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大,門外走進一位老者,身高丈二,頭髮皓白,面色紅潤如童子,一雙眼睛放出異彩,正是風先生曾經見過的東王公的樣子。
葉昊天急忙拉蘭兒退得遠遠的。
因爲東王公是居於神仙榜五十名之內的人物,功力深不可測,不見得比黑帝差得了多少。雙方一旦動手,說不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東王公若是戰敗,或許會驟然發難將他們扣做人質。所以還是離得遠些比較妥當。
東王公先掃視了廳中衆人一眼,然後對黑帝揖手道:“帝君別來無恙乎?許久不見,做兄弟的很是掛念,因此過來看看,想來敘敘舊。”
黑帝冷冷地譏諷道:“你已另攀高枝,抱住真神的大腿不放,還來見我這敗軍之將做什麼?‘道不同不相爲謀’,我們情斷義絕,沒什麼可說的!”
東王公打着哈哈道:“不要那麼說嘛。你我同殿爲臣數萬年,擡頭不見低頭見,兄弟之情比山還高,比海還深!總不能因爲這麼兩天沒見,就變得生疏了吧?”隨後他又望了一眼旁邊的真武大帝,笑道:“難得大帝也在,大家可以一起聊聊,簡直是我的榮幸。喔,還有兩位年輕人,想來是兩位的心腹愛將吧。”
黑帝淡淡地道:“他們是我的子侄。你究竟有什麼事?快說,說完還請速去,我今天脾氣好,不想留難你。”
東王公磨磨蹭蹭地道:“不用這麼急趕我走!我跑了那麼遠的路,連口茶也討不到,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黑帝冷冷地道:“我這裡只有加工粗糙的黑茶,你喝不慣的,還是快走吧!”
東王公興致勃勃地笑道:“黑茶好啊!我喜歡的就是黑茶。請問你有磚茶,沱茶,還是六堡茶?不管是什麼茶,隨便上點來啊!”
黑帝尚未答話,忽見蘭兒上前一步,笑語嫣然地輕聲道:“婢子剛剛熬出的珍珠奶茶,您老想不想嚐嚐?”
葉昊天一時沒有拉住她,不禁嚇了一跳。
黑帝還是第一次聽她開口,見她說話間倒了一杯奶茶在手,當下覺得有些奇怪,連忙道:“快放下,那茶有毒,是我喂龜蛇用的,輪不到給他喝……”
話音未落,就見東王公大步走上前來,伸手接過蘭兒遞來的奶茶,湊近鼻子聞了聞,放聲笑道:“都已經玉清天神,連三災九難都多年不見,還怕什麼毒藥?咦?這茶味道不錯!我要慢慢品嚐品嚐!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心腸不錯啊。”
蘭兒一邊緩緩退回,一邊輕聲笑道:“婢子蘭兒,是我家公子的丫鬟,什麼都不懂,還請前輩多多提攜。”
東王公並沒有當即喝茶,而是呵呵笑道:“好說,好說!我不會跟小輩爲難,尤其是討人喜歡的丫頭。你家公子是什麼人,難道是黑帝的小孫子嗎?幾時不見,黑帝竟然又多了個孫子,真是可喜可賀啊。”
蘭兒甜甜地一笑,道:“前輩猜得不錯,我們都是黑帝的子孫。”這時她已退至葉昊天身邊,握住葉昊天的手臂搖了搖。
葉昊天滿意地點點頭,意思是她答得很好。
黑帝卻有些意外,不過心中卻感受用,不覺用慈愛的目光看了他們一眼。
這時,東王公雙目炯炯望向黑帝,朗聲笑道:“我今天來的目的,是爲了化解敵意、加深兄弟情誼的。請帝君不要誤會。”
黑帝“喔”了一聲,隨即諷刺道:“這麼說,你準備幡然悔悟了不成?果能改惡向善,我們未嘗不能重做兄弟。”
東王公彷彿沒有聽見他說的話,話題一轉說道:“帝君在玉帝手下幹了這麼多年,有沒有覺得很受委屈?老實說,玉帝除了手握超級神器監天御印之外,還有什麼過人之處?他有何德何能?憑什麼一人獨攬大權,視天下衆神爲奴僕?都是玉清天神了,還像人間的皇上一樣,在神霄寶殿一坐就是那麼多年,一點民主的精神都沒有!是不是該換換位子了?”
