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昊天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會出現平局的狀況,當時一下子呆住了。
然而真神並沒有藉機刁難的意思,反而顯得很是大度,笑道:“平局嘛,自然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個人堅持自己的立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說到這裡,他頗爲自負地解釋道:“魔性飛揚,最忌束縛。我很欣賞獨力特行的人,就衝你堅持己見這一點,我也不跟你爲難。何況,你也不是死腦筋的人,若能仔細體會我剛纔所說的話,說不定能堪破魔門的神髓,將魔門發揚光大。”
葉昊天苦着臉沒有說話。他真正擔心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能不能索回蘭兒的靈魂。因爲根據先前的協議,如果勝了纔可以提出要求;如果輸了,則需拜真神爲師,自然也能死乞白賴地提出同樣的要求。可是如今不輸不贏,這倒是令他難爲了。
真神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樣子,略一琢磨就明白了他此刻的心思,禁不住“哈哈”大笑道:“若能答應我一個條件,你依舊有機會得到禮物。”
葉昊天心中狂跳,小心謹慎地問道:“不知是何條件,還請神君明示。”
真神眉頭微皺,說道:“你啊,給我添了難題!若是放你出去,等如縱虎歸山,不利於我征服天下的大計。若是一掌取了你的性命?又顯得我太過小家子氣。你說我該怎麼辦?”說到這裡,他轉頭向四周看了看,微一沉吟,然後道:“此地風景不錯,你若能老老實實地留在這裡,十年之內別跟我搗亂,我不但依言奉贈你想要的東西,還可以在事成之後賜予重禮,甚至給你個二品天官的閒職,準你傳揚儒學,如此是否使得?”
葉昊天心中有了底,面上不動聲色,說道:“神君待我很厚啊!不過,十年之內神君就能坐穩凌霄寶殿的龍椅了嗎?”
真神十分自信地笑道:“應該差不多。實力是決定一切的基礎,我縱橫天下無敵手,再加上準備充足,麾下高手數不勝數……十年還是多說了,以我的估計,再有三五年就夠!你也看見了,自從我奇襲玄都玉京七寶山之後,玉帝便聞風喪膽做了縮頭烏龜;此番佛宗也只是慘勝,千佛沒個三年五載的時間無法恢復失去的佛心;至於五老帝君,白帝已然歸服;赤帝、黑帝指日成擒;只要再拿下青帝、黃帝,剩下的那些個散兵遊勇,還不是望風披靡?”
葉昊天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戳破對方的美夢,當下微微一笑道:“十年,不就是十年嘛?彈指一揮間就過去了。好,我答應你!只要神君不請我出去,我就老老實實在這裡呆滿十年,你看可好?”
真神很是滿意地放聲大笑:“痛快!跟你說話就是痛快!說吧,你想要甚麼禮物?”
葉昊天有些緊張地道:“此處了無人煙,未免太孤寂了。神君一路行來,收了不少人的魂魄吧?能否慷慨些送我幾個?也好讓我閒時有個解悶兒的對象。無論是陽神還是魂魄,我都想要!”
真神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很快明白過來,禁不住“哈哈”大笑道:“好說,你要的是魂魄,卻不是吹彈得破的粉面,羊脂白玉般的嬌軀!好啊,果然是正人君子,只講精神之戀,不帶一絲肉慾!高啊!不愧是昊梵廣天佛!一如佛門深似海,回頭已是百年身。我這就按你所說的處理,毀了她的肉體,獨留魂魄交於你!”
葉昊天聞言又喜又驚:“什麼?蘭兒還活着?不要!不要啊!”
真神一面作勢下手,一面一驚一乍地道:“不要?是不要折磨她嗎?這個好辦,我有成千上萬的魔蟲,片刻之間就能吞盡肉身,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她根本感覺不到絲毫的痛苦了。”
葉昊天急得上竄下跳:“神君,給我完整的蘭兒!千萬不要傷害她。”
真神將伸出的手停了下來,“嘿嘿”笑道:“你沒有搞錯吧?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可是佛門的基本功啊!”
