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昊天神情肅穆地坐着,蘭兒嬌軟無力地躺在他的懷裡,靜靜地看着天工神甲外的海底世界。
碧金精神抖擻地在前引路,彷彿憋了幾萬年終於找到發威的時機。
一獸一甲不知道穿行了多久,到後來海底的光線越來越暗,即使以葉昊天上清天神的功力,也只能看清周圍十餘丈之內的水域,再遠處就實在看不清了。
周圍到處是奇形怪狀的游魚,色彩斑斕的珊瑚藻、珊瑚礁,五光十色的海星,海膽,其貌不揚的海蔘、海龜……千姿百態,琳琅滿目,看得蘭兒眼花繚亂,精神也似乎好了很多。
再往前行,但覺水流忽急,周圍的光線也驟然暗了數倍,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隱約之中似乎進入了一條暗無天日的海底隧道,陰冷漆黑,給人一種恐怖而又壓抑的感覺。
壓抑的感覺持續了很久,幾乎過了兩個時辰,他們的眼前才忽然一亮,終於穿出了隧道的範圍,進入一個光線充足的水域。接下來便開始急速上行,周圍越來越亮,只是一小會兒工夫,天工神甲便已經浮出了水面。
葉昊天將神甲停在岸邊,打開頂蓋探出頭去,向着周圍望了一圈。
令他感到十分驚奇的是,先前浩瀚無邊的大海竟然不見了,神甲現身的地方是一個方圓百畝的小湖。小湖位於繁花似錦的山谷中,數條曲曲淺淺的清溪,正在無拘無束地優遊歡唱。溪邊的青草漫漫如茵,或紫或粉的野花點綴其中,引來蝶兒流連不去,起舞翩翩。岸上是一望無垠的綠樹青草,斑鹿、羚羊、犀牛成羣,杜鵑、畫眉、百靈歡唱。再遠處則是雲嶺蒼茫,輕煙漫漫,怪石嶙峋,峰險谷深。
正在他驚奇地東張西望的時候,身處天工神甲中的蘭兒早已等不及了,連聲催促道:“公子,找到天尊遺蹟了嗎?先讓我出去透透氣!”
葉昊天急忙縱身跳落地面,隨即扶她出來,一面指點谷中的美景,一面“嘖嘖”稱讚道:“看那麋鹿,飛奔的腳步多麼輕盈,瞧那金絲雀,清脆的歌喉多麼悅耳……好個迷人的仙境!至此纔有點至尊寶鼎的樣子!你可以用心感覺一下,這裡的靈氣多麼豐富,真是夢寐以求的修真之所。”
蘭兒目光迷離地望着谷中的繁花,彷彿沒有聽見他說的話,整個人都已經迷失了,心神不安分地到處亂飛,隨着微風的牽惹,漫山遍野自由地奔跑!雲霞般絢爛的山花掠過眼前,百靈般婉轉的鳴唱滑過耳畔,春光令她心曠神怡,和風讓她如醉如癡,她停不下那一刻漫遊的腳步!她的心裡隱約似有雨意的侵潤,溫涼如酥,彷彿無數溫柔的觸手撫上了臉龐,沁潤在心田。
她癡癡地說不出話來,依稀有淺藍色的夢幻襲上心頭,渾然不知夢裡或夢外,惟有鳥兒在空中長鳴,風裡翻飛……她只想拉葉昊天在軟軟的草地上坐下來,擡頭看天空高而清明,浮雲薄而飄逸……。
葉昊天陪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問不遠處翻着跟斗的碧海金睛獸:“阿金,這裡是什麼所在?此谷仙氣十足,給人心曠神怡的感覺,應該有些來頭。”
阿金“吱吱”叫了兩聲:“我也講不清楚。你問阿玉吧,她知道得比我詳細得多。”
還沒等葉昊天開口相詢,通靈寶玉輕柔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主人可以安心了。此處名爲仙心谷,是洪荒九穀中現存的三谷之一,外面有洪荒九陣守護着。縱然以真神的才智,沒有三五個月的時間也無法進來。”
葉昊天環顧四周,卻沒找到谷口的方向,不知道真神若來會走哪條道。不管怎麼說,能將對方暫時拋開總是件好事。
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接着問通靈寶玉:“何謂‘洪荒九穀’?爲何說是現存三谷之一?其餘的幾個谷呢?”
