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楊家大宅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繼續在院子轉悠,我們纔在改爲菜園的那個院落裡,一道拱門裡看到一座圓形樓閣。那道拱門開在院牆靠後的夾角里,起初我們以爲是通到老闆住的那個小樓的,誰知走進去纔看到這是一個非常小的院子,幾乎沒有空地。院牆呈六邊形,中間的二層圓塔式小樓顯得很破敗。
站在樓前我和曉東感到奇怪,爲何這麼一處幽靜的院子爲何不修葺一下。兩層陶瓦像是連環的傘,將小樓嚴嚴實實蓋住,外延沒有瓦當,丁曉東用腳在瓦沿下的地上趟土,幾塊河卵石漏了出來,“這是散水,下面應該還有很多卵石”丁曉東道。
看着尖尖的樓頂,我道:“如果這是祭殿,那麼月樓咱們早就找到了”。
會心的微笑過後,我們兩人立刻僵住。心裡已經開始叫苦,如果幾百年來楊家大院裡的人不是仵作世家,卻又被封官傳承下來,那就一定是‘守陵人’了。這種猜測也有破綻,守靈的話朝代更迭就會停止,那還不算,停止之後還會風捲殘雲的破壞掉,任何朝代都不會自己出人出錢給前朝守靈。
心驚的不止這些,按照禮制,祭殿下方十丈至十七丈之間,一定就是冥殿。那個深度大概就是離此不到五十米的水井水深,這江家大院如果是陵墓,也是在水裡泡着的。想到這我立刻說道:“早晨我看到那井上好像有字”。
趴在井邊仔細的辨認,依稀的字跡很難辨認,淺淺的筆畫似乎曾被故意磨過。“我早就看到了,認不出來了”丁曉東慢慢的走過來時說道。
“哦,你們回來了”身後傳來楊老爺子的聲音。
我立刻直起身微笑着對着楊老爺子,看見我剛纔趴在井沿上,楊老爺子說道:“這兩個字叫恩濟,在我父親買下宅子之前就磨成這樣了”。
“恩濟”我和曉東喃喃的道。“那爲什麼磨掉了呢?看這樣子似乎是有意磨掉的”丁曉東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楊老爺子說道:“這是姜家第六代主事的功勞,就在前堂的畫像後面有記載。明景泰年間,涌泉鎮周圍幾十裡出現百年不遇的大旱,許多災民背井離鄉,這個第六代主事就在自家宅院裡開鑿此井,還做了很多運水的木桶,將水運給附近鄉里的災民。這井的名字就是涌泉鎮的災民給起的,恩濟的意思就是表彰姜家主事的功勞”。
“我還以爲這井是現代的呢!石頭縫裡都是混凝土,呵呵”我道。一遍說笑一邊心裡盤算,守陵人這個判斷貌似也不對,如果地下有陵墓誰守靈都不會去開水井,即使爲了賑災,那也是大逆不道違背了自身的職責。
“閉嘴你個笨蛋”丁曉東大聲的喝罵道:“虧你還是學建築的高材生,火山灰你不知道啊,讓人家笑話”。
楊老爺子呵呵的笑着,我有點不好意思的摸着後腦。心想我倒是把這茬給忘了,人類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會使用火山灰爲主料來製作混凝土,在我進過的古墓裡也看到過,很多墓牆中間的填充物,本身就不可能那種簡單的三合土。雖然我們也提出過很多這些是什麼的假設,很多假設一提出來,就被n個不同的觀點否決掉。也只有明哥的火山灰能站住腳,因爲很多明清皇家陵墓修建的材料並不稀奇,土石木料都不是很難找到,數以噸計的耗銀很可能是那些稀少的材料所致。
只有楊老爺子和我們最親切,要求一提出,楊老爺子就立刻答應,讓我們上去看看正堂畫像後面的記載。
明清時期的文字並不難懂,很多文字筆畫和現代幾乎一樣,只有七個畫像後面有字。當中還有一個人在萬曆年間受過皇帝獎賞,好像是因爲修建了什麼東西,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就是這姜家在明清兩代都出了不少斷獄的高手,有一個清朝打扮的主事就是刑部校檢,曾跟隨康熙南巡,因一路上屢破奇案而官至二品。
在梯子上不斷的上上下下,我和曉東用語言掐架,惹得楊老爺子笑個不停。同時也得知了江家大院還有一個名字,貌似這個名字是被用在官場和市面上的稱呼,姜家場。
“姜家的人挺牛逼的啊”走回我們的閣樓時,丁曉東喃喃道。
“是仵作世家也就免了,還有那麼多人掌握建築技術,也難怪能修建這麼大的宅院”我道:“包括那個水井”。