黑帝“嘿嘿”冷笑道:“怎麼着?是你想坐龍椅,還是你的主子想坐啊?”
東王公白眉掀動了兩下,口放豪言道:“玉帝龍椅輪流做,大家都有機會!別說我主真神乃天下少有的俊傑,文韜武略都在玉帝之上,就連你我也應有公平競選的機會,不是嗎?”
黑帝目放神光,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說道:“老夫能力有限,自知不是那塊料。我倒想問一句,貴主人殺人如麻,赤地千里,血流成河,視人命如草芥,這是人君應該做的事嗎?不管是誰當政,不管是民主還是專治,執政者都要以民爲本,難道不是嗎?”
東王公淺笑道:“政權交替總會流血的,等政局穩定下來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請問帝君還有多少兵馬可堪一戰?如此奮死力戰是否值得?帝君可曾想過,若是改從我主會有什麼好處?您黑帝的身份一樣可以保留,何樂而不爲呢?”
黑帝冷笑着沒有說話。
旁邊的真武大帝斬釘截鐵地道:“你不要花言巧語了!哪怕戰至最後只剩下我和帝君兩個人,也不會輕易放棄的!寧爲玉碎,不爲瓦全!這是爲民而戰!爲天下正道滄桑而戰!怎會像你?以身事魔,認賊作父!”
東王公被他罵得有些上火,跟着提高了聲音道:“大帝只是官居二品而已,脾氣倒是不小,卻不知功力究竟如何?在神仙榜上排在第幾位?”
真武大帝傲然笑道:“不高,只是第三十位而已!”
東王公未置可否,又轉頭對黑帝道:“想來帝君位於十五名左右吧?”
黑帝的神色有些尷尬,旋即坦然道:“老夫只排在二十六位。怎麼着?難道你已經進入十五名之內了?”
東王公將頭高高揚起,神氣活現地說道:“老夫的排名一度跌落到五十名之後,本已惶恐不安百般無奈,幸而結識了真神,旋即進境飛速,一日千里!如今剛剛升到第十六位!嘿嘿,所以我纔敢孤身來此!”說到這裡,他端起茶杯湊近嘴邊。
黑帝勃然大怒,沉聲喝道:“原來如此!敢情是欺我黑帝宮無人,以爲這裡是你任意來去的地方!好,我今天就豁出去了,不論死傷多少人,也要把你留下來!”
東王公不慌不忙地喝了口奶茶,反口相激道:“若是留不下來又當如何?你可願意率衆來降,做我東王公的屬下?嘿嘿,放心吧,我不會虧待你的!”說到後來,他的口氣變得輕慢起來,好似在調戲黑帝和真武大帝一般。
黑帝既然決定將此人留下,心情反倒平靜了下來,語氣淡淡地道:“請到宮外動手。我花了不少功夫建造此宮,可不想就這麼毀了。”
東王公不緊不慢地擺擺手,輕蔑地笑道:“且慢,等我喝了這杯茶,然後再依次請教帝君和真武大帝手底的功夫,相信也花不了一盞茶的時間。”說完之後他又連喝了兩口奶茶,正想將剩下的一口喝乾,忽然神色大變,倒吸一口冷氣,低頭看着手中的茶杯,罵道:“堂堂的黑帝竟然也會騙人!這哪是黑茶?這……這……好似赤帝的神農茶!”
黑帝也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葉昊天和蘭兒也十分緊張地看着東王公,想知道他喝下“弱水三珠奶茶”的效果如何。
只見東王公眉頭緊鎖渾身顫抖,口中喃喃自語道:“神農茶……提神醒腦,定心滌魔……啊呀,上了黑老賊的當!”他一邊說一邊無法控制地扭動着身子,同時冷汗淋漓,渾身上下滲出墨汁一般濃濃的液體。
見此情景,葉昊天心中大定,禁不住拉住蘭兒的玉手湊近脣邊吻了一下,誇讚道:“蘭兒好聰明,竟然想出不戰而勝的妙方。”
蘭兒嫣然一笑,道:“跟着公子這麼久,總會變得聰明些。”隨後她提高聲音對東王公道:“前輩喝的是百碧珠、青牛奶熬出的神農茶。我家公子從崑崙仙境巧得百碧珠,又從牛郎那裡費盡心機求得青牛奶,然後請赤帝配出清心除魔的‘弱水三珠奶茶’!這樣的神品您老也能嚐到,真是好福氣啊!”