通靈寶玉輕快地答道:“這要從盤古開天的故事說起了。盤古大帝是在虛無縹緲的寶鼎核心孕育成長的。他從混沌未開處一路行來,走一步砍一斧,一直走向鼎外。他一邊開拓一邊積聚能量,累了就找個背風的地方休息一會兒,同時藉助靈藥恢復元氣。這個仙心谷就是他曾經休息過的山谷之一。這樣的山谷本有九個,最外面的三個被他破鼎而出時劇烈的震盪破壞了,中間三個則被魔祖故意損毀了,如今保存完好的只剩下最裡面的三個,除了此地的仙心谷之外,還有一個四時八正谷,和一個虛無縹緲無定谷,每個谷都代表了天尊修行的不同境界,這是一個從先天到後天的不斷變化的過程。”
葉昊天聽得既感興奮,又覺惋惜,嘆道:“九穀失其六,真是可惜了!那兩個谷在什麼地方?我們能過去瞧瞧嗎?”說完又轉頭向蘭兒解釋道:“天尊是由仙而凡的智者,他的修煉從先天始,至後天終,而後暢遊於仙凡兩界;我們是凡夫俗子,修煉之路剛好相反,必須從後天始,至先天終,如此方能超凡脫俗。也就是說需要逆流而上,進入虛無縹緲無定谷修煉,才能達到大成的境界。”
蘭兒含笑點頭表示理解,心裡也在想着如何才能進去後兩個山谷。
通靈寶玉答道:“所有的山谷都能進去,不過卻不太容易,必需一步一步的來,先從此谷開始。你可知道,此谷名爲仙心谷,蘊含的靈氣固然十分充足,但其真正的價值尚不在此,而是在於‘仙心’兩個字。”
葉昊天聽得奇怪:“‘仙心’?是不是‘修仙之心’?絕情滅性,堅心向道?”
通靈寶玉解釋道:“否,仙心跟絕情滅性沒有關係。所謂‘仙心’,簡單說就是一個‘德’字。‘德’字在道家名爲‘仙心’,在佛家名爲‘佛心’,在儒家是什麼?我說不好。‘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仙心谷內沒有生死,也沒有輪迴,無論是飛翔的百鳥,還是奔馳的麋鹿,都已經在這裡修煉很久很久了。它們積累萬年的禽心獸心便是修煉仙心的基礎。主人若能吸取此谷一半的仙心,就能令谷後的石壁出現裂痕,從而現出進入四時八正谷的通道。”
葉昊天回頭看看身側的蘭兒,發現她正在用心琢磨通靈寶玉所說的話,而且面色也變得好了很多,於是便略微放了點心,笑着說道:“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什麼是‘仙心’了。達摩西來,不立文字,只在了悟自心。以此心爲一切聖凡十界依正的根本。儒以仁爲本,釋以戒爲本,道以德爲本。是故三教聖人,所同者心,所異者跡也。”
蘭兒看着他十分開心的樣子,嫣然一笑道:“公子欲自成一派,看來是要以儒求心,以仁得道了。只是,古往今來仁人志士那麼多,關於仁愛的論述幾近氾濫,公子怎麼才能開拓創新登峰造極呢?”
葉昊天沉思良久方道:“爲練神功,無可逃避。你說得不錯,關於仁的描述太多了,單是一部《論語》就有多種說法。”
蘭兒笑着插言道:“若說《論語》,我也打小兒背過的。其中有數人向孔子問‘仁’,孔子的答法各自不同,其中有‘克己復禮爲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仁者,其言也詡’;‘恭寬信敏惠,能行五者於天下爲仁矣’。這麼多說法,究竟哪個對?”
