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軍和我呆立當場,兩次看到屍體的位置角度不同,可屍體的姿勢完全一樣。最明顯的那一支左腳,無情的將我的判斷打破,懷疑,這不是巧合。
在同一個區域有兩個人摔死,摔死之後的外觀相同,這種巧合的機率太小了點。同時也不能排除沒有這個可能,眼前的距離,上身衣物的破口部分十分清楚,絕沒有錯。
“宏哥,要不要上去看看?”邵軍道。
邵軍的問話我沒有回答,屍體在上面,從我們現在的位置上去,只有一小段斷崖處在天井邊,雖然那裡的岩石不知能否承受我們的重量,但是看那稍微有點向上的斜坡,上去並不難。
我們眼下並沒必要上去看那具屍體,去找明哥他們會和纔是要事,讓我們停下的理由,只能是必要的休息。在心裡拿捏權衡,同時也將燈光上移一點,觀察下屍體的周圍。
屍體身後,一個開放的洞口,處在兩腿的左後方。
洞口、屍體,兩者的位置讓邵軍有些害怕,我也覺得脊背發涼,先前的那具屍體,不就是掛在那個洞口的右上方嗎!燈光移動,那洞口左邊的情況也和先前極爲相似。工兵鎬的木把抓在手裡,手心滲出了汗,手背的筋也條條暴起。
巧合,現在靠向零。
鎮定,我必須鎮定。
“上”。
烏黑的鎬尖在邵軍面前掄圓,精準的扎進岩石的細縫,鎬尖沒入一半,筆直拉起身體的邵軍,向上的身軀就像被機械快速彈起一般,懸在半空擡腿便是上方的岩石檯面。身體的靈活性是邵軍的強項,每一個動作的爆發力,都讓他的身體極富動感,在他身後,看不清他如何換手,只知道半空中的他,幾乎是平躺着,以仰泳的姿勢回手一推,穩穩站在岩石上方,岩石上的工兵鎬,根本不去理會。
踩着邵軍的鎬頭上去,我叫邵軍先閃到一邊,再心急搞清楚情況,謹慎也不能丟。腳下只是山洞開口連接天井的一道較平石沿,從下邊上來,底下還有很高的岩石,掉不下去。
告訴邵軍退後,心裡十分清楚,乾屍的腰一定會斷開。索性一把抓在盆骨邊緣,骨茬崩開兩腿再次扔回洞內。解下揹包,四肢能夠靈活放開。再次托起邵軍,肩膀就扛着邵軍的屁股。
每個步驟,我們兩人都屏住一口氣,儘量不去想害怕的東西,讓自己有所閃失。
走過乾屍的時候,我們已經注意到了,整個胸腔,空空如也,拉長的衣袖,無力的下垂老長,就連勒着兩肩的揹帶,之前也見過.......
身後就是洞口,站在這看不到乾屍的頭,這一幕在腦海中重疊了。
邵軍等到自己幾乎靠在乾屍胸前,犀利的一刀刺出,這次刺中的是卡主岩石的挎包另一邊。
上身落下時,那斷開的揹包也連同乾屍一同落下,邵軍一送,乾屍被我接住。
從腋下入手,攔胸操起上半身,邵軍被我順勢拉回洞內,穩穩的站住。手剛剛抓住衣袖裡的左手,一頭就撞在洞壁上,膝蓋也頂住了。
身體瞬間失力,趴在乾屍上,骨裂的咔咔聲也聽不到了。
隔着衣袖,我抓到的是,貓爪子。
邵軍把我拉到一邊,關切的看我胸口,他怕碎裂的骨茬扎傷我。邵軍剛剛到手的挎包掛住我肩膀,挎包底稀爛。
喘息一口氣,不去理會邵軍。這個時候,我在心底仍然抱有一絲信念,沒有這麼離奇的事,抓到了先天性畸形手,我也不相信拆開的屍體可以還原。
巧合,機率再低,也會有那麼一絲可能。
拉過屍體的上半身,衣兜是被我撕開的,動作幾乎可以用粗暴來形容。煙盒,大重九。銅線,四十釐米。鋼筆,折成幾截。碎渣子,也是一樣。
‘咔嚓’我擰斷了乾屍的脖子。猙獰的肌肉線條,上頜剩下的幾顆牙塊兒,腦海中的畫面一一重疊......
