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一族自稱爲筮族。
他們這一族整體來說屬於佛系一族,從沒有對外用兵的歷史,甚至很少與其他族百姓發生衝突,除了鹿家軍。
也是因爲缺少戰爭經驗,所以筮族與鹿家軍交鋒後始終處於下風,要不是他們還遵循祖訓馴養山魈,估計整個筮族已經讓人家鹿家軍給抹除了。
鹿家軍的欺壓早就激起了他們全族怒火,可惜他們被鹿敬天威脅着,不敢撒開手腳與鹿家軍決一死戰。
如今雲鬆等人到來,而且大張旗鼓要去挖鹿敬天家祖墳,這可把筮族人給高興壞了。
藥王當即宣佈要臨時進行阿細祭典,給他們即將發起的大戰送上祝福。
筮族一直身處深山中,他們一切還很是原始,至今保持着以祖巫爲圖騰的原始崇拜,以崇火祀水爲代表的自然崇拜,以葫蘆或石頭崇拜爲主要形式的生殖崇拜。
其中他們對祖巫的原始崇拜最爲神聖。
藥王宣佈舉辦阿細祭典,於是整個山寨忙碌起來。
山寨的青年爬上山魈的背,乘坐山魈外出去尋找部落同族,將舉辦祭典的事傳遞出去。
雲鬆等人暫時先安置下來。
大笨象很謹慎,他等到沒人後偷偷問雲鬆:
“真人,這些人信得過嗎?他們會不會在明面安撫咱們,在暗地裡去通知鹿敬天給咱設圈套?”
這點雲鬆也在防備着。
他們要去攻打鹿家祖墳守軍挖開鹿家祖墳,這種事最好是突擊進行爲妙。
根據藥王介紹,筮族的阿細祭典至少要進行三天。
三天裡變數太多了。
鹿家軍的野戰部隊甚至可以從山外趕進來。
啊嗚卻有氣無力的給了保證:“放心好了,藥王說話的時候態度誠懇,並不會在騙你們甚至坑害你們。”
“你們經歷一下阿細祭典就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安排了,
他在幫助你們。”
雲鬆感覺啊嗚狀態不對勁,他將藥王敬獻出來的那一碗藥汁拿出來,然後愣住了:“我怎麼給你喂進去?”
啊嗚嘆氣道:“這不是喂的,是刷在我身上的,但是已經沒有必要了,這藥液如今對我沒用了。”
胡金子小心翼翼的問道:“你這話怎麼有點大限將至的味道?”
啊嗚說道:“是大限已至!”
他說出這話後便不再開口,如同尋常青銅雕。
胡金子又小心翼翼問雲鬆:“真人,你真是鹿家小姐的相好呀?”
尼瑪哪壺不開提哪壺!
雲鬆翻白眼說道:“少聽他們胡扯,貧道與鹿家小姐毫無關係,你以後別再問這種傻鳥問題了。”
胡金子點點頭,又問道:“那真人啊,你覺得你以後會有個小子還是姑娘?”
“我草!”雲鬆忍無可忍抽出了桃木柺杖,“老子今天要除掉你這妖孽!”
阿細祭典在兩日後的第三日舉辦,所以其他人便來邀請雲鬆在兩天內製定出攻擊計劃。
陳地都照例摁着他的大砍刀嘀咕道:“要俄說計劃什麼計劃,咱們直接殺進去不就行了?碰人就砍、遇墳就拆,他們一百多個瓜慫還能幹得過咱們?”
其他麥客信服的點點頭:“木麻達。”
曹猛摸着光頭說道:“你們還是老老實實吃肉夾饃吧,這種動腦子的事跟你們八字不合。”
劉油頭伸手道:“曹兄弟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
他擔心曹猛的話太過火會傷到麥客們的自尊,所以搶先想說和一下。
結果陳地都這人心胸開闊壓根沒把曹猛的話放心上,反而他被這話勾起了惆悵:
“自從離開俄們老陝,俄們兄弟就再也木吃過老火烙出的白吉饃,天天吃高粱飯吃玉米餅頂多吃個大米飯,真是夠了。”
劉油頭無奈:“行了行了,等挖了鹿敬天的祖墳,兄弟請你們去吃地道的白吉饃,咱們現在先討論戰術安排,行嗎?”
陳地都撇撇嘴說道:“你在這整個黔地都找不到地道的白吉饃,你請俄們吃個屁。”
劉油頭說道:“我找師傅給你們砌爐子,到時候給你面和油,你們自己烤,行麼?”
