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子和凌雲霄看着他的背影走遠,齊齊輕嘆了一聲。
“我決定明日等三弟走了之後就將月夕葬了,耽擱了這麼多天,也是時候讓她入土爲安了。”凌雲霄突然開了口,也不知是對着白真子說的,還是對着自己說的。
“你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麼?萬一日後找到了復活之術,可就……”白真子稍稍一沉吟,還是勸了兩句。畢竟此刻魂魄未散,還有着希望,若是魂魄都散去了,便是大羅神仙來此也想不出辦法來了。
凌雲霄卻是意想不到的堅定,斬釘截鐵地道:“我已然下定決心了,萬一萬一,這其中的可能你我二人心知肚明。說再多不過是沒有看得開罷了,爲了這萬不存一之事,讓她的魂魄白白封禁在其中那麼久的歲月,我卻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不如讓她早日輪迴去吧,也許二十年後還能再度相見也猶未可知。”
白真子低吟了一聲,點頭道:“如此也好,只要你能看開便好。”
白真子說罷,轉身就想要走。凌雲霄突然又一聲叫住了他,問道:“白長老,不知這天山之中哪有百年以上的寒冰?”
白真子一愣,轉過了身來道:“寒冰?天山絕頂之上四處都是,不要說百年,便是千年萬年都能尋得到。怎麼,你需要寒冰卻是有何用處?”
“無妨,不過想要用來造一口冰棺罷了。既然數量如此之多,我便也放心了。”說罷。凌雲霄衝着白真子拱了拱手,從一旁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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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不知你找我來,可是有什麼事麼?”松風聽到別的弟子傳訊,說是隨風召見,趕忙就飛速趕了過來。連氣都沒顧得上喘上一口,一進門就看到隨風背對着自己,揹負着雙手,不知爲何,這麼一道平日裡見慣了的背影。在今日看起來顯得肅穆了起來。
“我問你……”隨風邊說着。邊轉過了身來,雙目炯炯地盯在了松風身上,“你可願隨我去闖蕩江湖歷練一番?”
“闖蕩江湖……”松風當即便是一愣,他這麼一愣的功夫。還未來得及出聲。卻見身前的隨風眉頭猛地一皺。“不願是麼?也對。我此刻沒了功力,就這麼兩個人出去闖蕩確實危險了些。你不願也是常理。”這麼一番話雖然平淡,可是聽在松風心頭卻如同有人拿着重錘猛擊一般。
心頭突然一慌。趕忙答道:“我願意!我願意!不要說是闖蕩江湖了,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松風都在所不辭!”
說這話時,松風一臉賭咒發誓的模樣,極是鄭重。
這回卻是隨風愣了愣,訝道:“你當真想清楚了?你可知,我們這麼去江湖之中闖蕩,我又沒有內力,不論碰到什麼強敵,都需要你去應對。說不定什麼時候惹上了什麼高手,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你真想好了?”
“自然是想好了,日後無論公子去向何方,我松風願跟隨左右!”松風字字句句,聲音洪亮,顯然極是認真。
雖然松風跟在隨風身後擔任他侍從的時日並不長,可是在他的眼中,隨風簡直如同神人一般。明明沒有比他大上許多,可是卻有那般高深的實力。許多在他看來極爲棘手的事情,隨風總能很是平淡地加以解決。甚至這天山之中的諸多門派便是在隨風的手下整合、歸併於一處的。
縹緲試煉,一統天山,這些那麼多先輩高人沒能完成的事情,竟然在隨風一人手下盡數實現。如此人物若是一個垂垂老者便也罷了,可偏偏是個不滿弱冠的少年,如此又怎麼能不讓他崇敬、佩服呢?
而且他身爲少年,正是對於外界充滿了好奇之意的年紀。這麼多年一直呆在天山之上,他早就有些膩了。只是礙於門規,他才安身在了天山之上。如今好容易有了這麼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可以下山,去遊歷世界,他又怎麼可能拒絕?
