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明此時想的是蘇懷他們究竟因爲什麼敢於走進溶洞羣,對我所說的倉促上陣,他早有預判。李立明說的沒錯,一路上我和張春來的表現,都說明我們兩個對王宇出現前後,根本沒有絲毫對策,完全是措手不及。李立明叫我們不要多慮,王宇的表現上也有問題,但是李立明還沒抓住癥結所在,因爲王宇說有個大姐在給她做指引。
有個大姐做指引,那後面的不確定性就多了去了。
“王宇的母親是蘇老的故交,有些事我們別生亂,那個年代的人和事,有太多說也說不清的”李立明話裡,我和張春來理解的,不單單是李立明不想說蘇老鬼的陳年舊愛等等往事,而是下來之前,蘇老鬼對王宇的事情向李立明他們有過特別交代。
一句故交的孩子,李立明肯定能心領神會,一路上要分外關照。
“那帶她下地,這樣也算是照顧嘛?”張春來說出我心裡也在想的。既有照顧的意味,現在讓她跟着下地,在旅館裡王宇說過,那個神秘的大姐將蘇文的情況,告訴過王宇。人家是爲了找尋母親,或者其中也有調查父親死因的目的,這麼大張旗鼓帶着她下地,真的好嗎!
李立明伸手止住我們的話茬,他能發覺,張春來是想趁這個機會在他那裡探底。
“你們是倉促上陣,我們何嘗不是呢!”李立明訴起苦來。蘇老和李博生剛剛談好條件,正和陳教授說起神農架林區的龍象村,還留着當年的遺憾。張春來的電話打過去,所有人那時候也是反應不過來,只做了初步的安排,這其中的心驚誰能理解!陳教授當時可是說了,湖北之行暫時取消。對方既然知道所有人底細,知道你們是陳教授的人,現在正在談合作,王宇的話張春來在電話裡是如實報告的。
“想想這是什麼人?”李立明的語氣極爲凝重。選擇這個時間出現的用意難以琢磨,你們就沒害怕嗎?
張春來也是捂着圍巾來回踱步,他心裡清楚,王宇敲響房門,驚險已經開始了。我的預感正確,當時初來乍到的我是最危險的。
難以琢磨,不如不去琢磨,計劃繼續,龍象村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還不算,還要帶着王宇一起下地。
“這是蘇老咬牙做的最後決定”。
仔細回憶過去幾天的細節,王宇跟着我和季秋遊覽故宮,季秋看待王宇的眼神,邵軍接到我們之後對王宇視若不見,還有丁曉東對王宇眼中那種兇狠。就連丁曉東和張春來聊的‘虳’,估計後面也有用意。
只有我一個人對危機沒個清楚的認識。
張春來想探底,不是甩鍋。李立明已經走開,張春來還在來回踱步,他心裡清楚的很,我們的住址,只能是自家人知道。將這個結果告訴東家,沒什麼用,而且東家也不一定不知道。那個‘大姐’能把王宇送到張春來和我的面前,就不能送到全聚德的包廂裡!這麼來看,這個鍋還真甩不掉,蘇老鬼的人,不可能知道我和張春來在哪。
“好日子到頭了”張春來自語道。我可沒有這麼悲觀,回去告訴東家,‘清理門戶’不就完了。
剛剛想到這裡,細細品味回來,張春來說的對。東家下地倒土帶女學生,李博生又陰沉無比,就這幾個人圈子裡的事不是我想象的那麼簡單,真是那種外神通內鬼的無間道,麻煩大了。
溶洞羣裡四面相通,來到暗河附近,太高的地方看不到,大鍋那邊應該是水的上游。河牀中的岩石結滿冰刺,旁邊翻開的土酥黑成塊,含有鹼性水質的暗河應該只是很短的時期內流過這裡,只在河牀表面下半尺有結晶。
李立明他們在上游方向爬上一面斜坡,這個方向,斜坡下就是剛纔的溶洞。上方燈光過處,玉樹銀花,滿是被結晶覆蓋的樹林矮叢,一根根樹木只剩半截,框架還在,確有霧凇一般的美感,冬季的霧凇,我可是不止一次看過,那種滿樹銀花,只在松花江邊特有的冬季霧氣裡才能看到。工兵鏟劈開一段,裡面的木質部已經呈現絮狀,鏟子掰開紛紛飛起,趕快躲開。這種飛起的含鹼的絮狀木質,落到眼睛裡可不是一般的疼,弄不好會瞎。
沒帶護目鏡是個失誤。
河牀附近和斜坡上,只是一層覆蓋的結晶泡鹼。李立明判斷這裡因爲離地下泡鹼暗流很近,暗流應該有一定的溫度,所以泡鹼結晶纔會凝結在山坡的殘枝斷木上。但是那幾口大鍋的析出結晶卻那麼厚,誰也猜不出那是因爲什麼。大鍋沒有用火的設計,中間是分開,顯然儲存泡鹼水也不可能。
