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千年生死兩茫茫,孤雲無處話淒涼

當葉昊天和蘭兒抵達張宿的時候,一問才知道赤帝只在那裡停留了片刻工夫,交待了幾句話,隨後便急匆匆離開張宿,回朱雀七星的首府、赤帝宮所在的井宿去了。

於是兩人又駕起神舟趕往井宿。

憑着通行天下的玉牌,他們得到消息,知道赤帝正在百草園中。

然而百草園足有數萬畝大小,要想在鮮花綠樹叢中尋找一個人,卻也不太容易。

他們費了好一會兒工夫,終於看到了赤帝!

此時的赤帝頭帶斗笠,赤着雙足,褲管挽起老高,活脫脫一副鄉間老農的樣子。

赤帝身旁不遠的地方盤膝坐着兩人,正是先前中了鬼雨被他救走的天將。兩人正一面口嚼樹葉,一面閉目排毒,看面色,顯然他們所中的魔氣已經減輕了一些,但還沒有完全根除。

葉昊天不敢驚擾了對方,連忙停住腳步,站在距離很遠的地方,功聚雙目看着赤帝。

此時此刻,赤帝正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一株參天古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葉昊天盯着古樹瞧了瞧,認出那是一棵罕見的古茶樹,喬木樹型,樹姿直立,分枝較稀;樹高數百尺,樹幅三十餘丈;葉片橢圓形,花冠很大。

他環顧四周,發現同樣的茶樹還有好多株,不過都不如赤帝面前的那株高大。

眼見赤帝無恙,他的心情也變得輕鬆了一些,轉過頭來將一道神識透給蘭兒:“傳說茶葉是神農發現的。‘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你看這些茶樹,長得怪模怪樣,不知道還有沒有茶味。”

蘭兒俏皮地笑了笑,無聲地說道:“民間有一種傳說,據說神農有一個水晶般透明的肚子,無論吃下什麼東西,都可以從胃腸裡看得清清楚楚。他爲了解除人們的疾苦,就把看到的植物都嘗試一遍,看看這些植物在肚子裡的變化,判斷哪些無毒哪些有毒。”說到這裡,她偷偷瞄了赤帝一眼,問葉昊天道:“公子能看到他的肚子嗎?不會真的透明吧?”

葉昊天啞然失笑,同時卻將一道神念傳了過去:“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等下好好瞧瞧。”

蘭兒也知道他在說笑,所以將一雙妙目落在他的臉上,看着他樂呵呵的樣子,心情變得無比輕鬆,渾然忘了先前屍橫遍野的慘象。

又過了好大一會兒,赤帝終於轉過頭來看到他們,赤着腳走了過來。

葉昊天和蘭兒齊齊上前拜見,口中叫道:“晚輩神州子和朱蘭兒拜見帝君。”

赤帝一邊揮手示意,一邊有氣無力地道:“真是多虧了昊天大帝!幸虧有你在,我的手下才逃出兩千多人,沒有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真沒想到,仗打得這麼慘,真是可憐!可悲!可惜……可惜啊!”

葉昊天想起先前的戰事,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於是問道:“請教帝君,真神的陰風、鬼雨、魔霧都十分厲害,您的手下怎麼能支持那麼久?”

赤帝拍了拍身旁的茶樹,面上涌上來一層喜色,笑道:“全靠它了!怎麼,你們不信?這可不是一般的茶樹!這是老夫的寶貝!你們或許不知道,神農茶和孟婆的迷魂茶、陸羽的清心茶,並稱爲‘宇內三神茶’。嘿嘿,不是老夫誇口,神農茶連孟婆茶的迷魂之效都能解除一半,自然不怕真神的陰風、鬼雨、魔霧!”

葉昊天猶豫了一下,問道:“可是到後來,在您以陣法圍攻真神時,曾經一度佔居上風,爲何忽然之間就跨掉了?”

赤帝苦着臉嘆了口氣:“唉!成也神茶,敗也神茶!可惜神農茶的效果只能持續一個時辰,而那些陰風、鬼雨、魔霧一旦上身,就會持續三天以上!因此雖然交戰之前我已令大家喝了神茶,開戰之後也替換着喝了兩次,可是到後來你們都看見了,周圍全是妖魔,殺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喝茶的時間?於是乎慘敗如斯!”

蘭兒一直在旁側耳傾聽,此時忽然想起黃帝正在煉製的靈丹,於是插口道:“帝君何不去一趟壤息星?從黃帝那裡要些靈丹來。黃老帝君正在用菩提子和百碧珠煉製一爐抵禦魔功的仙丹,想來差不多該成了!”

赤帝一聽就連連搖頭,說道:“一爐靈丹最多有幾千粒,我手下幾十萬大軍,哪裡管用?別說是我,就連黃帝自己的兵將都無法每人一粒!”

話說到這裡,他忽然睜大了眼睛,驚呼道;“百碧珠……哪裡來的百碧珠?黃帝找到弱水三珠了?”