葉昊天咧嘴苦笑:“我是儒家弟子,不是佛道之流……”
真神使勁搖頭:“不對啊!我看那女子眉鎖腰直、頸細背挺,顯然還是守身如玉的處子!孤男寡女不知享受,良辰美景虛度光陰,不是佛道之流是什麼?”
葉昊天十分執着地道:“你不懂!我們儒家要的既不是佛道的絕情滅性,也不是魔門的縱慾狂歡,而是居於二者之間的溫馨浪漫,深沉雋永,講究的是細水長流,緩緩昇華,日久醇香。這道理就像神君起兵謀反一樣,假如輕而易舉就成功了,恐怕坐在凌霄寶殿也沒什麼意思,如果歷盡艱辛才成功,反而令人回味無窮。”
真神聽不入耳,當即將手一擺,不以爲意地道:“這又是什麼鬼話!不溫不火,半死不活,那也叫愛情?真是沒勁!看看我們魔門,要的就是轟轟烈烈,只求今朝,不計明日,就像那天邊的流星,只要有璀璨的那一刻就夠了!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道理你也不懂?俗語說‘夜長夢多,遲則鬼妒’……”說到這裡,他忽然“嘿嘿”一笑,臉上忽然露出詭異的神色,說道:“我可不是善妒的惡鬼,頂多算個強取豪奪的暴徒而已!只是看你順眼,所以給你個機會,若是別人,哼哼……不過,我雖然答應了送你件禮物,卻不甘心將那麼美妙的女子交給一個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這樣吧,我們來玩個遊戲,看看你這所謂的儒家高弟究竟是情到深處了無痕,還是根本就對情愛之道一竅不通!”
葉昊天不知道他又要玩什麼花樣,禁不住搖頭嘆息。
真神“哈哈”笑道:“你要的蘭兒姑娘就要現身了!”笑聲未歇,袍袖連抖數下,瞬息之間便有十餘位蒙面女子飄身落向地面。
衆女身着一色的輕紗,衣着十分暴露,個個腰身纖纖,體態妖嬈,可惜比較暴露的只是肩部以下,從頭到頸都被厚厚的黑紗矇住,所以根本看不見面目。
葉昊天一時心急,雙眼神目如電試圖穿透黑紗辨認衆女的面貌,可是他還沒看清第一個女子就被真神阻住。
真神很是得意地笑道:“我有七十二位修煉天魔舞的女弟子,個個天姿絕色,世所罕見,這只是其中的幾位,跟你所要的蘭兒姑娘身材相仿,所以拿出來做個陪襯。若論姿色,她們都跟蘭兒差不多,論才智,每個人也都是上上之選。我看你啊,就從這些人中任意選一個,是對是錯則不必耿耿於懷。”
葉昊天彷彿沒有聽見一般,只是凝神注視着那些女子,發現她們從身材上看果然很像蘭兒,而且不僅僅是像的問題,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若說是天然生成的相似,打死葉昊天都不會相信,看來應該是魔女們根據蘭兒的形象變化出來的。
真神狡黠地笑道:“按照我們魔門的觀點,愛情不是用口談出來的,而是用手摸出來的,所以這個遊戲考的就是你手底的功夫。爲了防止你用別的方法投機取巧,我已經暫時封閉了這些人的眼、耳、口、鼻以及她們的手足活動能力,只留下肌膚的感知能力和不由自主的嬌顫。你若能不用外力,單憑一雙手的撫摸分辨出要找的人來,便算你的情愛之道真的過關了,也纔有談情說愛的資格,不是浪得虛名。”
葉昊天一時呆住了,感覺對方真是強人所難。
他與蘭兒朝夕相處,向來是發乎情而止乎禮,別說是肉體的挑逗,就是簡單的耳鬢廝磨也不是太多。如今卻要憑着一雙手分辨出心愛的人來,看來難度不小。
