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鬼特別強調,那邊的斑竹櫃子,應該不是簡單隨意放在角落,如果猜測正確人偶的確有必要存在,更應該妥善保管,決不能隨意一放。沒看到正主正身,還不能妄下結論,所有上面石室,都能說明問題,只是蘇老鬼沒有時間在上面仔細觀察。
一切等見到正身再說。
“風水只是必要的參考”蘇老鬼道:“如果用風水術來找陵墓,十有八九會迷路”。
蘇老鬼的話引起我們大家一陣鬨笑,可隨即都變得嚴肅了,因爲滿地的屍體血肉加上空氣中的味道,讓大家馬上想起剛纔的驚恐。從一開始我就猜蘇老鬼之所以看着他的人過橋還不加制止,很可能那幾個人並不是他的本家人。東家對我們一起來的幾個海南人的死還有點惋惜,雖說進到古墓生死各安天命,但看到人死終究心裡有忌諱。東家在來四川之前有所預感,所以才由青鳥僱傭了海南人,但是一路走來,發現這些都不是土賊。
我接着問道:“蘇老,您剛纔說的‘抽紅板’是怎麼回事”。
蘇老鬼對我的提問不以爲意,當做沒聽到。
繼續說起大隋匠作司,隋唐都有匠作司這個官署,隸屬工部,在級別上屬三品府衙,在行政上又一個合屬衙門。兵部二品官司農郎和戶部給事中也在該衙門任職,負責督造兵器軍務。民間有流傳,隋煬帝下揚州的時候,隨行的軍隊中有一部‘六合車’,那應該是一座機械的堡壘,殺人的機器。據說展開的六合車能發出四百支勁弩,機簧控制,上面的馬朔能左刺右殺,抵禦幾百人的軍隊都錯錯有餘。
這都是民間流傳,實不可信,但是想到隋唐的軍械發展,這個東西想必也有它的來路。
轉過頭來,蘇老鬼對我和張春來說道:“抽紅板是土賊的叫法,那翻轉石板應該叫‘鬼頭翻’,是兩塊石板邊緣打磨出一定的韌面,中間有軸連接,通常一旦發現有抽紅板,就是連着一大片。人在上面踩空掉下去,石板的長度使其翻轉過來正好夾住脖子,夾住後頸椎一下就能擠斷頸骨,隨着人身重量下沉,頸部皮肉也會撕裂開,人的食道和氣管具有很好的柔韌性不容易斷,所以腸子纔會從脖子裡一整串拉出來”。
蘇老鬼的解釋合情合理,那邊的鬼頭翻一設就是一大片,沒有空地能夠容納這個人偶來大開殺戒,所以這個殺人機器就這麼突兀的放在邊緣的角落。斑竹塗油,是很好的保養用料,也是保存物件的最好材料。從北周開始,金屬冶煉和小工坊就得到發展,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就是理工科已經具備雛形。有史料可查,隋唐的金銀器可是達到相當的高度。殺人人偶是製作完全的成品,斑竹櫃子就是簡單易得的東西,是用來保存一些製作出來的成品物件最好的載體。這一點很重要,能讓我們看出來,這裡最後的入殮,是在十分短暫倉促的情況下完成的。
斑竹櫃子,裡面分層設計,鋪上木炭,用來做土製的冷櫃,這在古代也很平常。說是冷櫃,其實並不能製冷,簡單保持一些食物新鮮倒是有可能。
總是帶着妖邪笑的傢伙從人偶的腦袋附近找到一顆石頭,擦去黑灰,發着猩紅的光。
蘇老鬼說的饒有興致,我們聽的毛骨悚然。不過他說的似乎有那麼點意思,的確有一種倉促潦草的感覺,最後的入殮工作缺少太多的裝飾修葺。
暗暗的心說這古代的人還真有才,這麼陰狠的設計一般人是做不出來。
屍體都處理好,可是海南仔不太配合,驚變讓他們慫了。李先生一直不發一言,這時也不得不出馬。對帶頭的說話絲毫不客氣,錢我照付,活兒要幹好,誰也不能壞了規矩。
蘇老鬼令幾個人把登山繩加粗,三根編成一根,吊籃務必保證萬無一失石橋上的巖釘認真檢查。如果繩索夠用,在護欄上方加裝一道保險繩。走到季秋和艾小華面前,問問她們還能不能撐住,如果不行就留在這邊等着。橋那邊是正主寶位,最爲兇險。兩個女孩已經癱軟無力,墓室中慘烈情景讓她們承受不住,估計這會兒已經吐得肚子裡啥也沒有了。
“如果不行,我叫人送你們上去”我道。艾小華有點拿不定主意,眼睛直瞅季秋,可是季秋想再堅持一下,我告訴她想堅持就別怕,要讓別人知道你能行。
ok,話說多了無用。
東家仍然不放心,現有的器材不足以應付那種翻板。