葉昊天看着他急切的樣子,想起自己身上還剩下一些百碧珠,當即取了十餘顆出來,笑道:“弟子偶得此物,前輩若有用,儘管取去!”

赤帝雙手顫抖,面色一會兒激動地通紅,一會兒白得嚇人,最後長嘆一聲,說道:“有了百碧珠還不行!還缺一種靈藥,必須有青牛奶才成!若有神農茶,青牛奶,再加上弱水三珠中的任意一種,便可以製成‘弱水三珠奶茶’,只要每人喝上一小口,就可以十年之內不懼邪魔侵襲!”

蘭兒興奮地跳了起來:“那太好了!如此一來,真神就不是那麼可怕了!我們去找青牛奶!哎,什麼是青牛奶呀?必需皮毛青色的牛才成嗎?”

赤帝搖頭苦笑道:“不,不!那可不是一般的青牛!必須是太上老君出函谷關時所騎的那種才行!那是一類罕見的品種,普天之下不超過十幾頭!”

蘭兒一聽就呆住了,脫口而出道:“天尊騎過的牛?帝君在說笑吧?”

赤帝瞄她一眼:“小丫頭,節骨眼上我開什麼玩笑?”

蘭兒面色一紅:“帝君莫怪,弟子想不到真有那種牛。”

赤帝微微搖頭:“有是有的,就是難得一見,眼看要絕種了。”

葉昊天饒有興趣的道:“有十頭也好啊,只要有就行!帝君請明示,要到哪裡才能找到那種神牛?”

赤帝面色變得甚差,喃喃自語道;“要找青牛……必須找那鑽牛角尖的人……那傢伙脾氣越來越差,恨天、恨地、恨人、恨己……一千年多年了,不肯跟別人說一句話……越來越難以通融……”

蘭兒着急道:“帝君快說啊,那人究竟是誰?我們去試試看。”

赤帝看了她一眼,乾咳了兩聲,說道:“就是銀河兩邊的那對癡男怨女,每年七夕才得相見的那一對!牛郎、織女中的牛郎!你們見了他就明白了!”

葉昊天想起許久以前看過的一本《天神悲喜錄》,裡面提到牛郎的牛便是來自太上老君的青牛,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這時,赤帝轉頭看了葉昊天一眼,臉上堆滿了笑容,用近乎諂媚的聲音道:“人說昊天大帝是一名福將,或許你能勸得動牛郎也未可知。你們的神舟跑得比我的天龍都快,能不能幫我走一趟?我不會讓你們白辛苦的,事成之後,我可以答應你們任意三個要求!只要是我有的東西,或者是我能做到的事,一定兌現,決不反悔!”

葉昊天和蘭兒對視了一眼,用力點頭道:“那好,我們就跑一趟牽牛星試試看。牛郎織女是天下皆知的人物,我們身爲晚輩,早想前去拜訪了。”

兩人隨即告辭而去,駕着瀚海神舟離開了井宿。

牽牛星距離井宿很遠,即使憑着瀚海神州,也要花兩三個時辰的時間。

好在葉昊天也不急,正好可以跟蘭兒好好聊一會兒。

兩人談話的焦點自然落在牛郎織女的神話上。

葉昊天斜躺在神舟中,將頭枕在蘭兒的膝蓋上,柔聲道:“膾炙人口的故事,經歷了千古無盡的傳誦。好妹妹,你再講一遍我聽聽。”

蘭兒以手輕拂葉昊天的長髮,面上顯出聖潔而又癡迷的表情,當下娓說道:“相傳牛郎父母早逝,又常受到哥嫂的虐待,只有一頭老牛相伴。在老牛的幫助下,他偷偷藏起正在沐浴的織女的衣服,贏得織女的好感,並得以娶她爲妻。後來,老牛要死了,叮囑牛郎把它的皮留下來,到急難時披上。再後來牛郎織女成親的事被王母知道了,王母勃然大怒,趁牛郎不在家的時候抓走了織女。牛郎回家不見妻子,急忙披上牛皮,擔了兩個小孩追去。王母見牛郎眼看就要追上來了,心中一急,拔下頭上的金簪一劃,頓時劃出一道濁浪滔天的銀河來,牛郎再也過不去了。從那以後,便有了七夕鵲橋的故事。”

葉昊天看着她那無限嚮往而又十分憐惜的樣子,問道:“這個故事在中土家喻戶曉,流傳非常廣泛,你知道是因爲什麼?”

蘭兒一雙美眸凝視着他,十分認真地答道:“牛郎織女雖然只能在每年的七月七日相見,但他們並沒有因此而放棄對方,仍然祈昐着相聚的那一刻。我想,正是這種亙古不變的忠貞,才使故事充滿了魅力,一直流傳不衰。”

葉昊天微微一笑,緩緩坐直了身子,說道:“這個故事包含着儒家愛情的三個優點和三個不足,你想不想聽?”

