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御劍堂的實力遠超天水草堂、重劍派和藥王谷三派的聯合實力,那張凌雲肯定會一口濃痰吐到天水婆婆那張笑得跟菊花怒放似的老臉上。
如果御劍堂的實力和天水草堂三派聯合實力旗鼓相當,那張凌雲可能會義憤填膺的叫陣:“你要戰,我便戰!”
但是沒有如果,此刻天水草堂三派實力相加已經超過了御劍堂,如果打起來,御劍堂落敗的結局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張凌雲嘆了口氣,他回過頭去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的金、銀、銅、鐵牌長老們,那一張張臉或忐忑或驚慌或畏縮或恐懼,還沒有開打,他們已經怕了。帶着這樣一羣小綿羊,去跟一羣野狼拼命嗎?
張凌雲的心裡還懷着那麼一線希望,他希望着三派這次只是來威脅恐嚇的並不是想真正動手,他咬緊牙讓自己的聲音沒有顫抖:“抱歉,祖師基業,誓死受之!”
天水姥姥和呂劍南、長春叟彼此對視了一眼,忽然同時爆發出一陣陣怪笑。
他們原本還是有那麼點顧忌的,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在猶豫着若是打起來只怕要付出慘重代價。可是現在張凌雲這麼一說,他們已經明白,他們的實力聯合起來已經讓御劍堂感到恐懼了。
笑聲一收,天水姥姥那跟核桃仁一樣佈滿溝壑的老臉拉了下來:“我們都不過只想求一處容身之所,但張堂主如此冷血無情,那可就怪不得我們翻臉不認人了!”
“帶了幾千人馬打上門來逼宮這種事都能讓妳說得這麼可憐兮兮,果然是人活的越老,臉皮就越厚麼?”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就彷彿那人是在他們每個人耳邊說的一樣。
“誰?”天水姥姥不禁惱羞成怒的回頭一看,卻是看到的都是她徒子徒孫們。
人人都是回頭望去,幾千人同時回頭簡直像是浪潮翻轉一樣壯觀。天水姥姥和呂劍南、長春叟本來是看不到那說話的人的,但是很快他們就看到了,在他們身後的幾千人原本是站得密密麻麻彷彿人牆,可轉眼間就好像“龍過江河自分水路”一般人羣自動向着兩側讓開來。
不是他們想讓,而是來人的氣勢就彷彿是一口出鞘的劍,劍鋒寒氣刺骨,讓他們不由得退讓開來。就像人的手摸到火焰被燙了之後下意識的縮回去一樣,完全是他們本能的反應。
人羣讓開之後,走來的有五個男子。但是包括天水姥姥等所有人都好像只看到了爲首的一人。
這是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翩翩美少年,白衣勝雪,玉樹臨風。
他靜靜的走來,卻是那麼的耀眼,就彷彿是燦爛的陽光,讓所有人都必須、只能看到他。他們這些堪稱“鄉巴佬”的小門派,哪裡見過如此風姿的美少年,一個個竟然看得呆了。不由自主就屏住呼吸,伸長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此人在夾道相迎中走過。
當他走過的時候,人們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就像無法直視太陽一樣,會被對方的耀眼灼傷了眼。對比之下,人人自慚形穢,這第一次見面便先自己矮了一頭。
天水姥姥竟然感覺自己怦然心動了,她活了兩百多年,從未見過如此俊美如此風姿的男子。她感覺自己就好像回到了少女時代,她的臉竟然在發燙,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但是摸到的卻是佈滿皺紋的臉。
她其實天資尚可,就是修道太晚了,等到入道的時候已經是老太婆。是以她的外表便一直都是老太婆了,以往她並不覺得怎樣,可是她現在很憤恨。因爲這提醒了她自己的年齡,她是個垂暮老人了,這麼美好的少年,她永遠不可能擁有了。
不,也許還有可能。
天水姥姥對自己的修爲很有自信,傳奇境中期,在這東土走到哪裡都不算是弱者了。
“年輕人,剛剛可是你在說話?”天水姥姥冷笑着,她很自信。只要她展露了自己的修爲,震懾住這少年,抓來做個面首又有何不可?
“妳太老了,竟然連話都聽不清楚。”包天嘆息着搖了搖頭,眼中帶着輕蔑和憐憫。
“你!小兔崽子,找死!”天水姥姥出離憤怒了,她從來沒有這麼討厭“老”這個字過。水晶木柺杖在地上重重的一磕,整個人騰空而起如同一隻蒼鷹般撲向了包天。
她要一招擒住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美少年,然後用刀割花了他的臉,狠狠的炮製他一番!