東王公很想破口大罵,可是知道罵了也不頂用,反而有失身份,於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面盡力控制顫抖的四肢,一面緩緩靠近了兩步,問道:“你家公子是誰?難道是縮頭烏龜不成?一句話也不敢說,只能讓你這丫頭片子代答?”
葉昊天警覺地注視着對方的一舉一動,知道對方已經急了,想從自己和蘭兒這裡找到逃生的途徑,於是朗聲笑道:“在下神州子,是玉帝新近加封的昊天大帝!尊駕魔功已毀,道基不復從前,想逃走很困難了!我看你還是死了心吧!與其自取其辱,不如老老實實地聽候黑帝發落!”
黑帝和真武大帝都十分驚異地望了他一眼,沒想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沒有認出這位名聞天下的人物!
東王公看了看周圍蓄勢以待的幾人,忽然嘆了口氣,面如死灰,說道:“魔由心生,無心不成魔!一杯奶茶竟然破了我的‘噬心化魔’大法,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唉!以身事魔,噬心化魔,殘神成魔……修魔快是很快,可是魔功毀損得更快!還不如修道來得穩當。天哪,我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的神仙不做,偏要去作惡魔?”
真武大帝怒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殺傷我那麼多弟兄,你現在後悔有什麼用?”
東王公將雙手背在後面,面色一時羞愧,一時猙獰,顯然內心深處掙扎得厲害。
黑帝從腰間抽下一條銀灰色的帶子,小心戒備地走上前去,一面走一面道:“我用蛟筋捆仙索將你縛住,並封住你的功力,然後留待玉帝將來發落。你身爲玉清境接待男仙的長者,身份太高,老夫無法自作主張。”
此時真武大帝也走近對方一丈之內,拉開架勢準備動手。
東王公想動手卻知道不行,不動手又心中不甘,正在猶豫之際,身上已經被黑帝捆了十餘道,這才萬念俱灰,呆呆地站在那裡,腦中完全是一片空白。
真武大帝訓斥道:“身爲資格最老的玉清天神之一,竟然落到這步田地,我看你是老糊塗了!按照天條,你將被關入天牢,嚐遍酷刑,能不能保得住元神都很難說!”
東王公面色灰敗,眉聚如山,口中兀自喃喃道:“怎麼會這樣?就像做了一場夢,腦子總是糊里糊塗的,老也不太清醒。唉!事已至此,能否讓我再喝一口奶茶?”
真武大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還在氣他先前的張狂,因而沒有理他。
黑帝微微搖頭,既感痛恨又覺憐惜,說道:“你我相交多年,實在不忍見你如此。敗就敗了,討饒的話就不用說了,免得被人笑話。”
蘭兒看着東王公白髮蒼蒼的樣子,覺得此刻的他跟一個走投無路的普通老漢沒有什麼區別,於是心中憐憫,又給他倒了小半杯奶茶,走近前去餵給他喝。
東王公功力被封,更兼被五花大綁捆着,所以只能笨拙地將蘭兒遞近嘴邊的奶茶喝了下去,然後閉目沉思起來。
片刻功夫,他身上的汗水再度涔涔而下,不僅溼透了衣衫,而且打溼了腳下的青磚。汗水的色澤也已從濃墨般的黑色,變成了粘粘膩膩的黃色,然後逐漸變稀,進而變成晶瑩的水珠。
直到這時,他才緩緩睜開眼睛,如夢初醒般地嘆道:“外魔易去,心魔難除,若非此茶,我這一輩子也醒不了了。”
真武大帝喝道:“少廢話,你就準備呆在天牢之中一輩子吧!要不,就捨棄數十萬年的修行轉世重修!說這些有什麼用?”
葉昊天的心裡一直有很多疑問,覺得不該放過任何增長見聞的機會,於是上前問東王公道:“尊駕乃是玉清天神,按理應該心如磐石、三諦圓融、毫無破綻纔是,怎麼會生出魔心的呢?”
