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證聞言急道:“師父,如此道佛盛會,您怎能缺席?”他一心想恢復慈恩寺的聲威,此次爭奪神帝,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窺基似是看出他所想,目光直直朝他看去,笑道:“慈恩寺盛在天竺真經,豈能在乎區區虛名?待動亂平息,天下太平,我們再將真經傳予世人,才能不負三藏法師所託。”
道融問道:“那師父您的意思是……”
窺基道:“你二人前去,一切聽從寧施主的安排。”
寧楓聽的大驚,急忙道:“大師,在下何德何能?”
道融微微一笑,卻不言語。他已經知道,師父的意思是讓自己和師弟全力支持天罡仙,來登上這神帝之位。有慈恩寺和太清門這等道佛第一大派,定然能力排衆議,最大的減少爭鬥。師父此番安排,可謂深謀遠慮。
道證雖也明白,但心中總是不服,卻知無法說服師父。目光朝外一看,卻見羋靈薇正生出九條白尾,纏在道宣師弟的身上,他大吃一驚,道:“九尾狐?”正要上前阻攔,卻被身後師父呵止。
窺基訝異道:“枯榮木突然枝繁葉茂,葳蕤叢生。想不到九尾狐竟能夠壓制木厄毒?”
寧楓也未曾想到,稍一思索,才笑道:“九尾狐天生五行俱備,看來正是五厄毒的剋星。”隨後暗暗思忖:“靈薇她身份特殊,若是還一直跟着我,到時見了道佛各派的高人,難保不會被看出來。何不讓她留在慈恩寺,陪着窺基和道宣兩位大師,大師心性慈悲,她正好可以保衛慈恩寺,以防宵小之輩。而且還能幫道宣消除五厄毒,一石三鳥。”
念頭一出,便覺此法大妙,便說了出來。
三位大師猶豫時,卻已見羋靈薇走了進來,嗔道:“我可不要留在這裡陪着兩個老和尚,無聊死了。”
道證怒道:“你……”
窺基知道寧楓的想法,笑道:”羋施主,你若不想天天看着貧僧,貧僧也無法強求。但若說慈恩寺內無聊,可大大的錯了。”
羋靈薇不信道:“哪裡錯了,這裡除了空空的僧房,和幾棵奇怪的樹,還有什麼?”
窺基大師笑道:“貧僧來講幾個故事,施主就知道了。”合十在前,娓娓說了幾個如來得道前的事情,大師佛門精深,闡述入微,一時竟將羋靈薇吸引了過去。
講罷,大師道:“施主以爲如何?”
羋靈薇撇了撇嘴,道:“大師講故事倒是好聽,但我卻有些不信。這位如來割肉飼虎,喂鷹,怎麼可能?”
如來雖是天竺人,但卻是佛法的創始者。佛門中人一直將其視爲佛祖,此刻道證見羋靈薇竟敢質疑,心頭大爲不悅,但礙於師父在場,不好發作。便連道融也連連搖頭。
倒是寧楓暗想計策已然成功,面露微笑。
窺基也笑道:“爲何沒有可能?”
羋靈薇正色道:“那頭老虎又不是隻吃一頓飯,這次吃了如來的肉,等下一次又餓了,豈不是又要出去捕食獵物嗎?你那如來又能有多少肉可以給老虎來吃?”
窺基道:“施主說的好。不過我佛如來有真如法身,無窮無盡,施主大可不必擔心。”
羋靈薇又道:“那天下山林遍佈老虎,天空滿是雄鷹,那如來雖然法力無邊,恐怕一個人也應付不過來吧?”
窺基聞言,正色道:“施主果然與我佛有緣。這正是當年三藏法師欲弘揚佛法的原因,若是天下間人人皆是如來,還怕無肉可飼嗎?”
羋靈薇驚訝至極,她暗想天下凡人那麼多,怎能人人都是神佛呢?