尤其是這些女子全都蒙着面,看不見絲毫的表情變化,對他來說十分不利。因爲面部的肌肉極其細膩,微一顫動就能現出不同的表情,那是很難模仿的;最有價值的還是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即使妖女化成蘭兒的形象,也無法掩飾眼神的細微差別。
真神看着他呆若木雞的樣子,禁不住笑在心裡,接着故意刁難:“頭面部位太容易辨認,沒有考驗的價值。所以只許你摸頸項以下的部分!至於是酥胸還是嬌臀就看你的愛好了。”
經他這麼一提醒,葉昊天但覺眼前到處是柔弱無骨的手臂,修長纖細的美腿,高聳挺拔的乳峰,嫋嫋婷婷的纖腰,一時間看得面紅耳赤,怎麼也不敢下手。
真神一面欣賞着他左右爲難的樣子,一面連聲催促道:“成大事不拘小節。連這個小遊戲都過不去,還能做什麼啊?快、快,最多一個時辰!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葉昊天躊躇着不敢動手,只是走近前去察看衆女的雙手。然而令他倍感沮喪的是,衆女全都有着跟蘭兒幾乎一個樣的纖纖玉手,就連掌紋都一模一樣!
真神看他還在斯文,禁不住笑道:“不要費心了,我的弟子個個心細如髮,怎會在此等小節露出破綻?何況我們辯論了那麼久,足夠她們研究揣摸的了。所以單從外表來看,你是區分不出的。”
葉昊天知道對方說得不錯,於是只好放棄了仔細辨認指紋的打算。因爲功力進展到一定地步,只要自己想模仿的東西,沒有模仿不出的,至於模仿得像不像,則要看對模仿對象的瞭解程度。正如真神所言,剛纔辯論的時間不短,足夠魔女們仔細端詳蘭兒外貌特徵的了。
要找差別,只能到內心深處去找。
想到這一點,他不願再猶豫下去,鼓足勇氣將手探向離得最近的女子,抓住的是對方嬌軟無力的纖纖玉手。
雙手相接,他只覺得那雙手柔和溫潤,滑膩如脂,可惜卻像醉酒的美人,懶懶地垂着一動不動。
葉昊天搖搖頭,旋即走向第二個女子,心道:“蘭兒驟然受制,定然心情緊張,手足冰冷,不會這樣鬆弛。”
第二雙手同樣的溫潤如玉,略一接觸便發出陣陣輕顫,不知道那女子是害怕還是激動。
葉昊天想了想又搖搖頭,然後走向第三個女子。
這次玉手冰涼,彷彿一塊冰冷的石頭一般。
葉昊天握着玉手沉思了片刻,不久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輕輕翻轉女子的手掌,在手心之中忽緊忽慢地彈了幾下,結果女子還是沒什麼動靜。於是他再度搖搖頭,又走向下一個。
這一次還是冰涼的纖手,觸手便是劇震不止,遇到葉昊天彈動的手指更是抖個不停,良久都歇不下來。
葉昊天一連變換了數種指法,輕攏慢捻抹復挑,結果都一個樣。所以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一直摸到第九人,他上手彈了幾句《詩經·考盤》,然後便爲雜亂無章的一段,接着換作《詩經·相鼠》,但覺冰冷的纖手漸漸轉熱,隨着曲子不由自主地跳動起來,遇考盤而纏綿,遇亂彈而即止。
葉昊天心頭狂喜,接着凝指不發,發而連綿不絕,先是九幽仙曲,即而三清神音,續而《鳳求凰》,直到《駕辨》而終。果不其然,纖手顫動也能相合得絲毫不差。
這時,葉昊天轉過頭來望向真神:“神君,幸不辱命,我找到了。”
真神的眼中滿含詫異,奇道:“掌上操琴,心心相印,看來你說的儒學倒是有些道理,是有點浪漫溫馨深沉雋永的味道。”
葉昊天緊緊地摟住蘭兒,同時不忘詢問:“請教神君,不知雲華夫人何在?”