蘭兒愕然道:“是嗎?一個故事竟然有那麼豐富的內涵?這我倒想聽聽。”

葉昊天看着浩瀚的星空,緩緩說道:“儒家愛情的三個優點是‘忠貞’、‘內斂含蓄’和‘淡泊雋永’。關於‘忠貞’你已經說過了,下面我說說另外兩個。‘內斂含蓄’是一個重要的方面。聖人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禮是儒學四端之一,因此儒家在抒發感情上比較內斂含蓄。從牛郎織女的傳說中就可以看出來,兩人並沒有將卿卿我我一直掛在嘴邊,而是更多地表現在生活恩愛上面。還有一個優點是‘淡泊雋永’。儒家傳統愛情雖沒有太多的激情及蕩氣迴腸,但那份愛卻不受時空地域的限制,令愛情顯得額外雋永。”

蘭兒聽得頻頻點頭,很是佩服地道:“公子所言極是!那麼三個不足呢?”

葉昊天將目光從天邊收了回來,目注蘭兒苦笑道:“儒家愛情的不足也很明顯,第一是不自由不自主,往往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束縛,對盲婚啞嫁也不會作出反抗,所以自由愛戀的事,便只能寄情於牛郎織女這樣的神話中了。”

蘭兒聞言欣然道:“還好家父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公子也不是凡夫俗子,我的運氣很好呢。”

葉昊天面帶微笑注視着她,接着道:“第二個不足是所謂的門當戶對。如果出現錯誤的配對,只會落得個悲哀的結果,就好像牛郎織女的仙凡配對一般,只能換來三百六十四天的相思之苦及一天短暫相見的歡樂。”

蘭兒聞言默然,心中明白,這門當戶對的說法並不一定是儒家獨有的東西,哪怕再過兩千年,恐怕也難以徹底根除。

葉昊天繼續道:“第三個不足是恩愛不明,往往把恩當作愛,爲了報恩而付出愛情。牛郎織女愛情的起始,便有一條因素:牛郎還回織女的衣裳,織女便應允牛郎當他的娘子。你說織女是不是糊塗了,怎能爲了拿回本來屬於自己的衣服,就答應嫁給偷衣的小賊呢?”說完禁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蘭兒聞言莞爾一笑道:“這倒不一定,應該是織女看牛郎心地善良,才喜歡他的。不過凡間‘以身相許’的事的確不少,公子說得也不算錯。”說到這裡她忽然“哎呀”一聲,滿面羞紅地低聲道:“公子力通鬼神,將我從陰間救回,我也算是‘以身相許’嗎?”

葉昊天看着她嬌羞無限的樣子,側身將她摟了過來,湊近她的耳邊說道:“娘子只是‘以心相許’呢!”

蘭兒白玉般的頸項被他溫潤的嘴脣一觸,耳邊傳來他暗含挑逗的話語,頓時渾身酥軟,再也動彈不得。

她心中惶恐,卻又有幾分期盼,整個人傾倒在葉昊天懷中。

幸而牽牛星不久便到了。

那是一個完全被綠色覆蓋的星球,到處都是樹木、竹林和潺潺的小河流水。

瀚海神舟在空中兜了一個大圈,最後緩緩降落在一片竹林環繞的草地上。

竹林邊有一座土坯壘就的茅屋,樣式古樸,就像中土洛陽一帶常見的民居一般。

一個滿臉鬍子、愁容慘淡的漢子坐在軟軟的草地上,一面吹着細細的竹笛,一面茫然看着不遠處正在吃草的牛羣。他頭髮散亂,衣衫不整,彷彿數十年沒有沐浴更衣了一樣。那些牛大約有十餘頭,一個個身高體健,毛色烏青,一雙眼睛大若銅鈴,正是赤帝所說的青牛的樣子!

葉昊天和蘭兒遠遠地聽着牛郎吹笛,但覺笛音嗚嗚咽咽,無休無止,彷彿在低聲泣訴一般,暗含着無盡的鬱悶和濃濃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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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用心傾聽了一會兒,隱約聽見幾句曲詞:“隔山山有路,隔水水有船。天上人間雲似海,相會何時恨綿綿……”

蘭兒不忍多聽,搖頭嘆息道:“好可憐的人啊……”

葉昊天也跟着搖頭,一面緩步往前走,一面輕聲道:“好想幫他一把!”

他很快來到牛郎跟前,一面躬身行禮一面謙恭地說道:“牽牛星君在上,晚輩神州子和朱蘭兒拜見!”

