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燃鞠躬告辭,回宿舍重重趴在牀鋪上怒吼着抓撓廝打,整齊疊放牀頭的被枕滑落在地。
他發瘋似的扭扯自己的頭髮,他攥緊拳頭shuangfeng貫耳猛捶自己的頭顱,他最後傷慟地捂臉失聲痛哭。
白牀單上半截在牆邊堆出無數褶皺,下半截垂懸在牀沿隨窗口吹進的暑風左右搖擺。
他臉埋褥子裡,脊背頓挫,似乎將溺死在翻卷起伏的痛苦潮水裡。
希望塞絕,宛若懸崖峭壁間一悲鬱恓恓望穿雲煙的枯樹,根鬚折斷,身陷深淵。
兮兒溫潤纖細的嗓音又在耳孔旋滾,蜂蜇般刺痛在體內時隱時現。
窒息的憋悶感迫使他撐起身想去開窗,卻力不從心虛脫似的頹然坐在冰涼地面上。
他歪靠牀腿,胸腔的劇烈起伏已碧湖漣漪般漸漸平息,隱覺一股暖流如河水溼津津的軟舌輕tian岸邊泥土一樣潤溼他的鼻腔,隨之,豆大血珠滴落在手背,落在被單,癱成兩朵醒目的紅菊。
他垂首黯然凝視被面,一首悽惋絕句傷極而成:一片素雲兩點梅,若無風雪詎紛飛,月長日消心不萎,孤貧復見已成灰。
殷紅的血流勢洶涌,滴滴答答在白被面上侵染出一片瑰奇雲霞。他肩靠牀棱深深仰頭,手指塞住鼻孔,血液流淌進嘴巴,濃重血腥味彌散在口腔。思緒如龍捲風中的沙礫不能自控地亂飛,他不斷極力追溯融有凌兮影子的鱗爪片段,來加重心中痛楚,彷彿失戀者會多聽傷感歌曲以勾起痛苦回憶,再泫然流涕。
幾小時後,電話鈴將他從暈睡中驚醒,是許幽涵爲他下午曠課的事,他漠然將話筒扔到一邊,任幽涵對空氣絮叨囉嗦。他固然聽懂盈盈和小柳老師的弦外之音,品咂一陣越覺得味道難禁,嘆息着現在竟成了幹名採譽的虛僞之徒。
他洗淨面孔,換好衣服,檢查一遍所帶證件,然後出校門到銀行取出剛存的五千元,裝進白信封,一言不發丟在幽涵面前,轉身離開。
許幽涵愣怔一陣從條形長椅上拿起一捏是錢,便起身追去攔截住浩燃,嬌喘吁吁,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夕陽口銜舍樓一角,垂柳的樹影被拉長,浩燃不無怒容地謝謝她,之後低吼,我不是靠女人花錢往上爬的沒骨氣的男人。
他回公寓,在狹窄嘈雜的樓道碰見王翔時仍餘怒未息,對他下午沒簽到的事漠然不提。
王翔只好轉舵,說:“今晚凡強又組織活動每人收五十塊,其實我們根本花不着多少,都被他揣兜裡了。嗯,這回你給他錢嗎?”
浩燃怒火復燃,高聲大氣說:“我又不是他爸爸,憑什麼他要錢我就該給!”
幾個凡強黨羽呼嘯而過,唬得王翔直衝他擠眉弄眼,浩燃梗着脖子仍振振有詞彷彿掌握了全世界的真理,大有魯迅的勇猛。
王翔作個佩服的手勢,提醒道:“聽說他們最近要彈弄你。你要多加小心,凡強這人可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