窺基知其所想,笑道:“施主若不信,便留下來。貧僧將如來得道所修的真經與你一看,便即明白。”
羋靈薇心頭十分好奇,連連點頭。過了片刻,彷彿突然想起來什麼,叫道:“好啊寧楓……”回頭一看,三藏院內卻已空空如也,唯有道宣大師坐在枯榮木旁,有幾片落葉順着他的僧服,滑落在地上,隨風飄散。
…………………………………………
天藍如海,翠綠山峰巍峨連綿,在陽光的照耀之下,似被鍍上了金色外衣。自天空俯瞰掃視,可見周圍羣山龍蛇蜿蜒,氣勢恢宏,雖有云霧茫茫遮頂,又有狂風鼓舞卷溺,但云開霧散之時,卻能看見衆峰包圍之處,有一幽靜深谷,桃花漫山,靈芝異草混生在內,珍禽異獸遍佈其中,好一處福地洞天,人間仙境。
碧野連綿,如錦花海之下,有一湍急的河水自山上滾滾而下,不時撞擊着石岸,雪練橫飛,珠玉傾灑。此刻,正有一奇怪的仙鶴飛掠在河水之上,迎着紛揚的水珠,疾速而過。這仙鶴昂首振翅,頭頂鮮紅如血,羽毛更是斑斕多姿,絢麗已極。
此刻鶴身上正坐着一個少年,身着道服,姿容頗爲英俊,只是眉眼之間不時露出桀驁之色,像是連天地也不放在眼中。他不是別人,赫然正是司馬承禎,天地仙師之徒。
待越過數座青峰,前方閬苑仙境已近在眼前。司馬承禎雖修行在天下第一洞天霍童山中,卻也被此處的景色所震撼,不由想到師父曾經說過,這裡風水絕佳,深合奇門遁甲之道。相傳妙應仙的三位徒弟修行時,曾經有過一次比試,看看三人中誰先找到九州之內風水最佳處。想不到比試時間終了,三人竟同時出現在這閬苑仙境之中,相視大笑。
司馬承禎看罷,冷哼一聲:“什麼風水最佳?都是故弄玄虛。若真的如此好,爲何卻不出帝王?”
冷哼幾句,忽聽谷內傳來幾聲清月的號角,轉眸看去,遠方有數人列隊而來,穿行不絕,而且身上着有道袍,也不知是哪門哪派?
司馬承禎不去管它,徑直朝入口處走去,眼見有數十名鐵甲侍衛把守,盤查頗爲嚴格。他也不下鶴,便欲直接進去。已有幾名侍衛舉起長槍,走上前來:“你是哪個門派的?必須通過盤查方可入內。”這些侍衛眼見五彩鶴,知道不凡,但上官宰相已下指令,爲了防止魔教妖人混入,所有人必須仔細查探,方可進入。
司馬承禎冷冷看了一眼,道:“霍童山,司馬承禎!”
幾名侍衛大驚,第一洞天的名號,如雷貫耳。但眼前這人如此年輕,並非天地仙師,侍衛們硬着頭皮,問道:“可有憑證?”
上官婉兒應武皇之命,在召集此次盛會之前,已經派遣神宗弟子向各大門派送去了令牌,憑此可入。但司馬承禎哪裡去管這些,令牌更是不知丟在何處了?
司馬心頭不耐,氣息一動,那幾名侍衛已是被掀飛數丈,跌落在外。衆人大驚,紛紛圍了上來,正要動手。
卻聽後方有人笑道:“哈哈,不愧是仙師之徒,司馬兄,別來無恙!”
司馬承禎訝異回頭,卻見一名高大的年輕僧人大踏步走了過來,如此山路崎嶇,他竟如履平地,每一步踏出,都越過了近三丈的距離。待話音落下,他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司馬笑道:“原來是普明和尚,許久未見。”來人正是天台山的首徒普明和尚。
司馬承禎朝後一看,並未見到其他人,不由問道:“天台三祖,竟一個也沒有來嗎?”