牛郎一動不動地繼續吹笛,彷彿沒有聽見一般,連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

停了一會兒,蘭兒上前一步,將葉昊天的話對着牛郎重複了一遍。

結果對方還是沒有一點反應,似乎當他們不存在一樣。

她和葉昊天彼此對望了一眼,各自搖搖頭,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了。

看來赤帝所言不錯,要想取得青牛奶,可能有些難度。

這時牛郎吹奏的笛音清楚地響在兩人耳邊:“雲山萬重隔,音信千里絕。春去秋復來,相思幾時歇……飛花輕似夢,絲雨細如愁。冷冷寒風中,衰草亂泥塵……幽夢鵲橋上,臨水好梳妝,相顧無言時,惟有淚千行……”

蘭兒越聽越覺悲涼,心中酸楚,感到很不是滋味。

葉昊天卻滿是疑惑:“牛郎是不是吹錯了?一年相見一回確實苦了點,但還不至於生死兩茫茫吧?曲中之意好似他很久沒有見過織女了一般!”

兩人靜靜地聽牛郎吹奏,一直聽了兩個時辰,笛曲依舊沒有止歇,最後蘭兒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眼含淚花,扶在葉昊天肩上“嗚嗚”抽噎起來。

葉昊天一手托住蘭兒的背心,微微輸入一點功力,試圖讓她清醒一些。

與此同時,他凝神注視着牛郎,發現牛郎的面色不知何時變得慘白無光,毫無血色,整個身軀彷彿泥塑木雕一般,沒有一點生氣。

牛郎毫不停留地吹奏着竹笛,笛音越來越顯得清苦悲涼:“春枝映斷井,月圓照荒丘。殘垣走狐兔,蛛網系塔樓……風月冷悽悽,花零化作泥,雲山飛不到,夢魂竹橋西……流水芹努牙,織鳥客還家,荒村作寒食,空對棠梨花……”

聽到這裡,蘭兒渾身發抖,但覺鬼氣森森,陰冷逼人。

葉昊天心中惶恐,不知道牛郎是不是忽然發瘋變成“鬼郎”了。

他見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不得不反客爲主,取出龍笛湊近脣邊,輕輕吹奏了一曲:“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笛曲情景交融,聲情並茂,哀怨動人。

夜空廣大,星光燦爛;

織女素手纖纖,織雲繁忙;

水勢“盈盈”,人情“脈脈”,可是一水之隔,卻只能含情脈脈,隔河相望!

龍笛的聲音一響,牛郎就有了動靜,將寂然不動的頭顱轉了過來。

等到葉昊天吹奏到“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的時候,牛郎終於止住了自己的吹奏,凝神注視着對方。

到了葉昊天吹完全曲時,牛郎的眼眶溼潤了,那情景彷彿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忽然找到知音!

此時,葉昊天將笛曲的調子一變,運起青帝的春風化雨神功接着吹奏下去:“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透過笛音,他試着將勃勃生機傳向牛郎。

牛郎剛剛找到了理解自己的人,心中充滿好感,所以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葉昊天眼見對方有了反映,而且面色也恢復了一絲紅潤,於是見好就收,再次躬身施禮,道:“晚輩神州子和朱蘭兒拜見牽牛星君。”

牛郎似乎好久沒有跟人交談過,呆了半天,才板着面孔道:“找我何事?”

葉昊天見他面色雖然和緩下來,口氣卻依舊很是生硬,連個寒暄的話語也沒有,不覺有些氣餒,一時之間想不到好的託詞,只好實話實說:“天下大劫已至,魔門所向披靡,赤帝一敗塗地,危難關頭想起星君您來,因此央我前來求取青牛奶,配製‘弱水三珠奶茶’,以抗衡真神,挽救天下大劫。”

牛郎聞聽赤帝之名,眉頭一皺,面現厭惡之色,冷冷地說道:“赤帝身爲五老帝君之一,南天一柱,怎會想起我這小人物來?當年我走投無路,到了赤帝宮,求他向玉帝和那老虔婆說句好話,他一再的推三阻四,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現在想來求我?也好意思說出口!”

葉昊天沒想到對方的反應會如此強烈,不得不苦笑道:“星君,您老一世英名,在人間廣爲流傳,每個人都誇你勤勞善良,是個難得的好人。如今在這大是大非面前,還請仔細考慮,多幫幫天下衆神吧。”

牛郎聽他這麼說,崩緊的面孔略微緩和了一點,沉默良久道:“天下大劫與我何干?你也不想想,玉帝縱妻爲惡,活生生拆散我和織女,讓我們一別千年,受盡煎熬;五老帝君也不肯幫忙,說什麼‘機緣未至,耐心等待’;更可恨的是,我求人託話給佛祖,想讓他幫幫忙。你道如何?那老賊禿竟然留下話來,說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把我氣個半死!滿天下的神仙都不肯幫我,我憑什麼枉做好人?”

葉昊天難得聽到對方一次說這麼多話,雖然語氣仍舊生冷,但只要對方開口就有希望,於是連忙問道:“您與夫人一別上千年,這是真的嗎?不是有每年一度的七夕鵲橋會嗎?”

