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半,撞上了張春來的屁股。這傢伙緊貼矮牆蹲住,顯然前面發現醒屍動靜。蹲住不動,張春來不是怯戰,而是醒屍的腳步他能覺察分辨出來,一定是在向前走。一點點向前移動,這種鴨子步在部隊就沒少練習,很累人卻很有效果。
貼着矮牆邊行進,到底出去多遠不知道,只覺得拐了兩道大彎,根據上來時候的記憶,應該還有一道彎。然而此時前方卻出現一個個醒屍的身影,就在張春來前面晃動。黑暗中的影子中間,一堆醒屍好像被絆住,附近幾個掙扎搖晃的厲害。
張春來停住,顯然是等那些醒屍離開。然而所有人心裡覺得不對,可見影子,說明暗湖那邊的空地有亮光。
李立明他們輕輕靠過來,紛紛在矮牆上探頭。所有人的眼睛立刻被湖邊的東西驚得老大,只見湖邊的巨獸被一隻碩大的蜘蛛壓住,碩大的蜘蛛足有兩層樓高,通體冰藍髮光,尾巴高高撅起,一圈圈通紅的大疙瘩極有層次美感,周身全是鋒利爪子猶如樹幹粗細,每揮動一下,龐然大物都發出痛苦的低吼,身上鬼臉哭笑葉子和肉塊被甩出老遠。
兩個巨物在纏鬥,屍羣源源不斷的擁上去,然而冰藍蜘蛛的爪子只要一動,屍羣立刻化爲一團團爆開的污垢。裡面出來的龐然大物明顯不敵,此時已是強弩之末,一條條巨大觸手甩動無力。但是冰藍蜘蛛身上緊鎖兩人般粗的鐵鏈,這對它是個制約,鐵鏈在身後繃的橫起,‘咯咯’直響,活動範圍被限制住了。
旁邊的屍羣顯然是龐然大物一邊,悍不畏死圍攻冰藍蜘蛛,但是人類身形怎是那兩個大傢伙的對手,每個動一下,都帶走一片。
張春來小聲說了一句這他媽是啥啊?
李立明冷冷的說:“海鮮”。
明哥的眼力很強,一行人中只有他注意冰藍蜘蛛的頭部。多足和尾巴,遠看很像蜘蛛,但是定睛細看,那頭部確實很像大龍蝦,只是頭上的很多紅藍相間的發光疙瘩,讓這東西和地下暗湖景物根本不搭,叫人覺得不屬於這個世界。大蜘蛛上前一步,立時完全壓在龐然大物身上,中間巨大白色肉蛆被冰藍蜘蛛狠狠一口咬下,裡面的黑枝條被扯出一團,膿液甩得到處都是。
“這嘴長得,挺誘人啊!”李立明只注意冰藍蜘蛛的嘴,血盆大口毛茸茸豎開。
“都什麼時候了!”丁曉東氣氛的小聲嘟囔:“你還扯這些齷齪的東西”。
“什麼時候也不能阻止我想象”。
這時楠楠說道:“那應該是叫‘冰苦納含’或者‘冰苦姬含’,是佛祖座前定名守護尼連河的護法獸,按照三界寺的手抄本記載,它本名‘淨狄寶釋那迦’,是本源未開之時,神界龍衆之一。那迦又是梵語,爲龍種、龍族的意思。但是大伯的焦點不在這些上面”。
“三界寺!”我道:“我好像在哪聽到過”。
公元1006年,位於新疆與中亞的黑汗王朝,佔領了于闐王國之後,繼續向東推進。消息傳來,飽受戰爭劫難的三界寺僧人,立刻準備逃難,把所有不便帶走的經卷、文書、繡畫、法器等全都藏進了三界寺書院後的洞窟中,用泥壁封好,繪上覆古的壁畫,一切顯得了無痕跡。三十年多年後,信奉佛教的西夏王朝,最終佔領了這座城池。
然而,不知是什麼原因,這次出門逃難的僧人們再也沒有回去,這個藏有經卷文書的神秘洞窟至此變成了塵封千年的秘密。西夏王朝對此龐大城池,幾百年的經營也曾讓她輝煌一時。然而,秘密就是秘密,輝煌的幾百年中無人發現。
直到1900年初夏的一天,一個遊歷老道士‘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神秘的洞窟。當洞窟中的這些文物寶藏重見天日,絲綢之路上這座幾乎被遺忘的歷史文化名城,終於告別了千年的沉寂,重新獲得了世界的矚目,它曾經的輝煌,重新漸漸變得清晰而鮮活起來。
這個城池就是敦煌,古羌人代代口耳相傳的聖地‘朵航’,這個故事就是曾經發生在敦煌的故事。
“爲什麼是1900年?發現她的爲什麼是個老道士?爲什麼不是和尚或者小沙彌?哪怕是個老方丈也行啊!所有僧人沒有回去,還不知什麼原因!難不成嘎嘣一下子全都圓寂了不成!”楠楠故意學着蘇文的口氣說道,一連串的問號,大家有點摸不着脈絡。
三界寺的經卷堪稱瑰寶,外行人只能從經卷中找到那個曾經輝煌的文明,然而內行卻不止這些。根據其中一部有關佛本起源的經卷記載:釋迦牟尼靜坐的菩提樹就在尼連河邊。魔王派他的三個侍寢女魔到尼連河引誘當時還是王子的釋迦,這三個侍女不知尼連河裡有‘冰苦納含’,在佛祖面前赤身裸體扭動腰肢走到水中洗澡,釋迦牟尼不爲所動,結果三個美女被冰苦納含給咪西了。記錄的人叫阿言那狄,所以他的很多經卷都被譯成是《阿言那狄書》。