真神眉毛一挑:“怎麼?既得隴,復望蜀乎?你已經找回心愛的女子了,就不爲我想想?難道我沒有追求愛情的資格嗎?”隨即又緩和了聲音道:“我與小云有些誤會,正想找個法子化解,這你就不要摻合了吧?”
葉昊天想想對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於是便不再糾纏,轉口道:“還請神君撤了蘭兒身上的禁制,我們這就覓地潛修,不得召喚,十年之內決不出鼎。”
真神擡頭看看天上的流雲,點點頭道:“如此甚好!我也要出去對付黃帝了,你我就此別過!等我身登大寶之後,便即放你出去。”說完雙目凝視蘭兒,口中念動了幾句咒語,眼見蘭兒手足微微動了兩下,他就騰空而起向着鼎外飛去。
葉昊天見對方身形漸漸消失在流雲之間,不待蘭兒完全恢復過來,當即抱着她拔腿就跑!
他早已看好了周圍的地形,知道前面是浩瀚無邊的大海,後面是連綿不絕的高山,左右都是一望無垠的密林,所以想也沒想徑直向着左側森林最濃密的地方衝去。
幸喜這是在至尊寶鼎之內,由於九天坤鼎生生不息的中和作用,使得萬滅王鼎的殺伐無情被徹底改變了。
身在萬滅王鼎無法使用內力,在這裡,他卻可以將原有的功力發揮到十成。他沒有破空而起,只是貼着樹梢急掠百餘里,這才收住身形落在距離海邊很近的樹林內。
這時候,蘭兒面上的紗巾早已摘了下來,手足也能夠活動自如了。
不知是劫後餘生的緣故,還是另有別的原因,她那聖潔的面龐變得緋紅,清澈如泓的眼睛比往日增添了幾分朦朧,嬌豔的紅脣更是顯得十分性感,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妖冶,跟平日所見的寧靜安詳有着很大的不同。
葉昊天的心中很是不安,怕的是蘭兒已經從真神那裡沾染了魔性,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將其清除。
蘭兒用嫵媚得近乎勾魂的眼睛望着他,朱脣輕啓說道:“公子,又沒人追你,跑那麼快做什麼?”
葉昊天怎麼看她都覺得不對,於是故意說胡話:“一時不見,如隔三秋,我要好好看看心愛的人兒。真神說得不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已經等不及了!”
聽了這幾句,蘭兒迷濛的雙目變得恍惚起來,面若桃花,嬌豔異常:“公子,我要你抱我……”
葉昊天心中惶恐,面上不動聲色,柔聲說道:“且慢,此地蛇蟲出沒,待我略加布置,莫要被人打攪了好事。”說着他迅速地移動着周圍的樹枝,試圖佈下一個簡單的洪荒九陣。
蘭兒聽說有蛇蟲,朦朧的眼睛略微清醒了一些,不過也沒能支持多久,很快又變得混沌下去。
她輕咬朱脣站在那裡,嬌軀如弱柳隨風,隨時都可能倒下,展示出一副嬌柔無限的樣子。
葉昊天不敢回頭多看,雙手連環發出一個又一個風印,將林間的枯枝敗葉吹向陣法所需要的地方。爲了能布得更快一些,他還取出先前製作的十幾個法身,幫着自己一塊兒佈陣。
他布的陣法不算太大,只有十幾丈方圓,要說防住真神並不容易,頂多只能將對方延遲三兩息的時間,其主要的目的還是將自己隱藏起來,不令聲音氣息外泄而已。
陣法從密林一直布到水中。他準備見勢不好借水遠遁。