牛郎憤然道:“你何時見過牽牛、織女兩星相會?要是每年一會,我還至於這麼憤世嫉俗?那是老虔婆放出的風聲!滿天下的人都被她騙了!自從娘子被他們抓走,就一直被關在雲房裡,從來沒有離開過半步!”

葉昊天和蘭兒大吃一驚,齊齊叫道:“怎麼會這樣?實在令人難以置信!星君怎會如此孤苦?您的兩個兒子呢?”

提起幼子,牛郎忽然嚎啕大哭起來:“我那可憐的孩子啊,剛剛十歲就偷偷出去尋找母親,也被老虔婆的人抓去了,不知道關在哪裡……”

蘭兒覺得牛郎好生可憐,不由得跟着流下了眼淚。

葉昊天一面替牛郎難過,一面在心底詢問龜鏡:“織女現今如何?她的兩個兒子何在?”

龜鏡答道:“織女的確位於織女星雲房之內,她的兩個兒子則在天庭最高檔、最隱秘的書院讀書!”

葉昊天接着問道:“王母爲何如此歹毒?爲何對織女、牛郎這般刻薄?”

龜鏡沉默片刻道:“王母的佛心數很高,似乎不是卑劣之人,此事或許另有隱情,我對測度人的思維不是很在行,所以無法猜測出來。”

葉昊天繼續問道:“如何才能見到織女?”

龜鏡停了好大一會兒纔回答道:“要見織女需闖兩關,一是過天河,二是入雲房,兩者都有陣法保護,所以憑牛郎的資質無法穿越。”

葉昊天的心裡有了底,當即對着嚎啕大哭的牛郎道:“星君,在下願助您前往雲房相會織女,來來來,別哭了,我們走!”

牛郎彷彿變傻了一般,又像是忽然變成了嬰兒,雙目茫然地道:“去見織女……好……去見織女……”

葉昊天當即取出瀚海神舟,和蘭兒一起扶着牛郎邁進船艙。

蘭兒回頭看了那些青牛一眼,說道:“它們怎麼辦?”

葉昊天躊躇了片刻,探手取出一團海金沙來,手指連動,不一會捏出一個牛棚的樣子,抖手拋了出去,迎風化作百丈大小,將那些牛全部罩在裡面,然後笑道:“棚中有草,又有陣法保護,如果不是強如玉清天神者來襲,應該問題不大。”

瀚海神舟再度飛了起來,筆直地向着不遠處的銀河飛去。

本來牽牛、織女二星的直線距離只有十六光年,所以位於兩者之間的銀河按理也不會太寬。

然而葉昊天一進入銀河的邊緣就覺得不對了。那感覺彷彿進入波濤洶涌的大海,一望無際,沒有盡頭。周圍全是一顆顆耀眼的星星,彷彿一粒粒水晶一般,照得人頭暈目眩,難以找到前進的方向。

葉昊天不敢大意,連忙將監天神尺取了出來,運功護住整個神舟。

牛郎一進銀河就恢復了神智,面上的神色有希冀更有害怕,害怕的神色還在希冀之上,看來他已經來過這裡好多次,每次都無功而返,因此傷透了心。

蘭兒安慰他道:“星君莫怕,我們乘坐的是天下少有的神舟,應該很快就能過去。這裡的陣法雖然複雜,但也未必困得住我家公子。”

牛郎咬牙切齒道:“如果再衝不過去,我寧願死在這裡,也好過一個人孤苦伶仃活在世上!”

葉昊天小心翼翼地駕駛着神舟,同時命令龜鏡迅速察看這是什麼陣法。

龜鏡不屑地道:“曲曲小陣哪用我親自出馬?主人自己就能解決!”

葉昊天仔細察看了一會兒,不久便發現銀河中的陣法原來是夏禹三陣的一個變體,威力比原陣差了很多,但也比鬼谷子的七十困仙陣厲害多了,怪不得牛郎身爲玉清天神也闖不過去。

察看明白之後,他驟然將神舟的速度提高了數倍,只用了盞茶工夫,便一舉橫貫銀河來到織女星前。

牛郎難以置信地看着身後的銀河,面色忽紅忽白,不知道是興奮還是難過。

葉昊天安慰他道:“回頭我把破陣之法傳授給你,這道銀河便再也困不住你了!”

牛郎站起身來,手足無措地看着葉昊天,只是一個勁地連連點頭。

葉昊天的目光注視着不遠處的織女星。

但見織女星的上空漂浮着一塊又一塊五色的雲彩。所有的雲彩都來自一個高高的山巔,那裡雲霞繚繞,看不清裡面有些什麼東西。

龜鏡破鑼般的聲音傳過來:“嗨!那就是雲房,以錦爲牆,以云爲蓋,雲霞包繞,故曰‘雲房’!那裡的雲霞很不簡單,內含烏鉈金、紫赤金、淡青金、捻縷銀、孔雀茸等十餘種神材!刀砍不斷,斧剁不折,縹緲不定,虛實不分,乃雲中之精華,號曰‘雲錦’。主人小心了,此陣將仙佛兩家的陣法融合在一起,威力還在洪荒九陣之上,幾乎快趕上‘虛無縹緲元始渾沌太一陣’了。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孔雀妝花雲錦燦,冰蠶吐鳳霧消空’。”

葉昊天很小心地駕着神舟緩緩前行。

但見越往前彩雲越多,顏色也越見豔麗,花團錦簇,瑰麗燦爛,彷彿進入了百花園一般。

走着走着,蘭兒忽然手指面前的一道彩雲叫道:“快看,那雲上還有字呢!”