東王公雙目無神地看了他一眼,轉頭望望黑帝和真武大帝,自我解嘲道:“大家都是修道入手的神仙,比不得佛祖的四大皆空無慾無求。修道者一生追求的全是神丹,丹成則喜,丹毀則悲,難免有貪嗔之心,因此容易墮入魔道。”
說到這裡,他再度搖頭嘆息:“心魔難除啊!縱然是玉清天神又怎樣?只不過積累的神丹多點,修煉的時間長點而已。高處不勝寒,當你站到神仙榜前列就知道了,越到頂端越是斤斤計較名次的升降!你們都不知道,最近萬年以來,我的功力進展極慢,排名不升反降。眼看別人一個個跑到自己前面,我心裡急啊,這一急就入了魔道……不惜取經於排名爬升最快的真神,被其誘入魔門,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黑帝走到他的面前,緩緩地用力搖頭,義正詞嚴地大聲道:“我看是你自己糊塗!你連修道的本質都搞錯了!天尊臨走前怎麼說的?他留下的是一本《道德經》,其中有道有德,並非只有神丹道基!《德經》第十四章說得明明白白:‘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器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長之育之,亭之毒之,養之覆之,生而不有,爲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你的腦子裡只有道而沒有德,怎能怪得了別人?你萬年以來功力增長緩慢,原因就在這裡!以道爲舟,以德爲水,無水何以行舟?”
這番話彷彿晴天霹靂一般在大殿中迴盪,聽的人無不悚然而驚。
東王公搖頭頓足後悔不已,埋怨道:“天尊不是早就到天外去了嗎?怎麼會留下書來?我以爲那本書是別人杜撰的!只是瞄過一眼就扔在一邊了,哪裡想到還有這麼深的道理?”
黑帝喝道:“天尊化身千萬,你怎知道他究竟在哪?你連天尊手書都認不出來,看來平日就沒有好好用功,怪不得功力進境緩慢!”
葉昊天的心裡也震驚不已,原來天庭現有的神丹佛心的管理方式竟然出自《道德經》!看來很多神仙只注意修道,而忘記修德了。這從神丹幣與佛心幣一比十的兌換關係就能看得出來。
他十分佩服地望着黑帝,心中在想:“東王公修了那麼多年都沒有悟通‘道’與‘德’,而黑帝卻能三言兩語闡述得清清楚楚,看來身爲五老帝君之一,果然不同凡響。”
只是這麼一盞茶的工夫,東王公連受重挫,整個人也變得傴僂起來,再沒有先前咄咄逼人的氣勢。
他低下頭去,懊悔不迭地道:“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黑帝輕嘆一聲,道:“你算算自己傷了多少條人命?做了多少孽?你說如何才能挽回?”
東王公將頭垂得更低了,過了好半天才忽然擡起頭,似乎下定了決心,說道:“天牢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不想去。再說,我自毀前程,即使不被治罪,也沒臉出現在衆神面前,還不如一念往生重新做人算了!如果運氣好,說不定百年之內就可以修成小仙……”
葉昊天看他說得可憐,忽然靈機一動,說道:“我有一策,可令前輩非但能免受責罰,還能保全聲譽,不知您可願意?”
此言一出,廳內幾個人全都驚異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出了什麼計策。
東王公更是神情一振,睜大了眼睛道:“若能如此,我願歸入昊天大帝門下,爲您效力三千年!”
葉昊天先看了黑帝一眼,微微一笑,問道:“假如東王公能戴罪立功,化解駐紮在危宿的五十萬妖孽,幫帝君奪回鬥、牛、女、虛、危五宿,您說他能否功過相抵,免受責罰?”
黑帝雙目放光,聲若洪鐘說道:“果真如此,非止是功過相抵,實乃功大於過,值得嘉獎。我願向玉帝保奏,令其恢復男仙之長的身份!”
葉昊天又看看真武大帝,問道:“您老怎麼說?”
真武大帝正色道:“我一向嫉惡如仇,但也知道尊重功臣。別說奪回五宿,只要能重挫妖人,給我方創造勝機就夠了。”
葉昊天這才目注東王公道:“既然前輩飲茶之後魔心頓消,看來弱水三珠奶茶確有清心除魔之功。若能將其偷偷注入別的魔頭的飲食之中,您說會不會大大消除他們的功力?”
黑帝和真武大帝當即擊掌叫好:“說得不錯。只要爲首的魔頭飲了奶茶,我們就有亂中取勝的機會了!”