邵軍和我一樣,癱軟的坐在地上,兩人的腦袋裡都是一樣混亂。這說不通,所有說法統統不對,還原的屍體,剛剛在手中實實在在的質感,不是假的。
迷路,和這還原的屍體,巧合沒了,只能歸給那一直都不信的鬼。
對於鬼,我向來不信。人的視覺,嗅覺,還有觸覺,都是由神經支配,怎麼可能受到非自然力量的影響。被傳的神乎其神的‘鬼擋門’‘鬼打牆’,每當說起來,我都是呲之以鼻。信鬼,就別下地,改行算了。
如果那些鬼使神差的東西,既然能讓你看到、摸到,那鬼何不直接幹掉你。搞出那麼多彎彎繞,難道鬼都喜歡玩冷幽默不成。
除了鬼,我再沒有一個其他合理的解釋。不信鬼,不代表我是無神論者。
平靜了好一陣,才茫然想起,看到屍體的時候,我們就是在這條洞中上來的。如果沒記錯,往裡不遠就是我們鑽出來洞口,回到石室的路也很曲折,憑記憶摸回去不成問題。
從邵軍的兩腿上爬過去,起身之前擡手揮掉肩上的破挎包,只覺得那裡面有個硬東西,邵軍的左手中,拿着一個散發着淡紫色反光的東西,顧不上那是什麼,這時候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上,只想儘快離開。
三步並做兩步,身後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石洞中往裡還有路,停在一小洞口前,燈光向裡照去,裡面狹窄低矮,絕不是我們上來的那個窄洞,寬度人根本進不去。
蹲下回頭看邵軍,距離卻又符合最初上來的時候,看到屍體的位置。在洞中向深處照,又沒有其他洞口。
現在的體力根本不允許我做太多事,很想進去擴一下試試,如果只有一小段是這樣狹窄,我們就能出去。
剛纔過來時,掉在地上的是一個小本,老式橫開的工作日記。紅色塑料封皮,已經乾硬褪色,微微發黃,就連上面四個金色的字,也分辨不清了。
“宏哥,過來看這個”邵軍道。
邵軍手裡的東西極像盤子,這個大小裝進挎包,也會將挎包撐得大大的,破碎的挎包底,就是因爲它。
淡淡的紫色泛於金燦燦的盤子上,紫金在兩千年前就有,現代紫金器物首飾,以俄羅斯最爲著名,它是世界三大金之一。紫金的耐磨度,優於其它兩種,由於儲量的原因,價格相對其它兩種金便宜。我是東北人,對這個並不陌生,在哈爾濱的時候,俄羅斯飾品店裡,異國來的首飾常常吸引我的眼球。
眼前的盤子,邊緣三個突出的部分,類似扶手。厚兩指深三指,盤子中的銘文整齊得排列成方。那是不是字我都懷疑,每一個可以說是字的銘刻,都勾勾巴巴,筆畫大小保持一致。如此精心,莊重的刻畫,顯然這不是普通的容器。
外表光澤如新,找不出任何一點磨損的痕跡,似乎這是剛剛做好的一般。就是這完美無瑕的外表,讓我首先聯想到紫金的耐磨度,仔細甄別,淡淡的紫色金光,這又並非是紫金,明晃晃的盤子上,淡淡的紫色散發的極不勻稱,有的地方紫色較重。
盤子邊緣一寸寬的外延,水平光滑,細緻的網格花紋,很像窗花。坐在邵軍一邊,這東西與其說是盤子,倒不如說是淺盆,因爲它沒有底座。
只可能是金銀材質,製作過程中加入了某種紫色金屬,最平常不過的是紫紅色的紫銅。看起來像是紫金,那不太可能,我國也有出產,但絕對不會在廣西。
腦袋中平時涉獵的東西不多,但是這個樣子,盤子中間有字,我好像記得,這不是普通的容器。這東西叫——牆盤。
提起牆盤,就要回朔到周源時期。明哥的話說的實際,精闢,一針見血。‘就是他媽的窮擺擺,老百姓拿樹皮做褲衩的年代,你搞出那麼多禮節幹毛用’。
《周禮》作爲中國最早的禮樂制度,爲後世很多朝代所效法。因爲它詳盡,細緻,符合中土人文化的理解範疇,很多細節上最容易被接受、認可。
有人說它是法典,這有些牽強。無論是封建社會,還是更早的奴隸社會,周禮上的很多成文,都是規定統治階級日常行爲的,衣食住行、婚喪嫁娶、祭祀、祁福無所不包。如此細緻的規範,和社會底層人羣沒有關係,只有統治階級纔可以適用。
還是明哥的話,‘就連行房,都要到了時辰,奏樂開始’。
牆盤,就是《周禮》的產物,這不是裝飾品,而是洗手的時候,別人端在手和水下面,用來接洗過手的水用的。做一面牆盤的金屬,不如用來給老百姓做一口鍋,明哥有時候比較務實。
還原的屍體就在眼前,失去了來時的路,沒有心情關心邵軍手裡的牆盤。回過頭,手中的日記剛剛被我打開了,第一頁上‘第一次試驗’首先映入眼簾:
五個人再次回到中間的靖室,同樣,眼前的景象,無聲變化,五人又回到了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