葉昊天微微一笑道:“這些都是夫子的微言大義,全是經典之論,自然都不算錯。不過以我之見,仁就是‘愛’,愛父母,愛兄弟,愛百姓,愛鳥獸,愛花木……愛是生生不息的基礎,是溝通協調的橋樑。”
蘭兒有些爲難地道:“這說法太寬了,若不能落到實處,究竟還是空話。世事繁雜,不是全憑一個‘仁’字就能解決的,況且好心做壞事的例子比比皆是。”
葉昊天聞言陷入了沉思,許久方道:“你說的不錯,這個‘仁’字看似簡單,其實卻極其複雜。先不管那麼多,讓我看看你身上的蠱毒,試試能不能祛除。”
提起真神,蘭兒就覺得心驚肉跳,忙道:“不用了。公子只管潛心揣摩神功,莫要爲我耽誤時間!我現在的感覺比剛纔好多了。看來一時半會兒不會惡化。此地靈氣十足,又沒有真神從中作祟,憑着弱水三珠奶茶和監天神尺的功效,說不定用不了幾天,九絕嗜心蟻自己就頂不住,轉而嚮往外逃了。”
葉昊天不想留下絲毫遺憾,堅持着要現在動手。他擔心一旦入定之後,不知何時方能醒來,若是醒來不見了蘭兒,豈不是千古憾事?
蘭兒拗不過他,只得依言先喝了一碗弱水三珠奶茶,然後手捧監天神尺盤膝坐下。
從剛纔的情形來看,九絕嗜心蟻不是隻有一隻,而是分成九個羣體,分別棲息在肝、脾、腎三髒,每髒形成三股力道,合起來一共九道。
比較而言,葉昊天對出自腎臟的三道相對熟悉一些,因而決定先拿它們開刀。
待得蘭兒凝神護住肝脾二髒之後,葉昊天正襟危坐於她的身後,雙掌按在她的左右腎俞之上,緩緩地輸出浩然正氣。
真氣浩浩然凝而不散,彷彿一隻無形的手,將拳頭大小的腎臟握入其中;又像一隻細密的羅網,將九絕嗜心蟻網在裡面。隨後,真氣沿着足少陰腎經下行,牽着嗜心蟻一路向下,經大赫,過橫骨,穿陰谷,行築賓,直下小腿足踝。
開始時九絕嗜心蟻的反抗還比較輕,葉昊天耗費的真氣也十分有限;待得嗜心蟻被逼至膝部的陰谷穴時,其反抗的力度幾乎增加了一倍;到了交信穴的時候,它們反抗得就更加厲害了;再往下每行一寸都變得極其艱難,花費的真氣也成倍增加。尤其是過了小腿中部以後,每行一寸都要耗費葉昊天大量的功力。
葉昊天毫不猶豫地全力催動真氣,直到過了半個時辰纔將九絕嗜心蟻逼到蘭兒足踝上方的三陰交穴,然後就停在那裡不動了。此時此刻,非但這些被逼離開腎臟的嗜心蟻在拼命掙扎奮力反抗,就連潛伏於肝脾之內的其餘六股力道也開始遙相呼應、蠢蠢欲動起來。
他略一思索,很快便找到了其中的原因。因爲三陰交乃肝、脾、腎三經交匯之所,經氣匯通、氣血交融的同時也帶來九絕嗜心蟻幾股力道之間的信息溝通,因而能夠相互配合,遙相呼應。
考慮了好大一會兒,他忽然下定了決心,運起斬經截脈之術,在三陰交上方不遠處連點三下,將蘭兒的足少陰腎經完全阻斷。如此以來,氣血無法通行,九絕嗜心蟻也無法返回腎臟了。
側頭去看蘭兒,蘭兒正面帶微笑,似乎對他的舉措表示讚許。
依樣畫葫蘆,葉昊天又運起功力威逼潛於肝臟的三股九絕嗜心蟻,將它們沿着足厥陰肝經一直逼至三陰交穴的位置,然後斬經截脈,在三陰交穴的上方將肝經阻斷。
接下來,他又將潛於脾臟的九絕嗜心蟻也封存於三陰交穴。
做完這一切,他緩緩收回真氣,一手撫摸着蘭兒光潔滑膩的足踝,完美修長的小腿,在三陰交穴處來回摸索着,心中既感憐惜又覺遺憾,說道:“沒辦法,這不是一般的蠱毒,而是真神精心豢養的魔蟲,無法將其驅逐出去,只能暫時封於一隅。”
蘭兒試着運氣遍察全身,感到胸腹之間大見輕快,於是站起身來走了兩步,伸展了一下曲線玲瓏的嬌軀,笑道:“封於足踝已經很好了!比起亂於五髒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公子請看,我的三陽經還是好好的,舉手投足活動自如,跟正常人幾乎一樣。不就是三陰經嘛,封了就封了吧,氣血不暢沒什麼了不起。就算是封個三年五載,大不了斷足自救,又沒有生死之憂。只要公子不嫌棄就好”說到這裡她忽然莞爾一笑:“真神生來陂足,我要向他看齊。身殘志堅,努力進取。”