大約過了盞茶工夫,陣法已經差不多了,他又命那些法身向着四面八方飛馳而去,最遠的佈防百里之外,希望能及時瞭解真神的動靜。
一切準備妥當,他才轉回身來走向蘭兒。
他生怕蘭兒的神智完全被真神控制了,所以先將她的一雙玉手緊緊握住,防止自己一不小心着了道,然後才循循善誘地輕聲說道:“剛纔跟真神論戰了那麼久,害得我口乾舌燥的。讓我先喝點東西,然後再慢慢聊。”說着他倒了一碗弱水三珠奶茶,自己先喝了幾口,隨即將碗湊近蘭兒嘴邊:“來,你也喝點,看看,你的紅脣都乾裂了。”
蘭兒想也沒想就輕輕啜了一口,然後嬌軀一軟倒在葉昊天懷裡。
葉昊天並未推拒,而是扶着她坐在大樹下,一手樓着她的腰背,一手端着碗喂她飲茶。
不知不覺之間,蘭兒已經喝下半碗,神智大見好轉,面上現出畏懼的神色,一雙手抓緊了葉昊天的胳膊,輕聲叫道:“公子,是你嗎?我剛纔好像做了噩夢,怎麼掙扎也醒不過來。公子,這是真的嗎?我好害怕!”說着將頭埋在葉昊天胸前。
葉昊天的心中一陣酸楚,一時之間幾乎要流下淚來。先前緊張之中還沒有覺得什麼,如今稍一清閒,他想想就覺得害怕,於是眼含淚花說道:“這是真的,不信你咬下手指。我的蘭兒大難不死,終於又回到我身邊來了。你可知道,若是從此再也見不到你,我會傷心一輩子。”這樣說着,他將三指搭在蘭兒的脈門之上,一面用心察看她的經脈氣血,一面在她耳邊輕聲嘆道:“世事變遷真難以預料,先前我們藉着開天九寶的相助,一直順風順水,幾乎佔盡了優勢,如今一着不慎,不但優勢盡失,還幾乎丟了性命,就連瀚海神舟、乾坤錦囊以及鎮妖寶塔也被對方搶了去!看來以後的日子不太好過了。”
蘭兒的脈搏不太平穩,摸起來甚是滯澀,就像夜裡的燈花,風一吹就東飄西蕩。
他辨了好半天症狀,發現病原好像在蘭兒的肝脾之間,那裡似乎潛伏着什麼東西,使得本來平滑的脈道變得很不通暢。不知道真神到底動了什麼手腳,根據情形判斷,似乎是一種不知名的蠱毒,雖然被弱水三珠神茶暫時制住了,卻沒有被殺死的跡象。
接下來他低頭沉思了好大一會兒,從各種靈芝仙草一直想到監天神尺,最後取出神尺放在蘭兒的手心裡,輕聲說道:“練練吐納的功夫,試試能不能借用尺中的佛心,將其引入肝脾之間,看看有沒有效果。”
蘭兒也明白自己身上有些不對,聞言聽話地坐直了身子,雙掌相疊置於身前,掌託監天神尺,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很快進入了入定的狀態。
葉昊天目不轉睛地望着她面上神色的變化,期盼着神尺中蘊藏的數億佛心以及暗含的無數魔性能夠發揮作用,最好能將魔蟲引走,或者將其驅離。
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被他遣出百餘里的法身已經看到了真神的身影。
“死老天,老是跟我過不去!煙雲繚繞,看也看不見路!”
“媽的,怎麼才能出去呢?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又回到原處了?”
真神一路咒罵個不停,從雲端落身地面,四周一看,發現還是先前跟葉昊天辯論時落足的地方,綠草依舊青青,只是不見了葉昊天的影子。
他心煩氣躁地高聲大叫:“神州子,你快出來,我有話問你!”