葉昊天定睛看去,卻見飄在空中的彩雲每朵都有一句詩,分明寫着:“空守雲房無歲月,不知人世是何年,望斷雲天人不見,萬千心事待誰傳。”

牛郎一見淚如傾盆:“這是娘子留給我的……彩雲傳書……千里寄相思……”

蘭兒趕緊安慰他:“眼看就見到織女了,您應該高興纔是……”

牛郎好半天才收住眼淚,兀自抽噎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讓你們見笑了。”隨後他的話匣子便再也收不住:“我本是玉帝駕前的金童,織女乃王母的外孫女。想當年,我奉玉帝之旨向王母借取溫涼玉杯,在王母宮中見到了織女,與她一見鍾情。她美麗絕倫,善解人意,對我嫣然一笑。就因爲這一笑,她被罰去河東雲錦宮工織錦。我則被貶下凡塵,到洛陽牛家莊牛員外家中,投生爲員外續娶妻李氏之子。後來的故事你們都知道了……一切全靠那頭老牛了!”

蘭兒怕了他留不盡的眼淚,連忙改變話題問道:“那些青牛是怎麼回事?傳說中應該是一頭黃牛啊!”

牛郎的面上微微有些暖色,說道:“說起那老牛,我也是糊里糊塗的。”

那年我還小,看牛的時候睡着了,醒來找不到牛,害怕嫂嫂打罵,擔心得要死,恰巧碰到一個黑瘦老頭,牽着一頭紅牛走過來。

我問他有沒有見到我的黃牛,他將我上下打量了兩眼,‘嘿嘿’乾笑兩聲,自言自語道:‘老君一去三十萬年,怕是死在外面了吧。這牛天天跟着我,搞得我堂堂的……嘿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人見人煩,我這是何苦呢?不如就交給這苦難深重的小子好了,也算他一世造化。’然後他瞪大了眼睛對我說道:‘這就是你的牛哎!’

我說毛色不對。

他‘嘿嘿’乾笑着,狡黠地說道:‘牛皮不是吹出來的,牛毛卻是會變的。這牛三年脫一層皮,先青後黃再紅,然後再從紅轉黃轉青,循環千遍之後,就會恢復到開始時的青色,纔算進化完畢。哎,你看你看,它又開始脫皮了……’

說話之間,那牛真的脫下一層皮來,毛色竟然從棕紅變爲鮮黃。

那人將牛皮收了,留下一句:‘好好看護神牛,異日重回天宮別忘了謝我。’然後就頭也不會地走了。

我只好牽了牛回去,沒想到黃牛竟然能說話,還給我出了餿點子……呵呵……拿了人家的衣服……再後來……後來……三年之後,黃牛再度脫皮。這一次它脫了半月才完成,然後讓我將它埋在土裡,說是要藉助地氣將土黃、棕紅二色完全吸去,才能徹底完成輪迴千遍的修煉,轉化爲世間第一神牛!

我以爲它要死了,便將它埋了起來。沒成想後來它又復活了,而且帶了一羣青牛飛到天界來找我!”

說到這裡,牛郎顯得開心多了。

至此葉昊天和蘭兒才終於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怪不得牛郎出口成章,原來是玉帝駕前的金童!怪不得那青牛有夠神奇的,原來真是太上老君的神牛!

葉昊天打起精神向着一道又一道布幔一般的雲霞望去,看了半天,只能看懂陣法的一半,另一半陣法卻看得糊里糊塗。

他有龜鏡在身,人都變得懶了,當即吩咐道:“阿鏡引路!我們要快些進入雲房!別再讓牽牛星君多等了!”

龜鏡一面嘟囔着:“好事多磨,姻緣難測……”一面發出一道淡淡的白光,直透雲霞指向前方。

葉昊天好整以暇地駕着神舟沿着白光指引的方向前行。

蘭兒接着問牛郎道:“你現在知道那黑瘦的老頭是誰了嗎?”

牛郎道:“我後來問過一些人,大家都說不知道,後來還是風伯告訴我,說那老頭可能是雲中君的化身,織女的同僚,負責管理雲彩的天官!不過,我卻從來沒見過他,不知道這麼多年他都到哪裡去了。”

正在這時忽見一人頭戴五彩霞冠,身繞紅黃相間的綵綢,腳踏祥雲從前方飛來,一路放聲高歌:“靈皇皇兮既降,飆遠舉兮雲中;覽冀洲兮有餘,橫四海兮焉窮;思夫君兮太息,極勞心兮忡忡……”正唱之間忽然看見牛郎,於是歌聲驟歇,高聲叫道:“牽牛星君,別來無恙乎?老夫雲中君,送你的青牛是否還在?”