東王公卻顯得沒有那麼興奮,而是皺着眉頭道:“此法看似容易,做起來卻難。駐紮在危宿的大軍是真神的三大主力之一,單是進入神仙榜五萬名內的高手就有兩三千人。要想讓整個大軍瓦解,應該讓九成的高手同時服下奶茶,這一點很難做到。要知道,每個魔頭都很警覺,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不會聽話飲下任何來歷不明的東西。再加上他們都到了不吃不喝能活千年的地步,你們說這容易嗎?”
蘭兒不解地問道:“您不是軍中的大統領嗎?您說的話他們也敢不聽?”
東王公看她一眼,答道:“魔衆個個桀驁不馴,會聽誰的話?聽話的就不是魔了!他們有的是不甘寂寞,有的是急於殺人增長功力,有的期望事成之後得到便宜,也有的爲了追逐偶像,也就是追逐那些超級魔頭而來的。那麼多人聚集在一起其實是烏合之衆!他們組織鬆散,打仗時一哄而上,順利時無人能擋,不利時拔腿就跑,這就是魔性!”
葉昊天聽得若有所思,隨口說道:“魔門有沒有大型的聚衆活動,比如誓師大會歃血爲盟等?”
東王公眼睛一亮,說道:“每年的九月十一日,魔門有一個重要節日,名之爲‘萬聖歸宗節’,那時羣魔聚集,競相服食人心製成的‘千心餅’,喝百種靈獸的鮮血浸出的‘百血酒’,隨後肆意狂歡三天。或許我可以將弱水三珠奶茶倒入‘百血酒’中,騙他們喝下。”
黑帝看了真武大帝一眼,用力點頭道:“還有近乎四個月的時間,如果不出問題,我們能守得住。”
真武大帝毅然道:“只要赤帝能將大魔頭真神拖住,單是危宿的五十萬妖人並不是太可怕。”
黑帝走上前去給東王公鬆綁,同時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若能成此大事,我與你八拜結交認作兄弟;若是再度變節出賣我們,我也沒什麼好害怕的!自古邪不勝正,妖魔雖能強極一時,但終究逃不過落敗的下場。你看看,自古以來數十位大魔頭,他們的下場最後都怎樣了?”
葉昊天也覺得有必要堅定東王公的信心,跟着朗聲說道:“帝君說得不錯。正道羣雄奮起抗爭,已經想出了多種方式。玉帝苦研天尊秘技,試圖與真神玉石俱焚;王母爲創‘雲錦困魔’大法,不惜讓牛郎織女受盡折磨;女媧娘娘閉關苦思,琢磨克敵之策;天尊已從天外返回,正與真神的師傅‘魔祖’纏鬥在一起;黃帝蓄勢以待,尋找多種超級神器以待滅敵;赤帝苦苦奮戰,力爭堅持到最後一息;還有佛祖,始終未見動靜,想必正在召集門下高僧醞釀良策……所以,我們決不是被動挨打毫無辦法的。根據在下的判斷,不出三年……甚至連一年都不用,真神的勢力就會盛極而衰,最終將落個孤家寡人四處逃竄的下場。”
一席話說得衆人羣情激昂,熱血澎湃。
真武大帝雄心大起,笑道:“我們玄武七星也不會就此頹廢下去!哪怕戰至最後拼他個玉碎瓦全,也不會讓妖人隨心所欲的。”
東王公整整衣衫,對黑帝鞠了一躬,誠懇地道:“感謝帝君給我個將功折罪的機會。放心吧,喝了奶茶之後,我的神智已經完全清醒了;更兼聽了帝君關於‘修德’的一番話,直似如雷貫耳,知道該怎麼做了。我唯一擔心的是妖人警覺性極高,很難讓他們同時喝下奶茶。我只能盡力去做,若不成,只好再來負荊請罪,老老實實到天牢報到。”
隨後他又轉頭對葉昊天施禮道:“昊天大帝年紀輕輕,卻處事老練,隱然有大家風範,假以時日必將天界人人敬仰的人物。在下決不食言:如蒙玉帝從輕發落,便拜在您的門下,爲您效力三千年!”