“快出來回我的話!大千世界,好地方有的是,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連叫數聲沒人搭話,真神一下子就急了,罵道:“渾蛋!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爲這樣就可以避開我了嗎?如果有那麼容易的事,我還叫什麼真神?哼!憑着我煉製千年的‘九絕嗜心蟻’,你跑到天邊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說完他口脣連動念起咒來。
葉昊天知道大事不妙,忙回頭去看蘭兒。
果不其然,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蘭兒的面色再度變得嬌豔欲滴起來,手中的監天尺也在微微顫動,幾乎就要掉落地上。
情急之下,葉昊天一掌按在蘭兒的頭頂百會穴上,將一股無比渾厚的浩然正氣輸入她的體內,沿着奇經八脈散向四肢百骸。
真氣運行一週,他發現蘭兒的體內竟然有九道逆流,其中有六道來自肝脾之間,已經被蘭兒藉助弱水三珠奶茶和監天尺的神力壓抑住了,另有三道來自腎臟,正無拘無束地往上涌動。那三道逆流初時潛匿極深,連他摸了半天的脈也沒有摸出來,此刻猝起發難,催動腎氣上行,已經到了胸膈之間,只要再過片刻,便會抵達心臟附近了!
葉昊天洶涌澎湃的浩然正氣迎頭將三股逆流擋住,隨即逼着它們折而下行。
逆流不甘被阻,左衝右突了好半天,最後不得不緩緩後退。
真神見自己的咒語唸了好大一會兒也沒有什麼效果,不覺有些奇怪,當下取出一面金色的小旗,奮力搖動做起來。
此時葉昊天已經將三道逆流壓至蘭兒的膝蓋附近,正想一鼓作氣將其逼出體外,忽覺逆流的力量驟然增強數倍,變得不那麼聽話了。而且,本來被蘭兒藉助監天神尺完全束縛住的六道逆流,也有兩道忽然衝破了束縛,氣勢洶洶地直逼心房!
迫不得已,葉昊天只好分了一部分功力去壓那兩道逆流。如此以來,他便無力驅逐先前的三道逆流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們蠢蠢欲動,緩緩上行。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肝脾之間衝出的兩道逆流也被他逼了下去。不過,另外三道卻已經涌到了蘭兒的髖骨附近。
葉昊天見蘭兒的面色忽紅忽白,眉頭緊蹙,顯得十分痛苦,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指示守候在密林邊的法身上前答真神的話。
法身出了密林,來到距離真神十餘丈的地方,淒厲地慘叫:“神君,神君,別念了!蘭姑娘早就暈死過去了!”
真神將揮動小旗的手停了下來,得意洋洋地瞄着他:“怎麼現在纔出來?還想跟我鬥法不成?”
法身躬身求饒:“在下知錯了,請問神君有何吩咐?您老不是已經離去了嗎?怎麼會去而復返?”
真神想起剛纔東奔西走了好半天都無法出去,心裡變得極其煩躁,當下喝道:“神州子,你知道如何才能出鼎?快些說出來!別說那麼多廢話!”
法身雙手一攤:“不瞞您說,我還真不知道。”
真神勃然大怒:“胡說!不知道你幹嗎進來?你蒙誰啊?”
法身躬身答道:“啓稟神君,我是聽了女媧娘娘的說法才進來的!娘娘說,這裡是她和令師以及盤古大帝出生的地方,有些意想不到的寶物,只要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寶物,就能找到出去的門徑。就像盤古大帝,他找到了排名天下第一的開天神斧,於是就開天闢地衝了出去。”
真神聞言眼前一亮:“還能找到頂級的神器?你沒有騙我吧?我有好幾種開天神器了,怎麼還無法出去?”
法身鄭重其事地說道:“女媧娘娘親口所言,說九天坤鼎和萬滅王鼎相合之後,便是天下最神秘的至尊寶鼎,有着無盡的寶物,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地方了。只有找到屬於自己的寶物,才能出得鼎去。開天九寶都是盤古大帝首先發現的,所以算不得你的名下。”
真神想想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找到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免又變得焦躁起來:“法寶再多有什麼用?我要的是自由!不能出去,我那數百萬的魔門弟子怎麼辦?”