神舟上的三人全都注目凝視着他。

牛郎一時不敢相信面前依着光鮮的中年人便是當日乾瘦的老頭,不由得愣住了。

葉昊天代他問道:“雲先生,您老是否從雲房出來?有沒有見到織女?”

雲中君並沒有看他,而是目注牛郎說道:“你家娘子正領着三十六位仙女全力織錦,恐怕沒空與你相會呢!”

牛郎心中氣苦,說不出話來。

葉昊天忿忿不平,語帶譏諷地道:“織錦再忙,也不能一別家人上千年吧?雲先生是不是也將老婆孩子扔在家裡呢?”

雲中君遠遠地瞪他一眼,冷哼一聲道:“閣下何人?請教尊姓大名。”

蘭兒很爲牛郎氣惱,聞言大聲道:“我家公子乃是‘獨闖崑崙七關、勇破萬年難題、獨闖魔窟救出近萬神仙、官居二品上仙的昊天大帝神州子’是也!”

神舟上的牛郎先自一驚,接着滿心歡喜,似乎對見到娘子驟然增添了不少信心。

雲中君也大吃一驚,隨即脫口而出道:“大魔頭真神?你竟然找到這裡來?大事不好!我的天吶,牛郎將真神請來了!”話未說完掉頭就走,急急沿遠路返回。

蘭兒忘了葉昊天的仙號見不得人,見此情景不覺很是懊悔。

葉昊天卻沒怎麼在意,回頭看見牛郎面色微變,趕緊安慰他道:“這其中有些誤會,星君請放心,在下不是壞人。”

牛郎看他說話時渾身煥發出一股頂天立地的浩然正氣,點點頭道:“曲爲心聲,先前聽你的吹奏,我就知道你是什麼人了。再說,我現在只想見到娘子,恨不得自己都想做魔頭,還怕什麼真神不成?”

葉昊天聽得暗暗心驚,很是慶幸自己先找到牛郎,不然一場更大的悲劇恐怕要降臨在牛郎身上!

正在這時,周圍的雲彩忽然天翻地覆般地飄浮旋轉起來。

龜鏡有些緊張地道:“對方啓動了陣法,我們更要小心了。主人請按照我的指示前行,一步也走錯不得!”

神舟緩緩地曲折前行,彷彿進入了一個五彩透明的琉璃之中,分不清東西南北。雲霞越轉越快,彷彿一個個彩色的陀螺一般,甚至伴隨着呼嘯的風聲。

不久強烈的颶風從天而降,將瀚海神州颳得動搖西晃,幾乎難以保持前進的方向。

蘭兒不由自主地靠近葉昊天,雙目緊張地盯着周圍變幻莫測的雲朵。

葉昊天功聚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龜鏡發出的白光,任憑風吹浪打身軀紋絲不動。

周圍的氣氛愈發緊張起來,那感覺好像一葉扁舟在大海上漂泊,隨時都會沉入海底一般。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漸漸的,波濤起伏的感覺小了下來,厚厚的雲層也變得稀薄了,再往前隱約看見一個巍峨高大的宮殿。

神舟逐漸靠了上去。

來到近處,三人才發現那是一個無門無窗的宮殿,牆壁五顏六色,似乎綢布織就一般,四周嚴絲合縫,找不到任何出入的通道。

葉昊天將神舟停泊在宮牆邊,伸手摸了摸牆壁,吃驚地發現那真的是一種罕見的雲錦,入手極其細膩,卻又柔中帶剛,比人間任何綵綢都要華麗,也更柔韌。

他正待仔細察看門戶究竟藏在什麼地方,忽見雲中君帶着一隊人馬圍過來,領頭的還有一人,手託寶塔,頭戴高冠,國字臉不怒而威,一雙虎目炯炯有神。

還在數十丈之外,便聽那人高聲斷喝:“托塔天王李靖在此,牽牛星君,你莫要一時糊塗葬送了數世修行!還不與妖孽劃清界限,難道想被我收入寶塔不成?”

牛郎略微猶豫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向葉昊天靠近了一些,憤然答道:“我已經完全糊塗了!不知道甚麼是黑白混淆、善惡不明,我只知道你們全都是王母的幫兇,將織女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讓我們一別千年、妻離子散!究竟誰是善人?誰是魔鬼?你們分得清嗎?”

李靖聞言一怔,面色微變道:“星君的事……咳咳,在下無法置評,我是奉命行事,請您還是退開了吧。”

牛郎冷冷地看着他,再不願說一句話。

葉昊天拱手道:“李天王在上,在下神州子,乃是貨真價實的二品上仙。天王不要誤會了,自相殘殺可不是什麼好事!”