葉昊天“哈哈”大笑道:“努力進取就是了,並不一定非要身殘才能志堅。你已是太清天神,別說斷了雙足,就算沒了肉體都能恢復。再說,三年五載應該夠用了,如果到那時還沒煉成神功,我就去投降真神。大樹底下好乘涼,我做了他的弟子,他總該幫你解除九絕嗜心蟻了吧。”
蘭兒卻明白他只是說說而已,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理念。萬一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要麼捨生取義,要麼退避三舍,決不會屈身事賊。想到真神隨時會追到這裡,她的心裡就一片冰涼,連忙正色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公子盡力而爲,我也要好好修煉一番,不可辜負今朝的奇遇。”
葉昊天點點頭,當下收攝心神開始思索如何吸取谷中的仙心。
由於仙心谷範圍很大,飛禽走獸數不勝數,花草樹木盈千盈萬,如果挨個吸取它們的仙心,一輩子也完成不了。要想大範圍地吸取仙心,除非練成道家“精鶩八極,心遊萬仞”的功夫,或者達到佛家“佛光普照,普渡衆生”的境界。
憑着他對佛道兩家的瞭解,若肯花上三年兩載的工夫,不難煉成這兩種功夫。問題是,這些功夫雖然神奇,卻不是他想要追求的,而且即使練成也只是重複別人的老路,算不上取得突破,無法達到破鼎而出的要求。
他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獨闢蹊徑,登峰造極,達到溝通天地,氣貫長虹的境界,建立儒家神功特有的體系,從法理上保證儒家能夠傲然屹立於天界衆多門派之林,從而達到儒道釋三足鼎立的格局。
要想達到這一點,他需要全面地總結自己對於儒家思想和儒家修煉的認識。
從外表看,儒家的修煉表現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婦孺皆知的形式;從實質看,這種修煉可以分爲內聖和外王兩個方面。通過菩提樹下的參悟,他已經找到了將外王轉化爲神丹的途徑,至於另一半的內聖方面,關於內心的修煉以及形體的鍛鍊,還有許多值得挖掘的地方,這也正是他今番入鼎需要解決的問題。
可是儒家的內聖究竟如何才能煉到大乘境界呢?
他一邊想一邊站起身來,雙目望向遠方雲霧繚繞的山嶺,卻又像什麼也沒有看到。
這一刻,他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慎密的思維中,決心不破迷津誓不罷休。
根據三位大儒先前的描述以及他自己不斷求索的體驗,儒家內聖的修煉似乎可以概括爲養心,練氣,和煉神三個方面。
先說養心,養心就是靜坐體悟,培養自己的良知,煉成一顆仁心。所謂仁心,就是經綸濟世的愛心,在佛家爲‘佛心’,在道家爲‘仙心’。佛家單憑佛心的積累就能具有降龍伏虎的能力,所以從理論上講,儒家的仁心也該具有同樣的效力,只是沒有得到開發而已。
再說練氣,練氣就是培養浩然正氣,進而將積累的正氣轉化爲內力,相當於道家修煉神丹的過程,區別在於道家煉丹重在丹田,而儒家練氣重在心胸。儒家能否將心臟作爲自己的丹田,通過浩然正氣的累積,煉出‘儒家神丹’呢?
最後是煉神,儒家煉神的重點乃是心神。如能將浩然正氣修煉到極致,再加上一顆崇高的仁心,兩者結合起來,由愛而生,因愛而通,就會達到溝通天地,氣貫長虹的境界。
對於氣貫長虹,他已經初窺門徑了。再往後是否存在浩氣長存的更高境界,他目前還不清楚。
想起氣貫長虹,他就想到在伊勢神宮見到厚土皇帝祗時的情景,以及隨後靜坐時出現的那種寬廣無邊的溫馨世界。
那時候,他剛剛領悟了因愛而生的含義,試着將心神沉入到儒家的浩然正氣和仁愛大同的境界中去,感到自己的心界拓寬再拓寬,一種平和寧靜的感覺從胸中往外延展,從窗前的櫻花到百里之外的大海,從地面直上雲霄。然後他感到整個身心跟宇宙萬物合成一體,不分彼此……遙遠的天邊升起一道彩虹,越來越近,從天邊倏然而至,穿房入戶直入心底!