法身苦笑道:“神君,我也沒有辦法!女媧娘娘說了,這事急不得,必須瓜熟蒂落,等到時機成熟才能出去。”
真神厲聲狂叫:“什麼瓜熟蒂落?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不對!你這裡一定有出鼎的陣法圖,快交出來!不然我將你挫骨揚灰!”
法身看着他窮兇極惡的樣子,禁不住後退了兩步,嘆道:“知道說出來你也不信,所以我不得不退避三舍,生怕神君暴怒之下失去理智。”
真神更加怒不可遏:“你竟然算計到這一步!說什麼十年不出鼎!我說先前答應得那麼痛快!神州子,你實在太可惡了!”說着他一手暴漲,十餘丈外一把扭住法身的脖子,另一手取出乾坤錦囊來,同時大喝道:“囊天括地!”
一聲霹靂響自空中,但見無數雲團爭先恐後涌向錦囊,地面上的萬物更是橫七豎八地飛了過來,周邊三十里內的樹木眨眼之間都被狂風摧折,向着錦囊飛去,更不用提那滿天亂飛的草莖,以及鋪天蓋地的枯枝敗葉了。
眼見真神整個人被籠罩在逐漸逼近的黑壓壓的樹枝枯草之中,葉昊天覺得現場的情景有些可笑。因爲他還從未見過乾坤錦囊可以這樣使用,至尊神器卻被用來收取枯枝敗葉,豈不是有些暴殄天物?
在他還沒有笑出聲來的時候,就見真神向着裝滿了枯枝敗葉的乾坤錦囊打了兩拳,接着又揣了幾腳,橫着豎着揉搓了幾下,然後向着身後的大海一傾,將揉成碎片的東西拋灑在海面上,然後騰空向前一躍,將乾坤錦囊對另一處的密林兜頭罩去,一邊收一邊罵道:“神州子!你給我聽着!掘地三尺,我也要挖你出來!”
這一招實在太可怕了!如果是正面對敵,成千上萬的正道羣雄也擋不住他這麼一下子!
葉昊天眼見真神罩住的密林正是自己來時經過的地方,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四十里的範圍,不禁嚇得面色如土,心念電閃:“真神是怎麼判斷方向的?他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如果這樣下去,再來三兩下就完蛋了!自己倉促佈下的陣法很是粗糙,只怕無法擋住對方的全力一擊!”
想到這裡,葉昊天回身抱了蘭兒向着海邊走去。
此時的蘭兒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溫柔寧靜,只是渾身乏力,好像大病了一場。她用一隻手鉤住葉昊天的脖子,一手擦拭他驚出的冷汗,心疼地道:“公子,剛纔累壞你了。你說我們還能夠逃出生天嗎?”
葉昊天鼓足信心答道:“這可是至尊寶鼎!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奇蹟?我們有天工神甲,先到水底去避避。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找到天尊昔年修煉的遺蹟!再撿兩樣神器,那可就發了,日後也能跟真神好好玩玩!”
蘭兒很是內疚地道:“都是我沒用。只怕真神能夠循着我身上的魔蟲找到我們……”
葉昊天也知道她說得不錯,當下只好自己寬慰自己:“天無絕人之路,或許離得遠些,九絕嗜心蟻就不聽他的使喚了呢。待我找個僻靜的所在,慢慢幫你祛除魔蟲。”
說着他已經來到海邊,順手摸出天工神甲,先扶着蘭兒坐了進去,然後放出碧海金睛獸,令它在前探路,自己這才入了神甲,合上頂蓋,催動神甲向前行去。
碧金一入水中便如龍歸故鄉,撒着歡地向大海深處游去。它大概覺得天工神甲行得太慢,所以招呼了成羣結隊的游魚在後面推着,使其如離弦之箭向前飛去。
葉昊天鬆開操持神甲的雙手,任由神甲破浪而行。
碧金一往無前地向前滑去,彷彿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一般。
這情形令葉昊天忽然想到:“碧金是盤古大帝豢養的神獸,不知道是否像揹負觀天寶鏡的神龜一般,都是從至尊寶鼎中衍生出來的。如果碧金真的熟悉此間的情況,我說不定能逃出生天,甚至多了幾分戰勝真神的希望。”
蘭兒軟軟地靠在他的懷裡,語聲低低地道:“如果不能出去,就這麼呆在海底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
葉昊天緊緊地樓着她的嬌軀,笑道:“我們倆留在這裡倒也無妨,真神那傢伙可就慘了!別說十年,哪怕是一年半載不能出去,他的弟子就會被正道羣雄收拾得一乾二淨。我們呢,也算爲平定天下大劫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說到這裡,他有些興奮地“哈哈”笑道:“真神說是甕中捉鱉,卻不知誰是漁人,誰是老鱉!只要避過眼前這一關,假以時日結局還很難說呢!”