隨風見他如此,不禁也起了一分笑意。點點頭道:“既然你願意,那你便好好準備一番吧,明日我們就要離開此地了。”
“什麼!明天?這麼快?”松風吃了一驚,卻是沒有料到竟然這麼迅速。
“我們在此停留,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既然如此,不如早些出發了。”隨風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不是他不願呆在此處。一想到月夕的屍身就在此處,他心頭便是一陣沉重,卻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見到隨風如此神情,松風似是也意識到了什麼,趕忙應聲道:“快些也好,這便去收拾。”
第二日一早,天不過剛剛濛濛放亮。天山派的弟子還未甦醒的時候,隨風便帶着松風兩人沿着縹緲峰上的小徑,下山去了。直至此刻,整個天山派的弟子都不知道他們的掌教竟然回來了,他們的離去同樣也沒有驚動任何人。只和白真子與凌雲霄打了招呼。
白真子和凌雲霄兩人站在山巔,直盯盯地看着隨風兩人的身影從身前一點點地走遠。兩人眼中神光顫顫,也不知在想着什麼。
“好了,我們這就上山。三弟走了,月夕也到了下葬的時候了。”凌雲霄淡淡開了口。
“嗯,這就走吧吧。”白真子也不多說,邁步就朝着山上走了過去。
半晌之後,他們來到了月夕沉睡的門外。凌雲霄走了進去,將月夕給抱了出來。“月夕,大哥來送你了。”看着懷中月夕那一張蒼白而熟悉的臉龐,一向淡然處世的凌雲霄臉上也掛上了一分凝重。任誰都能看出他臉上的痛苦與憂愁,那聲音更是悱惻傷懷。白真子聽在耳中,心頭也是一陣傷懷。
“我們這就上山吧。”凌雲霄看了白真子一眼說道。
“不過,這棺槨……”白真子還有些遲疑,這連棺槨都沒有,莫非這月夕就這麼下葬麼?
凌雲霄只應了一聲,卻並沒有接話,率先邁步向着山頂走了上去。
他們兩人先是下了縹緲峰,接着又登上了旁邊的一座山峰。這天山境內的兩座山峰都被開闢成了平地,兩人便就近另選了一個山頭用來葬月夕。
當兩人走到了山巔之時,卻發現身前漫天的冰雪之中,不知何時已經被人開闢出了一條通道來。白真子不禁驚了驚,這個山頭臨近天山派,雖然此前並不屬於天山派的地盤。可是諸門各派都心懷忌諱,不敢過多靠近。是以這山峰之上少有人來此,更不要說是開闢出一條小徑了。
要知道這冰雪之地,即便暫時地開闢出了一條通道來。只要風雪一侵,便覆蓋了乾淨。是以,看樣子這條通道並沒有開闢出多久。
而凌雲霄一臉平淡,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一樣。直接抱着月夕向着其中走了進去,白真子像是察覺了什麼,心頭的疑慮稍稍壓低了幾分。忍不住邁步跟了上去,兩人向着其中又走了幾步。轉過了一個拐角,眼前突然現出了一個淡藍色的寒冰棺材來。
這棺材處在這冰雪之地,卻仍不住地向着四周散着淡淡的白霧。可見其溫度更是冰冷,在陽光下,隱約還能看到其表面散着淡淡的藍白色光暈。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寒冰棺材所用的材質,定然是千載難逢之物。
白真子吃了一驚,指着這寒冰棺材愣愣地問道:“這棺材卻是……”
他話還未問完,便被凌雲霄一口接了過來。淡淡道:“這冰棺是我昨天晚上做出來的。”
“什麼……”白真子大吃一驚,這千載寒冰堅硬無比,世上幾乎無物可破。這凌雲霄一夜之間將其打造成了一副冰棺,他卻是如何辦到的?
凌雲霄卻不管那麼許多,說罷,邁步走上了前去。騰出隻手來,輕輕一把推開了棺蓋。很是輕柔地將懷裡抱着的月夕輕輕放了進去,看着她緊閉着雙目的玉臉,凌雲霄不禁也是一臉的心碎。
“大哥來送你最後一程了,若是真的有輪迴。但願二十年後,你我還能再見。那時我還是你的大哥。”凌雲霄長吸了口氣,輕緩緩地說道。那聲音是如此的柔和,這幅神情白真子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靜靜立在一旁,淡淡地看着凌雲霄和月夕的最後送別。心頭卻也是一陣落寞,他一聲盡數都投入在了天山派之中,這中間的滋味卻是都不曾體會過。
正當他有些感慨的時候,凌雲霄已然說完了想說的話語。又將棺蓋給重新合了上去,攤開手掌,掌心之中只一顆晶瑩小巧的玉石。此刻,在他的手心之中還散着微微的光亮。
白真子看了一眼,道:“這便是用來封鎖住月夕姑娘的寒冰玉了麼?”
凌雲霄不語,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良久,才嘆了一聲,道:“月夕,卻是到了分別的時候了。你安心入輪迴去吧。”說罷,手上緩緩發力,一下將掌心的玉石給生生捏碎了開來。這玉石一碎,立時便從其中涌出了陣陣星星點點的光芒來。
“這個卻是……”白真子又是一顫,卻也沒有見過如此神異之景。許久,才反應過來道:“也不知這隨風散去的月夕之靈若是知曉我二人的想法,又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