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本慘無人道的詩集被五馬分屍,零碎而頻繁地亮相在廁所的同時,慘絕人寰的大學軍訓如黃河決堤,橫掃而來。天之驕子卸妝都成天之嬌子,**校醫屋內幾摞黃**刊的高度長得連他自己都心驚肉跳,咋舌不已。教官鐵了心,面對與日俱增的病條絲毫不減往日苛刻,終無一人可臨陣脫逃。於是每日傍晚路人總能瞧見許多武裝成蚱蜢的學生,似潰敗的軍隊,拋戈棄甲,泥巴一樣穿過馬路。
其間,浩燃在文聯選拔中脫穎而出。當他再踏入文聯儼然發現了目光中的微妙變化,有陶醉,有嫉妒,有羨慕,有不屑,還有蔑視,譬如劉夏眼中就有能滅了你的那種“滅視”。曾因浩燃弄髒她海報而放粗口的小妹如今也含情脈脈;曾冷言冷語說他窮酸的時髦小姐們竟也聚攏一起邊偷覷邊不懷好意的竊笑;就連那位和凡強交情深篤每遇必撞下浩燃的文痞,今也不用鼻孔眼瞧他了。浩燃的卑微身份似乎注入種磅礴凝重的意蘊,瞬間雄渾碩大起來。
關於文聯主席的位子,小柳老師與病牀上的萇教授有近一小時能把老頭談焦的交談。終結碩果。小柳老師一臉歉意地對學生們說:身兼它們職,工作很忙,可能不會每天都來(事實是:可能每天都不會來),其間文聯事務由文聯主席代理,並請此屆文聯主席沈浩燃上臺發言。浩燃沒發言,只寫了首“攥筆豁天露春曉,劈雲撥霧潤枯藻,閉目臥鋪斷邊路,伸指落化足下草”的詩,以表決心。如願以償了!可風雨中幽涵透溼的身影與小柳老師多出的五百元話費將同時被塵埃掩埋,彷彿艱難跋涉後的腳印,在浩瀚沙漠中,又能駐留多久呢?
不久。盈盈通過學生會渠道入了文聯,大有《官場現形記》裡陶子堯的太太進上海的氣勢,坐浩燃附近,儼然一誥命夫人。
——流言似流感,亦或流矢,在劉夏一幫搖脣鼓舌中,文聯主席的微名成了衆矢之的。子烏虛有的事一夜間就被傳成衆人皆知的秘密。
浩燃像馬克?吐溫《竟選州長》中的主人翁一樣被流氓的流言炸得頭暈目眩。
盈盈每聞流傳,定氣得像只火雞,大拍牀板咒罵浩燃:花心,薄情,饕餮。
攥被角臆想:文聯**極多,男生進去就好比未開葷的小貓走進了魚罐頭,豈能不被迷惑。何況我的小貓掛了個金項圈,保不準那些不要臉的魚會跳起來投懷送抱,他又不見得有柳下惠坐懷不亂的定力;轉念想柳下惠“柔肌着體,如抱冰雪;媚姿到眼,如見塵磕”,顯然沒發育正常,還好浩燃不要當柳下惠。想到這,不禁羞紅了面頰,連忙用手背爲自己降溫。
盈盈常向聯里人介紹自己是“文聯主席沈浩燃的女朋友谷盈盈”,像許多名人名前總要加一串無關痛癢的頭銜——聽得對方心急好比忍受電視劇前的廣告,恨不能像看光盤時摁快進或學婦女買菜殺價,一口殺掉所有零頭。
而盈盈收到的常是演員的微笑,那內在表情像是說:“瞧!剛當上文聯主席沒多久,家眷都接來了。”
盈盈思索出那人心中隱語,過兩天自己造自己謠言,一臉慍色,嬌嗔對浩燃說:“文聯的人就喜歡瞎說,什麼‘把家眷都接來了’,還‘攜眷前往’,我哪裡成你的家眷啦!人家女孩子的清白都搭給你了,你要對得起人家。”
當晚穿白色吊帶睡衣坐牀頭拿相機決心送幾張特殊的自拍照給浩燃,問室友如何能照的漂渺如仙一點,室友說拍照時手抖一下就能縹渺。結果抖大了,太縹渺,跟鬼影似的,自己看了都發指,哪還有面孔拿出去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