蘭兒想想還是覺得奇怪:“真神明知不能將你收歸己用,爲何還會縱虎歸山?何不將你一舉除去?”
葉昊天想了想道:“這裡面可能有好幾層原因。其一,或許如真神所說,身處高處不勝寒,縱橫天下找不到對手,也是非常無趣的事,留下我可以給他解悶兒。其二,宇宙玄玄,天機莫測,真神也有很多未知的事。特別是神魔合一的修煉,可謂前無古人,如果多一個智者,就多一分合作闖關的可能。這種事換我也是一樣,如果有選擇的餘地,我寧願將真神留下,而不是將其斬盡殺絕。只要能對其稍加限制,不致引來天下大劫,這人的聰明才智還是極有價值的。”
蘭兒點頭讚許:“這人出身貧寒,而又身有殘疾,還能獨闢蹊徑一路闖關,非但以絕世文采大魁天下,還能兼修武事,成爲天下第一的高手,可謂成就非凡,令人好生佩服!”
葉昊天“嗯”了一聲,接着道:“他不殺我還有第三個原因,那就是沒有完全死心,還想將我收歸己用。我們儒家的柔韌性很強,往往能根據現實的情況改變自己。如果他徹底征服了宇宙,等於將生米煮成熟飯,由不得我不隨遇而安,在他治下做點力所能及的善事。即使我不聽他的話,趁機弘揚儒學,又或糾集佛道之人共商義舉,也不見得能傷他分毫。”
蘭兒繼續補充道:“我看關鍵還是他太自負了!既收了開天九寶,又在我身上下了蠱毒,不怕我們飛上天去。”
提起蠱毒,葉昊天頓時增添了不少愁緒:“這從未聽說過的九絕嗜心蟻還真是厲害,竟然連弱水三珠奶茶也不能將其制服,即使再加上監天神尺也只能暫時湊效,還要擔心它會隨時發作,怨不得真神一付成竹在胸的樣子,或許這纔是他肯放過自己的原因吧。”
蘭兒想起失去的幾件開天神器就覺得可惜,問道:“公子,我們還能夠收回瀚海神舟嗎?”
葉昊天自我寬慰道:“仙人嘛,不能沒有一件法器,也不能完全拘泥於法器。我們先前過於依賴於開天九寶,因而自身的功力增長不快。如今在至尊寶鼎之內,講究的是個人的悟性,有九寶在手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失去後說不定會因禍得福呢。只是苦了那幾件神器。”
正在這時,被他掛在胸前僥倖躲過一劫的通靈寶玉忽然用柔和的聲音道:“主人莫要自責,你已經盡心了。人有三災九難,法器也有五魔七損。修煉之路任重而道遠,不可避免總要遇到劫難。其實這也是提升自己的機會,如果能夠闖得過,自然能將法力提高了一層,如果闖不過,便算自己命苦。”
葉昊天將這番話清清楚楚地聽進耳內,可是心裡還是覺得不爽,暗下決心,一定要早日將那幾件神器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