沿着河牀又向下行出一段,李立明想讓大家多熟悉一下週圍的壞境,不急於進到更深的溶洞裡去。幾個人又討論起泡鹼和天然鹽的關係。埃及的沙漠深處,泡鹼是以涌泉的方式直接噴涌到沙漠中,網上說的位置是帝王谷西南十幾公里處,那種鹼水裡天然鹽比例很高,結晶是可以直接拿來製作木乃伊。但這裡的不一樣,剛纔嘗過,鹽分很小。
而且水流的方向,查看過翻開的石頭,李立明根據石頭下的水流沖刷痕跡判斷,水來的方向是西邊溶洞深處。
剛纔溶洞裡的巖畫貌似有很多種不同時期的畫作,人物衣着手中器物就有很多不同。
再看周圍地形,河牀如果原本就是溶洞羣裡的水流。那麼天然洞穴在遠古時代,很多族羣都會選擇這裡聚居,或者血腥一點,爲了這個溶洞羣互相攻伐打殺。就不足爲奇了,環境適合龐大族羣棲息,更有着得天獨厚的資源。
天然鹽。
“書上說遠古人類的平均壽命是十幾歲,那麼性成熟的時間段裡,必須抓緊時間生育下一代”李立明提出了很多矛盾,十幾歲的人剛剛成熟沒多久,就要繁衍,短命的原因沒解決就要延續種族。遠古人類太偉大了。
順着這話理解,還真有這個可能。人類很可能很早就發現了天然鹽的存在,巖畫上可是體現了有編織物的衣着,說明遠古人類的生存能力沒那麼弱。石器時代的出土物件,能用石頭磨製工具,能用動物骨骼來製作針和梳子,遠古人類的大腦也在不斷開發,這必須要一個大的壞境。
龐大的族羣和相對平和的時間。
“假的”丁曉東繼續李立明的問題,遠古先民的壽命沒有那麼短。剛剛還在巖畫上看到過哺乳的女人,明哥也提出了性成熟的年齡,古人絕對不會只有十幾歲的平均壽命。
天然鹽的涌泉處在溶洞羣深處,這個溶洞羣被一個族羣長期佔據。那麼這個結果就對了,懷璧其罪,別的部落也會來爭搶。
原始社會長期征戰也許是人短命的原因,當然了,那時候的征戰,規模只相當於兩個村在那打。
“別猜了,也不一定是爭搶殺戮那麼暴力,也許遠古人更懂得以和爲貴”張春來攪合了大家的性質。極其傲慢的口氣問大家,知道周口店嘛!知道河姆渡嘛!知道半坡遺址嘛!很多先民遺址的挖掘中,無論是巖畫還是甲骨文載體的分析,遙遠的先民就有過物品交易,雖然不是用錢幣易貨的方式,以物易物還是有的。他們按照自己佔有的資源,來換取沒有或者稀缺的物品。比如領地在河流邊的部族,會用捕獲的魚類換取其它東西,像是獸皮和肉什麼的。
丁曉東贊同張春來,“據說在某個北歐國家,發現個五千多年前凍在冰窟裡的小女孩屍體,胃袋裡發現有麥麩”。
五千多年前有麥麩,以植物爲食和以人工種植物爲食是兩個概念,時間跨度應該很大。
先民的生活,仍然值得去研究。
“很榮幸,我們的國家有古人類,更有古人類遺址,遺址更不止一處”張春來不可一世的樣子很欠揍。
“很榮幸,我們國家也形成了人類最早的職業”我必須強詞奪理,找回一點顏面。古代先民的生活地域,族羣規模達到一定程度,那麼族羣的生活就需要青壯力量來守護,由此,世界最古老的職業就此誕生。
戰士。
只有偉大的戰士才能保護族羣。“論盜墓,我初中文化就夠用”。
大家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氣氛很好。李立明也用平緩的話語告訴大家,之所以這樣安排,就是在進去之前,先熟悉一下週圍的情況。
李立明的燈光四處遊走,顧雪彤死的那個大鍋在身後幾十米,死時手裡沒有照明,糖紙卻離她不遠,可惜地上的土質不允許腳印留下。只能根據前方的情況來做一個基本假設。
青灰的溶岩被修整過,空間寬敞,更多的巖畫所處較高,只能一點一點大概觀察。注意那些看上去應該注意的事就可以了,特別是地腳邊,哪怕出現一個形制可疑的物品或石頭,都會引來興奮,李立明的判斷,全是來自顧雪彤死的位置。
“應該不會太遠”。
顧雪彤手裡沒有照明,走出的這段距離內,沒有發現火把和手電。吃糖的氣氛肯定是大家短暫休息,四個人也沒有太大閃失的情況下。那麼顧雪彤死在大鍋,一定是在往回逃跑的過程裡,出了事。
“明哥,你這麼說,讓我們怎麼聽不明白啊”我疑惑的問。四個人沒有太大閃失,在休息中才能吃糖,這聽上去沒有多大的聯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