想到這裡,他的眼前忽然一亮:“對!極力提高自己的仁心,設法將仁心的效力開發出來,使其能夠像佛心一樣除妖降魔克敵制勝,這就是自己在仙心谷修煉的意義!如果能完成這一點,也算是儒家功法的一大突破了。”
他一邊想一邊踱着方步,同時自言自語:“要想提高自己的‘仁心’,必須吸取谷中鳥獸花木積聚的仙心。這真是天賜良機,讓我將仁功修至巔峰呢!”
想到這裡,他不禁開心起來:“將鳥獸之心轉化爲仁心……獸心,仁心,人心,獸心,人面獸心……啊,不對……應該是將心比心,以心換心……心生心,心連心……讓心中充滿愛,由愛而通,溝通天地……”
蘭兒在旁邊看着他神不守舍地走來走去,時不時“嘻嘻”傻笑,不禁覺得好玩。因爲不敢打斷葉昊天的思路,她只能用以手掩口靜靜地看着。
葉昊天鍥而不捨地往下想,越想越是興奮:“因愛而生,氣貫胸中,蕩胸生層雲,雲氣蒸騰,化作長虹,……長虹漫山,感天動地,……長虹瀰漫仙心谷,谷中獸心化仁心!對,就是這條思路!”想到這裡,他禁不住哈哈大笑,心中爽快極了。
儒家的氣貫長虹跟道家的“精鶩八極,心遊萬仞”以及佛家的“佛光普照,普渡衆生”十分相似,都能達到瞬間跟千萬生靈同時交流的效果。明白了這一點,他的心裡輕鬆很多,下一步就是照單抓藥了。
可是照單抓藥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或許是因爲太過興奮的緣故,他努力了半天也無法讓自己沉下心來。
等到好不容易沉下心來的時候,他吃驚地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法進入氣貫長虹的境界了!
“怎麼會呢?不可能啊!先前是怎麼進入的?現在怎麼就不行了呢?”
他在心底反覆地詢問自己,想了好久只想到一個原因:“先前之所以能行,可能是因爲厚土娘娘的緣故,是她打開了愛的窗戶,讓我體驗到前所未有包容天地的感覺;如今是我一個人修煉,要想重新找回那種感覺,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他想盡了法子,可是依然進展不大。
此時此刻,仙心谷外已經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真神正在探路,要不了多久就會進來了。
“他來得真快!”葉昊天的心裡心燒火燎。
蘭兒也聽見了谷外傳來的聲音,紅潤的面色變得蒼白,嬌軀輕顫,口脣也有些發抖,說出的話卻是:“公子莫急,要想頓悟神功,必須順其自然。生死由命,着急也沒有用。”
葉昊天知道她說得不錯,勉強按捺不安的心情,盤膝坐了下來,心中不停地默唸:“仁即是愛,愛即是仁……我愛世人,我愛山川,我愛鳥獸……哎,怎麼不管用……”
忽然有一隻百靈鳥飛近前來,嘰嘰喳喳地叫着,似乎在說什麼話。
葉昊天將自己的心神轉到百靈鳥身上,才聽見它問:“你說什麼是愛?”
他呆了一下,沒想到一隻小鳥竟然會問出這種問題,於是順口答道:“愛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感覺了,要的是淳樸自然,似乎沒那麼多講究吧?”
結果百靈鳥撲閃撲閃翅膀飛走了,臨走時向着蘭兒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留下一句話來:“你不懂什麼是愛,只會花言巧語,口是心非,騙騙小姑娘還可以!”
葉昊天聞言差點兒氣暈:“一隻瘋鳥,你知道什麼?哼!”
不一會兒梅花鹿也跑了過來:“究竟什麼是愛?你能告訴我嗎?”
葉昊天不敢再隨便回答了,考慮了一下才回答道:“愛是無私的奉獻,爲了別人的幸福不惜拋棄自己的一切。”
梅花鹿忽閃着大大的眼睛,似乎被感動了:“還有嗎?”