陳地都樂呵呵的說道:“行,那就說定了,挖了姓鹿的祖墳,俄們自己烤饃吃。”
“來,你們商量這個戰術吧。”
然後一行人開始商討。
最終商討的結果是先想辦法去接觸守墓的連隊摸清他們戰力分佈和火力情況,再想辦法趁着夜色摸近墓地,到時候想辦法迅速拉近匪軍距離跟他們進行近身戰——
“這些當兵的全靠火槍佔便宜,只要跟咱展開肉搏,咱們要滅他們還不簡單!”劉油頭一錘定音。
陳地都聽的一個勁摸後腦勺:“這與俄剛纔的主意有甚麼不同?不就是衝進去一頓砍嗎?”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終還是曹猛說話:“還是很不一樣的,你看咱們現在這計劃有個打探敵情的階段——誰去打探敵情?”
陳地都哈哈大笑:“誰去誰死,這荒山野嶺的你們去找軍隊問話?這不是老鼠舔貓逼,找死嗎?”
鑽山甲慨嘆道:“可惜時間不足,也可惜這陵墓是在山裡頭。”
“要是在地裡就好了,給我點時間,兄弟可以給你們挖出好幾條盜洞,到時候咱直接殺進他們大營裡頭,給他們一個神兵天降!”
陳地都說道:“要是鹿敬天在咱跟前不是更好?俄一刀子攮死他!”
袍哥會帶隊的潘小水沉吟道:
“打探敵情不是難事,誰能想辦法抓他們一個人,我手下有兄弟會變臉,能變成他們士兵的樣子,到時候混進去轉一圈就知道情況了。”
陳地都感興趣的問道:“還有這手本事呢?”
潘小水笑着招招手,一個戴着斗笠的漢子走上來掀開斗笠上的面紗露出面容。
赫然是一張與陳地都七七八八相似的面容!
漢子說道:“張當家的,時間短在下手腳匆忙難免技藝不精,您就湊活着看看吧。”
他的聲音與陳地都幾乎一樣!
除了口音有些差異。
陳地都服氣了。
他們又開始熱火朝天的討論怎麼去抓俘虜,這時候雲鬆主動上前說道:“諸位兄弟養精蓄銳即可,這打探消息的事交給小道吧。”
這些人仗義是仗義,但都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他主動攬下這件事,其他人自然高興。
趁着沒人注意大笨象找到會變臉的漢子好奇問道:“大哥,我冒昧問個事,你別生氣,就是你有沒有師姐師妹啥的?”
漢子茫然:“啊?”
大笨象偷偷給他一個眼神:“你不是會變臉這絕活嗎?你有沒有師姐師妹會變臉?”
漢子搖頭道:“沒有,我這是家傳絕活,除了我就是我爹也會變臉,咋了?”
大笨象乾笑道:“沒啥,大哥你請便。”
吃過晚飯入夜之後,雲鬆就變成焱鋸落頭氏飛上了軍營。
軍營四周陰風呼嘯,樹林之中隱隱有鬼影在搖晃。
士兵們都老老實實龜縮在營房中,他們非常謹慎,如果按照衆人的計劃進行那很難抓到俘虜。
鹿敬天爲了守衛祖墳是下了狠手。
守墓的這支連隊是精銳部隊,武器很先進,雲鬆看到了好幾個機槍陣地。
墓地裡頭四處都有瞭望樓,瞭望樓上赫然矗立着小炮,有精鋼的迫擊炮也有帶着日文的擲彈筒!
更厲害的是墓地一圈的部署,他不知道在這裡佈置了個什麼邪陣,裡面陰風大作、百鬼夜行,有夜鳥誤入其中,瞬間就被鬼給拖了下來橫死在地!
雲鬆一看這還了得?
他顧不上去打探敵情,趕緊落下去掏出錢眼兒和反魂箱開工。
白嫖的機會到了!
這下子好傢伙。
留戀叢林裡頭的鬼紛紛被錢眼兒給勾引了出來,它們就跟蛤蟆跳水一樣往反魂箱裡鑽。
雲鬆可以確定。
這一波很肥!
他正在美滋滋,忽然感覺到後背一寒。
他猛的轉身,看到四周樹上緩緩的冒出來一張張的臉。
削瘦慘白,如白紙蒙着骷髏頭的臉!
這些臉的表情呆滯,都在耷拉着臉、耷拉着眼睛盯着他砍,嘴角耷拉着口水。
像是對他垂涎欲滴。
雲鬆暗暗心驚。
餓死鬼!