“哈哈哈”蘇老鬼大笑道:“放心,陳大教授,鬼頭翻一做就是一大片,而且在鬼頭翻的地方不會有什麼別的機關,因爲翻版下面是空的,做不了別的花樣,所以一旦識破了鬼頭翻,事就好辦了。沒有別的機簧可用,剩下的只能是毒氣,翻板的最後一道差不多有發動毒氣毒霧的裝置,還是要小心。不過你看,這裡很久以前就被破壞了,不是那個石橋還有人偶還完好,我都打算班師回朝了”。
自信滿滿的樣子,相信他有這個把握。以前不善於察言觀色,只會小心自己的言行,結果還是落到被萍姐他們加害,不知不覺的拿萍姐和東家蘇老鬼他們比較,對我來講沒什麼好壞,不過他們倒的確有天壤之別。使勁晃晃腦袋,別去想萍姐,我現在是大家門人,同以前不能相比。
心裡胡思亂想不着邊際。
這時東家對蘇老鬼說道:“上面石室裡的影刻壁畫有一部分畫着這裡主人入殮的時候有高僧做法......我還是擔心有事,你看這些人偶石橋的,不會再有什麼陰邪的東西了吧!”。
蘇老鬼想了一會兒,說道:“隋唐時期的確有很多高僧,從隋朝之前達摩祖師來到中原,到唐朝中晚期,佛家五祖的故事廣爲流傳,高僧還是有很多的,我和日本的同行合作過很多年,有很多佛家和道家的秘法書籍我還是有所眼見的。不都說了嘛!神話色彩,那都是古人故弄玄虛”。
蘇老鬼開始罵罵咧咧,他媽的,日本人的史籍資料,比中國都全。《永樂大典》,人家有一千多卷。
這一句我聽清了,聲音很小,語氣卻兇狠。
蘇老鬼自信滿滿,東家對他也只能相信。不過東家好像還有話要說,蘇老鬼已經當先爬上石橋吊籃。一大把年紀,動作卻是如此的敏捷,從手腳上就能看得出來,經驗肯定是日積月累。
我和張春來踩上吊籃,前面的海南仔動作稍慢,幾個間隔就被追上。後面又上來四五個,一時間吊籃上人滿爲患。想伸頭叫前面的快一點,就在頭一仰的時候,橋面中間‘翁’的一聲巨響,這次聽得尤爲真切,那是極其鋒利的鋼刀破風劃過,橋體當中隨之而來‘咔咔’亂響。掠過的風吹起眼毛,一閃即過的影子,那鋼刀足有兩米長。
張春來額頭見汗,如果剛剛手在欄杆上,這會兒一根手指都不剩。
心中惱火,很想張口罵人,前面的傢伙如此不堪。
小心翼翼過了橋,氣喘吁吁,身在橋上不能正常呼吸,冷空氣風速很快。人越多越擠,躲到深溝最邊緣,小聲和張春來抱怨,李先生怎麼想的?這些貨色也能帶來下地!張春來讓我別說話,這個原因有時間再說,搞得無人可用,都怨李先生自己。之前東傢什麼也沒告訴他,在山坡上看到季秋她倆的時候,張春來和我一樣一頭霧水。明知有人跟蹤還帶着女學生來,張春來早就覺得不對,只是眼下他在東家面前,身份也很尷尬。
鬼頭翻,上邊是整面石板,下方必須要有活動關節,所以中間的支撐按前後兩組排列,就是網格形狀,如果是表面石板虛實相間,左右三塊互爲夾角,那麼下面的支撐就是星點狀分佈。表面翻板必須完整契合,所以下方支撐物最多能前後拖住三組翻板。蘇老鬼叫大家腳尖只能踩在四塊翻板相接的位置,身體要龔起。這東西看似簡單,實際設計非常複雜,充分利用了人的本能神經反應,人腳一旦掉入,會本能抽腿,機關就在抽腿之間發動,抽腿那時人是失重的,瞬間就絕無可能生還。所以必須要有隨時撲倒的準備,一隻腳踩空,全身馬上放橫。
臉上的汗水順着脖子流到後背,大家都有些緊張,這種姿勢很累人。能聽到的只是急促的呼吸和前後人的心跳,不過這個方法倒是很實用,蘇老鬼的實際經驗豐富。心裡準備好完全按照蘇老鬼的傳授,只要腳下踏空,我是毫不猶豫前撲。人還在鬼頭翻上潛行,目光中前方已然出現好大一個水池。
腳踏實地,張春來仔細敲擊周圍的地面,確定安全距離,在水池邊五組石磚以內。水池清澈見底,水底有少量沙紋,出水點一定隱藏在某個邊角上,只有山體中自然涌泉纔會有泥沙。目測水池水深大概4米,因爲水有光線折射,判斷並不準確,只能是個大概。水池邊水線清晰發白,年深日久水位保持在一定高度不變,足見設計人對出入水量的控制精準。
“剛纔七個人在橋側面觸動擊發,應證了猜測正確,那橋的確是由重量引發啓動”蘇老鬼道。
機簧橋並非是發條發動,而是更巧妙的設計。修造完成的橋應該有一個樞紐來控制,啓用的時候拔掉樞紐,此橋再不能走人。橋已經過了,不用再研究,現在該研究的是水池。
如果沒猜錯,壘砌水池的是石膏和火山灰,最原始的混凝土,山體岩石析出的石膏有凝固作用,在醫學上有點用途,古人用石膏作原料,加入一定比例的火山灰,由來做混凝土。
“華清池”東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