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宗的山體內部,悟性真人滿臉陰沉,眼前是一片狼藉的池塘,荷葉枯萎,金蓮凋零,龍氣早已散盡,就連那顆龍蛋,也是不翼而飛。
難以抑制的怒氣壓抑在心頭,悟性真人一個沒忍住,鮮血噴出,險些暈倒。
此地是蜀山劍宗的絕密之地,除了宗門少數幾位“悟”字輩的,平常之時,這裡都是呂冷軒的閉關之所。
可偏偏是這個關口上出事,不用想也能明白,這是早就預謀已久的事情。
悟性真人強撐着身體,在石臺邊上坐下,好半天沒說話,腦子裡對整件事情,前思後想了好一陣子,卻還是沒有個頭緒。
出了叛徒?不太可信?但是這裡又有誰知道?
悟性真人的心真的就差點碎了,他和悟世真人努力了一輩子,就是想把蜀山劍宗推上去。
如今大破白骨山,蜀山劍宗的聲望一時無二,道門之內再沒有能與其爭鋒的,但是,孕養多年的蜀山氣運就此斷絕。
這是幾代人的心血,就這麼斷送了?悟性真人突然起身,不顧一切的衝進了池塘,雙手來回折騰,突然之間,他全身猛然的僵了一下。
雙臂用力,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屍體,被他從水中撈了出來,神識掃在其上,眼睛從上往下的打量,心中的疑惑反而更甚!
崑崙山上,沒有大張旗鼓的歡迎,也沒有因爲這場大戰的最終勝利而歡呼,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戰神谷裡,僅剩下的一百人,包括李小意在內,齊齊的看着那塊白玉牆壁,上面的名字,依舊如新,只是幾天的功夫,名字就只是了一個名字而已。
酒香四溢的龍炎液,一罈,李小意率先喝了滿滿的一大口,然後澆到了地上,那塊石碑之下。
“這裡以後要放酒,整壇整壇的放,兄弟們饞酒的時候,不用去別的地方找。”
陳月玲“嗯”了一聲,李小意隨手把酒罈一甩,孫彪伸手接住,愣了一下,酒香撲鼻,擡手拿起,仰脖猛灌。
陳月玲和張婧起身離去,那一小壇酒依次往下傳遞,一人一口,還沒到十人,就已經一滴不剩。
而這時陳月玲和張婧已經回來了,一個儲物錦囊打開,十餘壇酒,也不知道這倆人從哪整的。
李小意走上前,伸手取了一罈,酒封打開,張口開喝,其餘人也是一樣。頓時,整個戰神谷酒香瀰漫,卻沒有歡顏和笑語,亦沒有任何的喧鬧,只有不斷喝酒的聲音。
其餘各峰也都差不多,沒有祭奠,也沒有哭聲,只有一盞盞燭火,在黑夜裡照亮了整個崑崙山。
修者重生死,因爲修道本來就是體察萬物,索求長生,然而就是這樣的一羣人又輕生死。
每一年,各宗各派,都有無數的修者,因爲破境不成,無奈坐化於洞府之內,就好像秋葉落,亦無聲,悄然而逝。
喝酒的人未看破,所以借酒消愁,醉了的人,又看破了,因爲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安然的入睡。
千杯不醉的,是惆悵難消,好像此刻的李小意,不停地喝着,再喝着。
靜謐的夜晚,冷月高掛,他看向一直陪着自己的陳月玲,似有所感的嘆息一聲:“是我做錯了?”
“你沒有錯,我們心甘情願,不爲了你,也爲天下蒼生。”
李小意笑,仰頭在喝,不是因爲想喝,而是想用酒罈遮住自己的臉,因爲他從未想過什麼天下蒼生。
陳月玲卻誤以爲他這是在傷感,張婧在一旁靜靜地坐着,不發一語,目光始終流轉在李小意的身上。
這是一個難過的人,她是這樣的以爲。
李小意放下酒罈時,真的是有些難過,他想要往上爬,在崑崙,亦或者是天下道門,而白骨山竟然給了他施展報復的機會。
登高就需要踏腳石,而當有一天他終於爬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的高度時,再回首,腳下全是他爲之熟悉的面孔。
抱着他時,張有道哭的撕心裂肺,不想死,還想生!
而當李小意的井中月舉過頭頂時,哀容變笑容:“下輩子,他張有道還要當崑崙弟子,只爲了要跟着他。”
那一刻,李小意的手,真的在顫抖,當熱血臨身時,他已然沒有了成功後的喜悅,反而是一陣心酸與自責。
其他人也是一樣,幾十個朝暮相處的生命,在自己的手裡流逝如水,然後徹底的消亡。
這種感覺……他望着那輪明月,一時失語……
雲海殿內禁制全開,灰袍老者出現在殿內,慕容雲煙正在看着一枚獸蛋,金黃的外殼上,有淡淡的靈氣在波動。
“可露了什麼破綻?”慕容雲煙面無表情的問道。
灰袍無眉的老者微微的拱了拱手道:“只有一具半截身體落在龍塘裡,來不及收取。”
慕容雲煙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頭,繼續撫摸着略帶溫熱的蛋殼表面,來回滑動。
“是你有意而爲之,還是真的時間緊迫到,讓你連回收屍體的時間都沒有。”
灰袍老者沒立時回話,鮮血忽然溢出嘴角,只因爲慕容雲煙此刻的不悅。
“道兵的飼養,自古便有,如今的道門裡,能養得起的,只有大衍和忘憂兩宗,蜀山劍宗那幫老狐狸,你真的以爲他們會信嗎?”
“大衍宗出名於天算之術,忘憂宗雖然淡泊名利,到底是道門六宗之內,扔到他們身上,也不是不行,至少能減緩蜀山劍宗統合六宗的時間。”
“龍氣已破,想統合六宗已是太難,他還有機會嗎?”慕容雲煙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當年崑崙宗,千年龍氣被破,如日中天的勢頭,變得日落西山,天地風水術,自有其道,法陣匯聚其中,天成最好,人爲也不是不可,更何況我崑崙自古便是靈秀之地,真龍生,如虎添翼!”
慕容雲煙嘴角勾起,看向滔滔不絕的灰袍老者道:“既然知道這些,又何必多此一舉?”
還是那半截屍體的事情,灰袍老者再次低頭道:“是老朽糊塗,當時心急火燎,一時間有失分寸,請掌教真人責罰。”
慕容雲煙走近灰袍老者,目光裡閃爍着異常冰冷的幽光:“師叔祖,這是最後一次,再有,我就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