李靖爲人還算謹慎,先自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見他行止端莊,並沒有一絲妖氣,於是拱手還禮道:“我奉玉帝之名鎮守此地,任何人不得闖入雲房,騷擾織女織錦,哪怕是五老帝君親至也不可放行。所以不管閣下是二品上仙,還是大魔頭真神,都請退回去吧。閣下如是真的昊天大帝,自當遵循玉帝的旨意,莫讓在下爲難。”說完他從袖中取出一卷淡黃色的帛書,迎風一展,讓葉昊天等人觀看。

葉昊天一眼看到帛書上寫着:“今將織女關入雲房織錦,任何人不得打擾,違令者斬!欽此。”然後是玉帝的印章!

蘭兒也看到了,頓時感到很是絕望,難過地看了牛郎一眼,差點要痛哭起來。

牛郎的悽苦達到了頂點,禁不住仰天長嚎:“老天!你爲何如此跟我過不去?我究竟上輩子欠了你們什麼債……”

葉昊天面色鐵青,強忍着不能發作。

那可是玉帝的聖旨啊!若是不遵,只怕後果極其嚴重!

他雖然身爲天尊弟子,不怕玉帝會把自己怎麼着,但如果當面作對,未免有違天尊的囑託。

想到這裡,他無奈地看了牛郎一眼,勸道:“星君,還是先回去吧,待我見了玉帝,求他將織女放出來,相信用不了幾個月,你就可以見到娘子了。”

牛郎大聲痛哭着一頭撞向宮牆,口中喊道:“我一天也不願再等,救不出妻子,我寧願死在這裡……”

宮牆爲雲錦織就,所以在他的撞擊之下只是凹陷了下去,然後很快恢復了原狀。

牛郎自己也沒有絲毫損傷。

這一切本來很滑稽,然而圍觀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發出笑聲。每個人都深深地嘆了口氣,心裡很不是滋味。

葉昊天看牛郎實在悽慘,再也隱忍不住,對着托塔天王李靖道:“請天王通融一下,讓牽牛星君見織女一面。抗旨不遵之事便由在下一力承擔。”說着他將通行天下的令牌和崑崙神山的上仙金牌都拿了出來,道:“這兩件令牌就留在這裡,一面爲王母製成,一面爲玉帝欽賜,就請您呈給玉帝,若有罪責就着落在我神州子的頭上。”

這時,旁邊有人道:“即便如此,我們天王也有失職之責,免不了受到懲處!”

話音未落卻被李靖揮手止住。

李靖目注令牌沉吟片刻,心中也想成全牛郎,於是道:“請昊天大帝接我寶塔一招,若能接得住,我便一切依您所言。”

葉昊天將心一橫道:“好,請天王出手!”說完徑自走到一個空曠的角落站定。蘭兒要跟過去,卻被他揮手止住。

李靖待他準備妥當,才抖手將寶塔祭了起來,向着葉昊天當頭罩落。

葉昊天不敢大意,當即將自己的鎮妖寶塔也祭了起來。

兩個寶塔形態相似,連空中盤旋的姿態都差不多。

衆人無不睜大了眼睛:“咦?這是怎麼回事?”

李靖也驚訝地看着寶塔,從未見過如此情形。

眼見葉昊天的鎮妖寶塔越轉越大,而李靖的寶塔卻越來越小,最後兩塔在空中飛舞,如影隨形彷彿父子在街上漫步一般。

最後葉昊天將手一招,兩個寶塔就全部落在他的手裡。

李靖見自己吃飯的傢伙都丟了,急得手足無措,雙目緊盯着葉昊天,不知如何是好。

葉昊天緩緩走了過來,手捧寶塔歸還給他,笑道:“承讓了。”

李靖接過寶塔呆呆地看了好大一會兒,拱手道:“昊天大帝果然不凡,在下受教了!”隨即將手一揮,領着衆人退了下去。

這時雲中君還站在那裡沒動,不好意思地對葉昊天道:“老夫知道雲房的入口,讓我帶你們去。老實說,看着織女那孩子每天愁眉不展、嘔心瀝血,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蘭兒聽得心花怒放;葉昊天喜不自勝。

牛郎更是激動得滿臉通紅:“娘子,我來了!”

正在這時,忽然一道彩霞從天邊飄來,同時一個無比柔和親切的聲音傳了過來:“可憐的孩子,請等一下。”

蘭兒回頭看時,當即驚喜地大叫道:“師傅,我師傅來了!”

葉昊天也興奮地叫道:“女媧娘娘!女媧娘娘來了,這下織女可以放出來了!”

卻見女媧娘娘從雲端冉冉降下,先在蘭兒的面頰上親吻了一下,隨後拍了拍葉昊天的肩膀,接着便來到牛郎面前,用十分愧疚的語氣道:“可憐的孩子,你現在不能打開雲房!還不到打開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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