樹中住餓鬼!
這是餓鬼道三**餓鬼之一,它們被封禁於深山老林的樹木中,山風吹樹木對它們來說就是罡風碎身軀、陽光照樹木對它們來說就是天火燒身軀。
此外樹木要遭受蟲蟻唼食之苦,對它們而言這就是千刀萬剮之刑!
總之樹中住餓鬼只要來到人間界,便會有痛苦至極的遭遇。
這種痛苦折磨之下它們分外兇殘,雲鬆看到四周出現這麼多的樹中住餓鬼也難免頭皮發麻。
不好對付!
他意識到自己落入了一個圈套中。
並不是有人設計了他,而是有人早就準備了陷阱,本來以焱鋸落頭氏的本領不至於會落入這陷阱。
問題是雲鬆剛纔起了貪念竟然跑到人家陷阱裡來搞鬼——一句話,他搞到了人家的利息,人家準備搞他的本金。
還好如今他實力非凡。
意識到自己落入陷阱的瞬間他收起傢伙什變成了幽冥騎!
一匹赤黑鬼騎出現在他胯下,他的身軀陡然升高,修長的手臂併合一處以雙手抓取尚方斬馬劍掄圓了就往外砍,如同手持宣花大斧!
樹中住餓鬼齊齊向他撲來,他不退反進,鬼馬呼嘯一聲載着他往餓鬼羣中衝去!
騎兵連,開衝!
尚方斬馬劍光芒如豔陽,它掄圓了斬下去,如同一輪小太陽落入黑暗中。
衝來的樹中住餓鬼速度極快,像豹子般跳起撲擊他。
雲鬆持劍劈砍,一劍將它給斬落在地!
後面有餓鬼包抄偷襲。
鬼馬擡腿踢出,一把將餓鬼給踢的凌空飛起。
雲鬆又扭腰回身掄了一劍,餓鬼還沒有落地便被劈散了!
鬼馬收腿繼續往前衝。
速度快如狂風。
樹中住餓鬼紛紛撲上來,但或者撲空或者被雲鬆以神劍給劈落,短短几秒鐘鬼馬衝出了它們的包圍圈。
而在這時候雲鬆注意到林子裡有一個白影在飛快的閃爍。
有厲害的東西在跟着他!
但這白影並沒有攻擊他,出現了一剎那它便消失在林木中。
就好像僅僅是個過客。
雲鬆知道不是。
這白影如果不是邪陣中的餓鬼,那便是一直在跟蹤着他的人。
他知道一直有人跟着自己。
可他沒辦法找出這個人來。
當他衝出這片林子,諸多樹中住餓鬼便返回了樹裡。
一棵棵老樹的樹幹上露出一張張骷髏臉。
它們依然在用垂涎的目光看着雲鬆。
雲鬆沉吟了一下,說道:“馬勒戈壁看什麼看?下次老子再來帶上煤油,把你們全給燒光,讓你們無家可歸!”
樹中住餓鬼用怨毒仇恨的目光盯着他看,恨不得將他撕碎吞掉。
雲鬆一看這些貨挺尿性。
他分析了一下。
錢眼兒很厲害,能吸引惡鬼厲鬼。
但反魂箱沒這麼大本事,它只能吸引孤魂野鬼進去做九歿蟲,估計沒法鎖住這些樹中住餓鬼。
那樹中住餓鬼對他就沒有作用了。
他可以直接解決掉這些東西。
可是這裡的樹中住餓鬼數量繁多且戰鬥力彪悍,也就是他有鬼騎跑的快,如果還是獝狂的話,那他今晚就要被樹中住餓鬼給纏死了。
這樣的話他怎麼解決掉樹中住餓鬼呢?
說來也簡單。
樹中住餓鬼是不能離開禁錮它們的樹木太遠距離,所以他跑到這裡後,餓鬼們便只能不情願的回到樹裡。
於是他從最邊緣的樹木開始推進,採取切香腸戰術來對付這些餓鬼——
他慢慢靠近那樹木,說道:“哎,我進來了。”
距離樹木大約二十來步遠的時候,樹中的餓鬼鑽出來以老鷹撲兔的架勢衝他撲來。
雲鬆猛的往後退了一步。
“哎,我出去了。”
樹中住餓鬼撲到了他跟前後無奈的停下身影,以怨毒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一眼準備往回走。
“妖魔哪裡走!”
雲鬆縱馬飛快往前衝,尚方斬馬劍劈出,這樹中住餓鬼直接被劈叉了!