葉昊天連忙躬身還禮道:“不敢當!前輩只是說笑罷了。”話音未落,他從乾坤錦囊中又取出一罈奶茶,小心翼翼地倒了二、三十斤,裝入黑帝提供的銀瓶裡。餘下的又十分珍惜地收了回去。
東王公手捧裝了奶茶的銀瓶向衆人拜了兩拜,然後轉身出門而去。
葉昊天覺得自己也該走了,於是躬身告辭道:“帝君請保重,我們急着求見青帝,好爲赤帝請到救兵。因此無法多做盤桓,真是好生遺憾!”
黑帝呵呵笑道:“老實說,你來得既是時候又不是時候。我被打得灰頭土臉龜縮在這裡,這種難堪的景象也被你一覽無餘,從這點來說你來得真不巧!巴不得你早點走。不過你萬里迢迢送來青牛奶,而且一來就勸化了東王公,讓剿滅真神大軍的前景出現了一絲曙光,從這點來說你來得真是太及時了!恨不得你一直留在這裡,好給我帶來更多的福氣。”
葉昊天跟着哈哈大笑,說道:“我還是快點走吧,等帝君收復失地、大展神威的時候再來,也好欣賞一代帝王的豐功偉績。”
黑帝沉思了片刻,探手取出一件八寸長短形如斧子的玉器,爽朗地笑道:“五老帝君都是心胸寬廣之人。既然赤帝不忘提攜於你,甚至將他身份的象徵——烈山木主都交給了你,我也不能太過小氣。這是我當年所用的權柄——玄宮玉鉞,上面刻有我獨門內功‘寒冰凝止’的要義。若不嫌棄,我就將其送給你了。”
葉昊天大喜過望,同時又心中不安:“如此貴重之物,晚輩愧不敢當。”
黑帝手摸玉鉞回憶道:“這件玉鉞伴我很多年了。當年我在中土的玄宮之中觀天象,制曆法,悟出天地之道,改革原始宗教,‘絕地天通,人神分離’,‘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火正黎司地以屬民’。這玉鉞都是見證。那時玉鉞所命,天下皆從。直到今天,玉鉞還受人尊重。”
葉昊天聽了更不敢接了,連連擺手道:“帝君心愛之物,晚輩不能接受。”
黑帝將玉鉞遞了過來,面色變得暗淡下來,語氣低沉地道:“我送你此物還有一層含義。如今魔勢洶洶,非比尋常,沒有人可以預計戰爭的結果。我雖然始終都有‘邪不勝正’的信念,但卻知自己不一定能堅持到勝利的那一刻。”
葉昊天聽得不忍,張口欲說些安慰的話,卻被黑帝擺手阻住。
黑帝接着道:“萬一我和真武大帝都不行了。你可以手持玄宮玉鉞,登高一呼號令羣雄,相信還有些失散的天兵天將和隱居各地的神仙前來追隨。對你收復玄武七星有些好處。我想,這也正是赤帝將烈山木主交給你的緣故。”
葉昊天心中一驚,伸手將白帝贈送的開天通真之印取了出來,心情激動地道:“白帝老早便將此物交我,原來竟然是這個意思!可憐我這麼長時間都不明白!真是辜負了他的一番苦心!”
黑帝見了,越發肯定自己的判斷不錯,於是上前一步將玄宮玉鉞放在葉昊天手中,語重心長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中土傳出的這些詩描述的都很形象。我們五老帝君縱橫天下這麼多年,即使全部戰死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葉昊天再也忍不住了,叫道:“帝君莫要這麼說。您老是擎天一柱,玄武七星還要靠您收拾殘局呢。我相信,不但您老人家沒事,就連赤帝、白帝也能闖過這一關的!”
蘭兒卻提醒道:“若是戰事不利,帝君何不遠走他鄉待機再來?相信如果您老全力突圍,沒有幾個人能困得住您。”
黑帝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道:“那不符合我的性格。我練的功夫是‘寒冰凝止’,就像冬天的水凝結成冰一樣,講究的是至陰至寒,殺伐無情,置之死地而後生。若是事先存有逃走之心,我的功力便難以發揮三成!”
這時只見真武大帝向黑帝靠近了一步,挺胸擡頭,氣勢不凡的道:“只要真神本人不在,以我二人的功力相信可以在妖人大軍中殺他三五個來回。即使最後力竭而死,也會滅掉幾十、上百的魔頭,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葉昊天見勸無所勸,只得道聲“珍重”,然後挽着蘭兒的纖纖玉手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