天台山是漢傳佛教的祖庭,更在慈恩寺之前。山中有三位大師,稱爲天台三祖。其一爲慧文大師,其二爲慧思大師,據說兩人已經有兩百餘歲,但他們已有數十年未出山門,常人極難得見。最後一位便是被稱爲東土釋迦的智顗大師,普明和尚的師父,他老人家是一祖和二祖的師侄,在佛門地位也極爲尊崇。
司馬承禎原以爲智顗大師此次會出山,來爭奪道佛兩派神帝之位,想不到竟只派了一個普明和尚前來,大爲詫異。
普明和尚微笑點頭,這一次道佛盛會,是爲了組成同盟,對付魔教。所以天台山聽說窺基大師不來參加之後,也主動退避,欲推舉天罡仙爲神帝,免去無謂的爭鬥。
兩人寒暄片刻,普明和尚便扶起那幾名侍衛,度入佛力,拿出令牌,笑道:“貧僧乃天台山的普明,這位道兄確實是天地仙師之徒,他可能無意間丟了令牌,各位萬請莫怪。”
侍衛們嘟囔一聲,不敢得罪這些高人,確認令牌無誤後,便放行入內了。
司馬承禎兩人走過山谷通道,四下看去,但見此次盛會竟集聚了天下大半高手,除了望月神宗、崑崙山、五嶽劍宗、太白山之外,更有許多聞所未聞的小門派,只是奇怪的是,兩人看了一週,卻並未看到慈恩寺和峨眉派的人,也不知是無人前來,還是尚未到達。
普明和尚和相熟之人一一示意之後,便小聲問道:“仙師,他老人家也沒有前來嗎?”他原本想着天罡 仙修爲非凡,威望極高,此次又有慈恩寺和天台山支持,恐怕已是衆望所歸,除了天地仙師孤高桀驁,非要爭個高下之外,其他人估計無人敢提出異議。現在看仙師未來,頓時大喜。
卻不想司馬承禎面色一暗,默然片刻,低聲道:“師父……他……已經仙逝了。”
普明聞言大驚,愕然萬分,良久才道:“怎麼會?難道是和洪元真仙爭鬥所致嗎?”
司馬承禎道:“不是。師父他自泰山回來後,確實受了一點傷,但並無大礙。”
普明更是驚奇:“那是爲何?”
司馬承禎恨恨道:“那是兩個月前,突然有兩個陌生人造訪霍童山,聲稱要和師父一決高下。師父他雖有傷在身,但除了妙應仙外誰來不服,見有人前來挑戰,豈有拒絕之理,當下答應了下來。哪知道其中一人修爲驚人,竟是在五百招之內將師父壓制下風。”
普明聞言,駭然至極。妙應仙死後,天地仙師已是天下公認的第一人,到底是誰竟有如此的修爲?
司馬又道:“我當時隱隱覺得不妙,卻提出師父有傷在身,改日再鬥。但那第二人卻不答應,竟對我大打出手。我奮力還擊,也不是他的對手。而師父雖落了下風,又怎會輕言認輸?如此又鬥了千招,師父……他竟傷重不支,溘然逝去。”
普明驚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看來並非是爲了比鬥,而是趁着仙師受傷的時機,欲取他的性命。”
司馬承禎頷首道:“我當時也想到了此點,但怎奈實力不足,無法報仇。奇怪的是,那兩人卻沒有取我的性命,只是打傷了我,笑着說,我們還有再見之時。”
普明沉思片刻,脫口道:“魔教的人?”
司馬承禎道:“除了魔教的妖人,恐怕也不作他想。”
普明愁容深鎖,道:“看來魔教已經在數月前着手行動了,他們的目的恐怕還在神帝之位。今日可得小心了。”話落,突然朝司馬看來,訝異道:“司馬兄,那兩個妖魔看來手下留情了,你今日看來並沒有受傷的痕跡,反而修爲精進神速,和數月前判若兩人。”
司馬承禎恨道:“並非如此。魔教好似不想讓我參加道佛盛會,故意將我打得重傷,即使有五色靈芝修養,也需半年的時間才能復原如初。”
頓了頓,又道:“當時那兩魔人走後,我立馬取了五色靈芝和黃精給師父服下,將他續了命。師父拼着最後一口氣,將畢生修爲傳予了我。若不然,恐怕今日我能夠前來,也是實力大損。”
兩人神情激憤,運起神識,查探衆人,卻並未發現有可疑之輩混進來。
司馬承禎遙遙一看,只見仙境之中已經匯聚了天下大半高手,其中除了朝廷的上官婉兒坐在中央外,還有天罡仙、太清妙才王仙卿、太白山的太白仙、羅浮山的羅浮真人、青城山的關尹子、武夷山的劉少升,赤城山洞的赤伯……佛門中慈恩寺和天台山都已放棄,而峨眉派並未有人前來,倒顯得聲勢寥寥。
普明和尚突然咦的一聲,道:“那人,好像是靈中隱士陸經綸,他是妙應仙的師弟,輩分極高。若是他要爭奪神帝之外,恐怕天罡仙也只好讓賢了。”
司馬承禎冷哼一聲,卻不回答。
兩人交談時,忽聽遠方又傳來一陣號角,有人高聲叫道:“望月神宗玉門門主、嗣主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