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訂了協議之後那棟房子連同它下面的土地都完全屬於夏爾和夏莉兄妹兩人所有,即使是伯爵也不能夠非法的剝奪這棟屬於兄妹兩人的房子,銀行方面開了一個證明之後,夏爾就可以去找裝修工人和設計師討論接下來的裝修問題了。
上次他和夏莉說起過這個事情,最終他輸給了夏莉,女孩們微笑着凝視的目光似乎有一種非常特別的魔力,明明她強詞奪理的時候你能找到一百種理由反駁回去,當她開始微笑着甚至是露出一些哀求的表情看着你,不說話的時候,難以讓人相信的事情就發生了。
你明明可以宣告自己的勝利並且做出最後的決定,但就是在女孩們放棄反抗的時候,反而會變得心軟起來。
從“也許我們能找到達成一致的方法”到“好吧,你說了算”,在這個過程中女孩們甚至什麼都不需要做,看着你,閉着嘴就行了,當然有深仇大恨和太醜的不行,這是隻屬於漂亮女孩的魔法。
夏爾就輸給了這樣的魔法,最終他們的房子的設計風格由夏莉說了算,另外她也找到了合適的設計師,就是藝術之光衆多藝術家中的一人,夏爾隱隱覺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件蠢事,但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計較了。
他帶着證明和裝在一個略微發黃,有些破舊的布袋子裡的五萬塊錢返回了下城區,誰都不會想到那個看上去不起眼的袋子裡會有這麼多的錢。
他先回去把證明放在了家裡,這個玩意在任何一家城市銀行都能重新開具,但是需要支付銀行調閱檔案的調檔費三百塊錢——能夠在中城區買得起房子的人不會缺少這三塊錢,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也是錢的一種。
然後夏爾就和格洛莉婭一起離開了房子,女孩要和過去說再見,那麼自然而然的就要親自的去結束這一切,這不是夏爾逼她和過去了斷,如果她不出現,那個市儈的中年人也許會再次找上門來,並且是以“我是你女友爸爸”的身份,那會更讓人覺得噁心,所以直接在這裡斬斷,對大家來說都是最好的方式。
女孩在路上的時候也想通了這些,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然後在D區靠近E區的地方,找到了格洛莉婭的家。
她的家其實和夏爾居住的地方沒有太大的差別,街道兩邊永遠都是不斷擴建增高的公寓樓,就像是黑壓壓的兩座山一樣遮擋住陽光以及天空,在半空中不時穿梭過的工程用的蒸汽軌道車轟隆轟隆的疾馳而過,一些細微的灰塵會在軌道震動的時候落下來。
永遠都看不見陽光,地面的磚縫中有許多的青苔,雖然每天都有人負責清潔,但是街道永遠都不可能幹淨。
下城區的空氣中始終瀰漫着某種難聞的工業殘渣的味道,越靠近E區,越是如此,E區有一些污染不太嚴重的工廠,曾經有人覺得應該把重污染的工程挪到城市圈,也就是城牆外面。
反正外面荒蕪的土地上再怎麼污染都不會有人關係,而且也不會爲下城區人們的生活帶來什麼太大的麻煩,不過很顯然這種說法永遠也都只是說法,因爲它根本不具備可行性。
把現有的工廠搬離城市去,那麼費用誰來給,一個問題就能問死所有人,指望企業家的良心不如想想晚上吃什麼。
在等電梯的過程中有些人看見了女孩和夏爾,眼睛裡多少帶着一絲特別的神情,兩人上了電梯,來到了格洛莉婭家的門外,敲響了門。
這是夏爾第一次進入另外一棟公寓的內部,和他現在所居住的地方沒有任何的區別,有些鏽跡的天花板上昏黃的燈泡被模糊的玻璃遮蓋住,外面還有一層鋼筋燈罩,這是爲了避免燈泡丟失。
走廊裡隱隱散發着一股尿騷味,走廊的兩側都是房間所以這裡沒有窗戶,空氣只能夠通過自然循環的透氣孔離開,可很多時候它並不起作用。斑駁有些掉色的牆壁坑坑窪窪,有些看上去像是潮溼後自然脫離的,有些則是被什麼東西碰撞的,一樣沒有太大的區別。
在十幾秒後,門開了,門內露出了一個個子不高的女人,她的頭髮亂糟糟的綁着,有些瘦弱,背也有些佝僂,她的臉上有些隱藏起來的不安,眼睛看了一下夏爾,就轉移到了她的女兒身上,雙手下意識的在身上擦了擦,微微轉身推開了房門,沉默的拉着格洛莉婭進了房間。
房間裡有一股濃烈刺鼻的味道,是草藥的味道。
草藥學是被帝國認可的一種治療的手段和方式,一般這種治療手段多數適用於下城區,再往上就是鍊金秘藥和神官,除此之外最近十幾年還有一種正在快速發展的醫療手段,叫做“醫療科學”,不過很多人並不相信最後那個,總覺得創造這種叫做“醫學”的人是個騙子。
他們甚至提倡要切開人的身體找到問題,這種行爲除了欺騙一些什麼都不知道的愚婦之外,根本騙不到人!
夏爾很快就在“最大”的臥室裡,看見了格洛莉婭的父親,他的情況並不太壞,至少沒有死掉,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他整個腦袋都綁着繃帶,女人牽着格洛莉婭的手在陽臺外說着什麼,女孩的兩個兄弟則看了一眼夏爾,就縮回了房間裡。
除此之外,也只剩下承捲曲在餐桌下,似乎沒有什麼力氣的老人還和夏爾擠出了一些笑容。
幾分鐘後,格洛莉婭和她的母親都小聲的哭了起來,兩人從陽臺回來之後,夏爾把手中的袋子給了她,“這是五萬塊……”
餐桌下的老人有些驚訝的看着夏爾,而格洛莉婭的母親的手也抖了一下。她擦了擦眼淚看着袋子裡的錢,眼裡閃過一絲亮光,又看向了女孩。
只是這一次,她的眼睛裡不再是被不捨與難過填滿的哀傷,更有一種羨慕,嚮往,驚喜,甚至是……嫉妒。
一絲嫉妒隱藏在她的眼神中,她很快的挪開了視線,有些卑微提着袋子,她彷彿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如何正常的提着袋子,亦或是她覺得這個袋子特別的沉重,雖然它並不沉,只有不到兩公斤的重量,但它又真的很沉,因爲它可能是生活的希望。
女孩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夏爾,“我去收拾一些東西,等我一會……”,她抓着夏爾的胳膊,似乎有些害怕,夏爾點了點頭,她快速的回到了房間裡。
女人這個時候反應了過來,她把裝錢的袋子送回到臥室裡,不一會裡面就傳出了中年人的聲音,他居然在女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甚至還站在我是的門內和夏爾打了一個招呼,然後用帶着怒氣的口吻呵斥他的妻子,“爲什麼讓尊貴的客人站着,我們家裡的飲料呢,找出來給客人……倒上,還有你,滾到外面去!”
他說話的時候中斷了一下,似乎是因爲疼痛,而最後一句話,則是對捲縮在餐桌下的老人說的。
在邁入電梯廂的時候,女孩回頭看了一眼,一家人都站在門外朝着她揮手,這是她從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和睦”,她想笑,但心裡更多的是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