!
沒有想象中黃鐘大呂的相碰之聲,也沒有驚世駭俗的氣浪翻滾,只有一道宛若創世的閃耀之光從中亮起。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伴隨着光暈散開,壓抑許久的震波才猛地從中釋放出來。又是一股巨力襲來,隨風雖然早有準備,連退了幾步,但還是受了些震動。
等到一切過去,重新恢復風平浪靜的時候,就看到剛纔兩者相碰的地方,堅石所築的地面已然整個震得龜裂了。
對面,兜天卻沒隨風這麼狼狽,不過是剛纔伸出的右手上的袖子被震碎了一些。在這場矛與盾的對決中顯然隨風要處於下風。
隨風打起全部精氣神,這是一個他從未遇過的絕世高手,不得不謹慎面對。
兜天冷哼一聲,他本以爲可以整個地擋下來,沒想到還是叫它傳出了些許餘波。腳下一點,一下躍了出來,更隨風驚詫的是,他竟然能夠憑空漂浮。就似渾然不需要外力一般,只這一手輕功就非同小可,或許這已然不能稱爲輕功,而是法術了。
兜天手腕一翻,掌心騰地一聲騰起了一朵血紅色的火焰。
今日一日所見簡直顛覆了隨風十幾年的認識,他隱隱有種錯覺,世上並非有習武如此一條道路。也許還有着更爲高深,更爲絕頂的一條不爲人知的道路!
可他來不及多想,兜天手一甩,將手中的火焰朝着隨風就扔了過來。如同剛纔那把神秘的血紅色的巨傘一樣,這道火焰在半空中時一樣迎風而漲,不過短短半息的時刻,直徑已然足有丈餘了。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一塊隕星,帶着無匹的力道與熱浪襲向了隨風。
隨風頭皮一陣陣的發麻,他原以爲只不過是中原地區混跡不下去才走上了修煉邪功之路的落魄武者,卻不想簡直是個幾可問鼎武林的絕世方士,心中暗暗叫苦。
這焰火實在是太快,容不得他反應過來已然到了身前。
長吸口氣,劍吟聲又起,千萬道劍氣匯聚,橫天而上。劍氣與焰火一碰,隨風立時發覺了不對,臉色一變,暗叫一聲不好。
純鈞劍乃是傳世神劍,又被隨風如此先天高手所持,聚千萬道劍氣之力橫天而上,威力又豈是等閒?只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焰火卻不似隕星並不是個實體。就聞劍吟聲不斷,一道閃着清色玄光的無匹劍氣直穿過焰火沖天而去。
而原本聚集成球形的焰火反而被隨風這一劍捅破,其中包裹的火焰就如同雨水一般灑落下來。
落下的火焰一近隨風周身三尺便被一道清色的光暈攔截在外。只不過他的鐵布衫之法能夠攔住焰火卻不能攔住熱浪,如此近的距離,又是如此霸道的火焰,簡直就是灼烤。而懸在半空的兜天一見此景,反而點了點頭,“不錯,沒想到你竟然會護身之法。本座此招不知殺了多少高手,卻不想你竟是個例外。”
隨風此刻就如同身處火爐,周身上下以頭頂最爲嚴重,承受的熱氣最足。頭皮一陣陣的生疼,就要炸開一般。聽着兜天那看似誇獎的嘲諷,更讓隨風咬牙切齒。
眼神一冷,趁着此刻兜天得意分神之際。一腳重重踏下,身子宛若一道離弦之箭,沖天而起。幻步運起,虛空連睬三道,渾然不顧頭頂的焰火,直穿而過!連發絲被烤焦了不少都恍若不知。
手中純鈞緊握,劍身翻轉,巽、震兩系劍訣同出,彷彿此刻他就是立足虛空的執法三界的五雷正神。手中的也早已不是長劍,而是一片滅世的風雷,似乎此刻的長天都受到隨風氣機牽引,竟也起了隆隆雷聲!東大寺上空閃過一道恍若開天的一聲炸響,驚得全寺所有僧人都從夢中驚覺而起,唸經祈禱。
剛纔還滿是得意的兜天此刻臉孔陰沉得都快滴出水來。“竟然是天變異象!”來不及驚呼,隨風已到了身前。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右手虛空一引,一道血紅色光芒流轉而過。手間竟憑空多了一把血紅色光劍,以這舉起而成的長劍迎上了隨風那必殺一擊。
兩者一觸即分,沒有想象中的光影變幻,只有兩人宛若兩顆火星一樣從長天墜落。彷彿剛纔不過放了一顆煙火。
兩人幾乎同時落地,各自出了一腳穩住了身形。而兜天臉色蒼白,向後連退了三步才站穩。身子一震,吐了口血來,身上的血紅色道袍也破了好幾處。
此刻兩人心中都大驚不已,隨風是驚於兜天一身奇妙無比且威力難以揣測的絕世神法,而兜天更是吃驚於隨風剛纔那一手劍訣。遇柔則柔,遇剛則剛,破盡世間萬法,簡直無物可擋。而在隨風使來更有種神擋殺神佛當殺佛的無匹氣勢,吃驚的同時更是不住地在思索這究竟是何劍訣,爲何總覺得就在腦邊,卻想不起來?
隨風也在一旁,粗粗地喘着大氣,兩眼死死地盯着身前的兜天,隨時提防着他突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