“下到地下,一切就都知道了”丁曉東道。
我面帶難色的說道:“我也想下去看看,夜間動手是咱們的強項,這大宅也只有你我兩個外人。可是水活兒咱不行啊,咱們兩個不能再那麼冒失了,告訴了楊老闆還被趕了一次”。
“就在這呆着,等他們來”丁曉東道。
晚飯不知爲何,楊老闆沒過來叫我們。我和曉東走向楊老闆住的小樓,迎面看到他,臉色顯得很不高興,我和曉東十分惱火,到你家住是給你送錢來了,不是要賬的。
也只有楊老爺子十分熱情,看到老闆的婆娘也是一副苦瓜臉,這飯吃得很沒心情。草草劃拉幾口飯菜,根本沒吃飽,我和曉東走回自己小樓。
“什麼東西,幫你找到裝神弄鬼的人,你還這麼對我們”曉東氣道。
“算了,咱們又不是活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當沒看着就完了,逆來順受還不會嗎?”我道。
無意中竄到二樓的其他幾個房間,才知道在其他的房間裡,能看到院子中所有樓閣的頂部,覺得這遠近錯落的樓頂挺好看的。至於找不到碑亭,我和曉東的結論是有可能很多年前就被拆掉,再者就是根本就沒有碑亭。
如果沒有碑亭,那這麼齊全的陵墓地表建築羣就不完整。“今晚下井底看看嗎?”我問道。
“不下”丁曉東道:“明天白天咱們還到下涌泉去玩,等明哥他們來了再說,我總覺得涌泉鎮的人好像有點怪”。
月色依然美麗,我和曉東真想搬到另一間屋子裡去,因爲那間的窗口能看到遠處夜色下的整個涌泉鎮,我們的窗口卻對着山腳,怎麼來的時候就不多看看其他的房間。想想昨天自己一副病容,也不怨別人,就怪自己當時昏沉沉的,光注意那個水缸了。
夜晚我和曉東被一陣緊密的腳步聲驚醒,當我做起來的時候曉東已經穿好了褲子和鞋。聽那腳步聲似乎是好幾個人,這楊家大宅裡只有老闆一家三口,這些人是哪來的,聽那節奏似乎這幾個人直奔我們的房間而來。
丁曉東打開燈,剛拉開房門,‘啪’一根木板從半開的門縫中打在曉東頭上。我一個箭步衝向門口,沒看清門外是什麼人就一腳踹出去。黑暗中一雙大手保住了我的腿,我兩手扶住門框和門想要抽回來,鼻子就遭到一記重拳,仰身栽倒的時候眼淚和鼻血一起流出來。
躺地地上擡頭,睜開眼睛的時候屋裡已經進來了四個人,身後的門外還有人影,剛看清他們的臉,就有人關掉了燈。我聽到兩個人跳向曉東,然後‘噼噼啪啪’一陣腳踢的聲響。“你們是誰?”我大喝一聲之後,又是一腳踢在我臉上,剛躬身抱住腦袋,就是一陣腳踢和木棍。
我睜不開眼睛呼吸也很困難,只知道自己渾身都在捱打,丁曉東那邊還是那麼急促的腳踢聲。一根木棍盯著我的耳根,聽見一個人用狠毒的聲音說道:“不管你們兩個是哪來的癟三,天亮之後快滾,媽的不滾就死”。
木棍又是一下重擊打在我大腿上,我咬住牙沒哼出聲來。細碎的腳步聲過後,艱難的放直身體,一點點爬向曉東。沒爬幾下就感覺上不來氣,昏沉沉的暈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醒來,我繼續爬向丁曉東。藉着月色,我看到丁曉東躺在地板上,眼睛還在眨着,他是醒着的就沒事。“呵呵呵,你還沒死”丁曉東悶哼道,嘴角和臉上的血跡已經幹了,月光下的曉東顯得十分猙獰恐怖。
“託你的福,還死不了”我趴在地板上道。
掙扎着站起來,曉東和我一樣,都是一瘸一拐的走到樓下。拿小盆在水缸裡取水,脫掉上身的襯衣洗了洗臉上的血。丁曉東和我都沒說話,我瞭解曉東,這口氣他是不會罷休的。
“天亮以後咱們就走”丁曉東躺在牀上道。
整理了一下衣物,全是血跡的就裝起來準備扔掉。我問道:“去哪?”。言外之意是你該不會是想跑了吧?那我可沒料到,我想說你走我也不會走。
“離涌泉鎮不遠就是國道,找車走不難,你去紹興接明哥,你們在那等我,我回去拿東西,最多三天回來”丁曉東道。
馬上明白了曉東的用意,一頓棒子燉肉他這是起了殺心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去拿塋火飛灰,想讓那幾個人灰飛煙滅人間消失。想想張春來找我有事,這時候可能也在路上了。“那就這麼定了,天亮就去跟楊老闆告個別”我道,說完我們兩個都露出了陰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