樹中住餓鬼性情兇殘暴戾,竟然不懼他的武力回頭與他大戰。
然後被鬼馬踢了一腳被尚方斬馬劍劈了一陣,灰飛煙滅了……
雲鬆吸收餓鬼帶來的陰氣,又縱馬靠近後面一棵樹:
“哎,我又進來了。”
餓鬼撲來。
鬼馬後退。
“哎,我又出去了。”
這次他玩了個極限手段,二者幾乎是面對面。
餓鬼張牙舞爪,然後雲鬆一劍劈出把它劈了個撲街!
就這樣,他進去出來、出來進去,很有耐心的挨個去劈樹中住餓鬼。
不過這邪陣很厲害,圍繞營地一圈,雲鬆殺到了朝陽初升也沒有殺完。
他只好先行回去。
這一夜他收穫不小,不光得到了一二十隻九歿蟲,還砍了一堆的餓鬼給幽冥騎增添了修爲。
現在幽冥騎的個頭比最初大了好幾圈,神奇的是,尚方斬馬劍可以隨着他身軀變大而變大。
或者說隨着他修爲提升而變大。
不過他付出的也很多,這是他頭一次以鬼身顯現一晚上的時間,他體內陽氣被榨乾了,可把他累壞了。
他之前已經記下了軍營外圍的佈置,回到山寨裡他畫了個地圖講解給衆人,然後把餓鬼的情況說了出來。
聽了他的話,這些好漢們被嚇到了:“裡頭一堆的餓死鬼?那咱們不能晚上去夜戰了。”
這些人裡有精通玄學的術士,修爲最高的一個人已經有化元境,正是那最有文化的中山裝中年人。
中年人叫馮陌影,爲人很低調,很少主動跟人交談,但是很友善,有人找他的話那他絕不會冷臉對人。
相比那羣江湖莽漢,馮陌影顯然對妖魔鬼祟更爲了解。
等衆人嘰嘰喳喳結束,他沉聲說道:“鹿敬天手下有厲害人,這不是尋常的邪陣,胡盟主遇到的是刑都鬼道!”
聽到這話陳地都勇猛的說道:
“刑都鬼刀?這是什麼刀?沒聽說過,俄師傅曾經與俄說過一句話,只要是沒聽說過的刀法,一律當野狐禪即可,大刀劈上去,只要力氣大,什麼劈不開?”
雲鬆失笑:“陳老大這是大力出奇跡?”
馮陌影嘆息道:“陳老大力氣大、刀法厲害,這沒問題,但我說的不是鬼刀是鬼道。”
“何謂鬼道?”
“鬼道是光頭和尚的說法,梵語又叫卑帝黎,是三途之一,五趣之一,六道之一。前生造惡業、多貪慾者,死後生爲餓鬼,常苦於飢渴,困於鬼道。”胡金子一邊說一邊偷偷在阿寶小雞兒上彈了一下子。
阿寶憤怒的夾緊腿轉過身去找兇手。
這時候胡金子看也不看它一眼,很認真的說道:
“刑都鬼道可是個厲害東西,修士界有句話,說的是刑都比門,人肉餛飩;工屯虞水,生身餓鬼,所以刑都鬼道就是藏了許多餓鬼的一條——一條道吧。”
“還有一句話與之相仿,叫做‘刑都比門,總是冤魂。工屯虞水,白日見鬼’。啥意思呢?刑都鬼道內多有冤魂,而在這地方白天一樣能看到鬼!”
雲鬆吃驚的看向他:“你還懂這些?”
胡金子得意洋洋的抱拳道:“承讓承讓, 我在關東的時候俺爺爺白天晚上不斷給我講這些老江湖上的東西,所以多多少少也記得一些。”
劉油頭問道:“這個刑都鬼道很厲害?咱們能不能趟過去?”
馮陌影沉聲道:“很難,不過我願意做先鋒,去給衆位兄弟趟地雷!”
這時候在幫忙給他們倒水的一個有藥寨青年說道:
“你們說的是聖地外面的鬼陣法嗎?這不用擔心,後天我們便舉辦阿細祭典,到時候我們藥王會給你們祭火,有祭火在手,這些鬼是不敢靠近你們的!”
衆人大爲欣喜,紛紛抱拳:“有勞有藥寨的兄弟了。”
雲鬆覺得有藥寨不用這麼費勁。
他表示今天一個晚上明天一個晚上,連續兩個晚上加加班,估計差不多能把所有的樹中住餓鬼給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