葉昊天覺得有點希望,回頭望了眼蘭兒,然後滔滔不絕地說道:“愛是在炎熱的時候吹來的一縷秋風。愛是三月如牛毛的細雨飄灑在臉上時的愜意。愛是火,她能熔化世界上的堅冰。愛是冰,她能凝固一切美好的回憶……”
梅花鹿失望地搖搖頭,一言不發地走了。
葉昊天感到很沮喪,這些話說得夠漂亮了,可是還是沒有用。
“唉!鳥獸哪懂得愛啊?”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一隻老猴蹣跚着腳步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吱吱叫道:“小夥子,要不要我來給你上一課啊?”
葉昊天不置可否地望着老猴,實在懷疑它能有什麼高見。
老猴似乎對他的態度很不滿意,搖頭道:“愛首先是尊重!看來你什麼都不懂啊。”
葉昊天以爲對方在訓斥自己,心中更加不爽,面上勉強作出謙遜的樣子,說道:“愛還講究尊重?尊重什麼?請你說說看。”
老猴並沒有生氣,而是望了他一眼道:“尊重生命啊!不管是一隻螞蟻,還是天王至尊,都需要得到別人的尊重!生命是最寶貴的。爲了挽回一個生命,無論花多大的代價都在所不惜!只有尊重生命纔算懂得了愛!”
葉昊天心中一動:“它說的是愛,其實也就是‘仁’。所謂‘仁’,首先必須尊重生命!只有將生命放在第一位,纔是真正的‘仁’!如果說官吏隨便欺侮百姓,爲了一點小事就把人活活打死,那就不是‘仁’政!戰場上一死幾十萬,只有死了的人才得撫卹,被俘則生不如死,那決不是‘仁’道!”
想到這裡,他對着老猴深深地鞠了一躬,十分誠懇地道:“謝過猴師,弟子受教了。”
老猴點點頭,擺出一副好爲人師的樣子,接着又道:“尊重離不開平等,平等是尊重的基礎!無論是貓,是狗,還是人,在靈魂上都是平等的。沒有平等的愛不是真的愛,而是一廂情願的施捨。如果你覺得比谷中的衆生高明,就永遠無法得到他們的愛心。”
葉昊天心中劇震,脫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收取谷中的仙心?”
老猴看着他深有感觸的樣子,笑道:“不光是你,谷中的每個生靈都在時刻吸取別人的仙心!要想成功,必須將自己融入到這個體系之內。再教你一手:‘真愛無爲,順其自然’。如果打着‘愛’的幌子干涉他人自由,那種愛不如沒有!”
葉昊天感到匪夷所思,心中受到了強烈的震撼:“要悟‘仁功’,必須尊重生命!要施仁政,離不開平等和自由!孔子言:‘忠恕違道不遠,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就是說忠恕的要求必須是在把他人視爲與自己在人格上平等的前提下才能成立。看來後世的儒家走得太偏了!回想現實的中土,‘平等’只是達官貴人口中的謊言,老百姓被束縛在方圓百里之內,離了鄉土便是‘流民’、‘暴徒’,這顯然背離了聖人所說的仁義之道……”
老猴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樣子很滿意,一面轉身向碧海金睛獸打招呼,一面揚聲說道:“這裡是盤古開天休息的地方,所有鳥獸的始祖都是盤古親手創造出來的。我是碩果僅存的猴界長老,教你兩手也算你我有緣。”
葉昊天驚喜過望,連聲致謝道:“謝過猴師!還有什麼新奇的玩意,一併傳給我吧!”
老猴擺擺手,齜牙咧嘴地道:“貪得無厭!將這些東西活學活用,足夠你進出仙心谷的了!”說完蹣跚着腳步離開了。
葉昊天喜不自勝,縱身一跳來到蘭兒身邊,展開雙臂將她抱住,“嘻嘻”笑道:“成了,我找到修習‘仁功’的方法了!”。
蘭兒也爲他高興,嬌豔的紅脣湊近來,在他臉上吻了一下,眉目含笑剛想說話,忽然渾身一顫,手足變得冰冷,因爲她聽到了真神的聲音。
此時此刻,真神的笑聲不斷從谷外傳過來:“神州子,我來了!還帶了一壺小酒,準備明日黃昏與君共飲,你可不要亂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