“問題是書上很多事情前後出入很大,所用的詞彙很難理解”楠楠說道:“梵語也是經過很多年代演化而來,歐洲語言大多出自梵語語系,而從發音和語法上來講,最接近梵語的又是印地語。但是,印地語又和古代梵語有很多不同”楠楠邊敲腦袋邊說,‘冰苦納含’和‘淨狄寶釋那迦’兩種叫法,都指一個東西,繡畫上表現的就是那邊的蜘蛛,一模一樣。千年之前來自中亞的經卷,對同一事物的叫法按照漢文翻譯過來,我們的民族語言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大伯的重點在1900年上”楠楠道。
1900年,清光緒二十六年,庚子。發生在那一年的事情太多,八國聯軍法庭在北京,宣判斬殺清軍大員,那是個不僅賠款殺你官員,更是個民不知有國的時代。1900年的敦煌,已經不是中國的敦煌。
“1900年之前的一年,也就是1899年,一名來自沙皇俄國的海軍少校進入中國北方腹地,發現了黑水城祁連古道”我說話間和丁曉東四目相對,雙方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個沙俄海軍少校在歷史上有名字,大多鼎鼎不用我講,他是土爾扈特裔的血統,出生地在今天的土庫曼斯坦境內,官職隸屬於沙皇俄國海軍黑海艦隊”我的口氣冰冷,但我說話丁曉東一定能看出我的本意:“咱們不談其它,現在只說重點,時間是1900年,出現在敦煌的是個老道,他發現了三界寺的寶藏,重點是老道是清人”。
我詭笑的眼神,丁曉東!你必須被我牽着走!
先不管老道和海軍少校,單說清人,那個五品頂珠花翎,是不是清朝‘漢八旗’的人,有無爵位軍功。單是發現的東西定論還不夠,還要有更多的證據。
被僧人藏在洞窟當中,壘砌在牆壁後面,繪製復古的壁畫。老道能發現壁畫後有洞窟的前提是,他要砸牆,要砸的還是一幅繪滿精美復古壁畫的牆,更是隱藏在三界寺書院後面洞窟當中十分隱秘的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個老道專業砸牆幾十年。
“關鍵是老道一定隨身帶着錘子”李立明道:“一個帶錘子的遊歷老道,於1900年出現在了敦煌,爲了砸牆。遊歷老道是職業砸牆人,砸的準、砸的狠”。
“大錘八十,小錘四十,價格那是相當公道”邵軍打屁一樣附喝。
“行了,別鬧了”丁曉東不耐煩的喝道。
沙俄海軍少校和遊歷老道,先後進入西夏王朝腹地。
歷史絕對沒有巧合。
歷史資料上只有淡淡的一筆,‘沙俄海軍少校沒帶嚮導進入沙漠腹地’。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仍然是手指身後的揹包告訴丁曉東,一切等裡面內容出來再說。我對你說是自己人,是提醒也是承諾。
丁曉東同樣目光冰冷。
“經卷上的故事很美”楠楠說道:“大伯也很着迷,神話不是神說的話,必然有來由”。
中國以往收錄的經文裡,佛祖菩提樹下重生那一段,本身就帶有神化色彩。然而敦煌被老道砸出來的經卷,那才叫真正的神乎其神。
“究竟是怎麼個來龍去脈記不清了”楠楠道,但是大體內容還是記得。
吉祥天,也就是羅乞什密,在一個會釀酒的龍衆那裡發現一隻喜食魔物和飲酒的小蝦,心中十分喜愛,把它放在阿修羅療傷的池水中,因爲阿修羅喜好打架殺戮,常常是遍體鱗傷,希望小蝦能夠幫助阿修羅洗脫殺孽。但是事與願違,一生喜食龍肉的迦樓羅也進了那個池水。
小傢伙一夜長大,色彩斑斕,吉祥天和阿修羅誤以爲小傢伙迷失心性修成魔物,立刻就要處置,被帝釋天攔下,交給釋迦牟尼。被放入尼連河是後話,是佛祖在菩提樹下醒來之後的故事。
“這裡邊時間出入很大”楠楠道。
“現在別管時間出入了”丁曉東望着那邊出神。
現在擺在面前只有一線希望,大批屍羣潮水般涌向纏鬥在一起的兩個巨物,沒有了轟然巨響,只剩鐵鏈還在‘咯吱咯吱’顫動。冰藍蜘蛛此時佔據優勢,壓在身下的巨物幾乎沒有任何反抗。屍羣中間,龐然大物好像被分成了數段。
半晌丁曉東嘟囔起來:“楠楠說這東西是中亞傳來的古代經卷裡的東西!”。
眼中靈光一現,真冤枉了南疆,自古多蠱毒的不僅僅是南疆,遙遠的古代西域,蠱毒之術也同樣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