張凌雲本來還在慶幸,他感覺包天應該是來幫他的。可是沒想到包天這麼年輕,修爲肯定也高不到哪裡去,這讓一下子又失落了。本來張凌雲還想勸包天不要趟渾水了,卻沒想到天水姥姥說動手就動手,他心裡“咯噔”一下的,天水姥姥的修爲,出手的話那美少年必死啊。
或許張凌雲不是個性格剛毅的人,但是他卻是個重義氣的人。來人既然是來幫他的,他又豈能坐視不理?
“住手!”張凌雲憤怒的雙臂一張,如同一隻大鳥張開了雙翅。與此同時,在他的身後“唰唰唰”瞬間飛出了數以百計的飛劍!
御劍堂最厲害的就是御劍,張凌雲能御百劍,一百多年浸淫此道,出手便是威勢驚人。
“張堂主,背後偷襲可不是名門大派當爲啊!”呂劍南哈哈大笑,張口一噴,頓時白光中綻放出一口飛劍來。
這口飛劍劍身又寬又厚,竟然是無鋒的。眨眼間便化作一塊如同門板般大小的巨劍,將張凌雲的飛劍擋在了半空。
只聽“叮叮叮”一陣亂響,如同急雨敲窗,又彷彿戰鼓擂響,那無數飛劍撞擊在巨劍上綻放出無數火星,雖然許多飛將輪番的轟擊將巨劍撞得節節後退,卻是一時半會兒突破不了巨劍的阻攔。
兩人修爲相若,手段又如同矛盾相剋,自然是不能瞬間分出勝負來。張凌雲不禁絕望又難過的看向了那美少年,剛剛他的心中是那麼孤獨那麼的希望得到支持。可是他沒想到支持不是來自於同門,卻是來自於一個陌生的少年。但是隻是轉眼間,那少年便要落入天水姥姥之手了嗎……
“哈哈哈!沒用的!我老婆子若想擒你,沒有人攔得住!”天水姥姥見呂劍南擋住了張凌雲,不禁越發驕縱跋扈,除了張凌雲和呂劍南兩人就數她修爲最高了,張凌雲和呂劍南在交手,那還有誰能攔得住她?
天水姥姥的枯瘦老手就像是雞爪一般,向着包天當胸抓去。
包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嘴角掛着戲謔和輕蔑,揹着雙手昂首挺胸依舊是緩緩走來。
“不知死活的小輩!”天水姥姥心中這麼想着,眼見她枯瘦的雞爪就要觸及到包天的衣襟,忽然眼前綻放出無比奪目的金光!
“啊——這是什麼——”天水姥姥就像是夜梟一般尖利的叫着,她的雙眼只來得及看到金光之中又閃現出黑光來,然後就被灼得什麼都看不見了。
她看不見,其他人卻都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們都眼睜睜的看着在那個瞬間本來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美少年忽然身上躥起了一圈圈金色火光,而詭異的是金色火光之中竟然還隱藏着黑色火焰。
這一圈圈黑金火焰就像是波瀾壯闊的浪潮般瞬間將天水姥姥包裹其中,然後天水姥姥剛剛喊完那一嗓子,她的雙眼就融化了,同時她的一頭白髮也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火焰。
跟着天水姥姥的身體就在火焰中只能看清朦朧的人影,似乎厲鬼要從地獄裡爬出來一般看得人頭皮發麻。
再片刻,那朦朧的人影越來越細,最終消失在了沖天的火光之中。而後那沖天的火光便緩緩的收回到了美少年的體內,就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那剛剛還猖狂得不可一世的天水姥姥,只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就連一點兒骨灰都沒能剩下。
衆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和恐懼。甚至正在鬥劍的張凌雲和呂劍南都驚得忘記了拼鬥,他們的劍自動飛了回來在主人身邊打轉,他們都沒想起來把劍收回。
那可是個傳奇境中期的修士啊!
就算這老太婆因爲是散修出身意外獲得了個傳承,就算這老太婆渾身上下就她那水晶木柺杖算是個法寶,就算這老太婆是比較不善進攻的水系修士……
也不應該被這個年紀輕輕的美少年秒殺了啊!
這美得讓人不忍直視的白袍少年,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呆了半晌,張凌雲才先回過味來,他纔是本地的主人,而這少年應該是來幫他的。張凌雲趕緊乾咳一聲,客客氣氣的對美少年行同輩禮問道:“多謝道友仗義出手,本……在下御劍堂堂主張凌雲,爲請教?”
張凌雲本來習慣性的想自稱“本座”的,但是想想美少年的可怕手段,趕緊改口自稱“在下”了。而他身爲一派之主如此謙稱,似乎也沒有誰感覺不妥。
美少年微微一笑:“在下,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