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的很瀟灑。
鹿長壽卻呆若木雞。
他呆呆的看着兒子消失的背影,身子開始顫抖手開始哆嗦,然後咖啡杯脫手落地咣噹摔了個粉碎。
雲鬆安慰他道:“令公子可能就是在嚇唬你呢。”
結果少年的腦袋陡然從窗口冒了出來,他冷笑道:“是不是嚇唬我爹,等到了晚上就知道了。”
“爹,你現在與我娘要永遠在一起了,今晚她會來找你,你們要在一起好好的。”
鹿長壽抓狂了。
他大叫道:“警衛警衛!給我抓這個逆子、這個不孝子……”
公孫無鋒頓時有些着急。
他趕忙攔住鹿長壽低聲道:“長壽管家,一旦警衛來了發現令公子做的事並彙報給大帥,那您可就要絕後了!”
這話拿住了鹿長壽。
他臉色慘淡的坐在凳子上是潸然淚下:“這個不孝子!這個逆子!我真是作孽,我做了什麼孽啊!”
雲鬆安慰他道:“沒事,人一輩子誰知道自己會吃什麼?就比如你在外面下館子,他上來一盤紅燒兔子肉,你能知道那是瘦兔子還是一隻肥耗子?對不對?”
鹿長壽疑惑的看着他:你誰啊?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公孫無鋒將雲鬆給介紹了一下。
得知雲鬆道術高明、修爲高深,鹿長壽頓時激動的問道:“道長,你聽見我那不孝子的話了,他說今晚我死去的敗家婆娘會變成鬼來找我,你幫幫忙呀。”
公孫無鋒順勢說道:“你放心,今晚讓道長留在你身邊,不管是你婆娘還是什麼變成鬼上門,都可以由道長來對付。”
雲鬆沉着的點頭。
他真是運氣好,這樣免去了編留在大帥府的理由。
鹿長壽立馬答應下來。
爲了感謝雲鬆,
鹿長壽晚上還給他準備了宴席。
很豐盛,雞鴨魚肉俱全。
可惜沒有虎鞭。
月上半天,雲鬆不着急行動。
他先等在鹿長壽房間外。
鹿長壽迷迷糊糊的睡着,十來點鐘的時候雲鬆感覺一陣寒意傳到身上……
他知道鬼來了。
白天時候他就知道鹿長壽的兒子沒有糊弄他,因爲那瓶咖啡卻是有問題。
鬼不出意外的到來,他從窗戶往裡看。
鹿長壽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起來。
他坐在屋內的桌子前梳頭。
就像公孫無鋒說的那樣。
鹿長壽這人崇洋媚外,喜歡西洋的東西。
他不知道從哪裡蒐羅了一套羅馬式傢俱,裡面有個梳妝檯,他現在就坐在梳妝檯前梳頭。
他用一柄牛角梳輕輕的梳理頭髮。
雙眼癡癡地看着鏡子。
姿勢還挺妖嬈。
雲鬆手持百年桃木柺杖進去,他從後面悄悄的一看——
鏡子裡是一張女人的臉!
女人也在睜着眼睛看,這樣雲鬆往鏡子裡看就跟她對視了起來。
鏡子裡的女人臉陡然表情一變。
鹿長壽猛的回頭:“你是誰?”
聲音不陰不陽,或者說陰陽相交,好像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與一個男人的聲音混在了一起。
雲鬆說道:“福生無上天尊,女施主可是鹿長壽的妻子?”
鹿長壽陰冷的笑道:“原來是個臭道士?你這個臭道士想要多管閒事?”
雲鬆正色道:“小道確實是個道士,但不是臭道士,鹿施主呃不對,女施主——也不對,不男不女施主,小道敬告你一句,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你最好對小道放尊重點……”
“如果我不呢?”鹿長壽打斷他的話,“你能把我怎麼樣?我如今已經與這個負心賊合爲一體,你要除掉我就得打死他,有種你就來打死我們,來呀,讓我瞧瞧你的本事!”
說到這裡他看了眼雲鬆手裡的柺杖,頓時笑了起來:“原來還是個瘸腿的!”
雲鬆被她的囂張態度氣到了:“本來小道看你可憐還想好好的超度你,如今你主動侮辱小道,這可怪不得小道辣手摧豬籠草!”
鹿長壽索性站了起來,撕開衣裳囂張的說道:“來呀,來殺我呀,你有種你就來殺了我!你要是做不到你就是沒種、你就是個孫子、你是我孫子,還是個沒牛子的假孫子!”
“你爹你娘怎麼生了你這沒種的玩意?你來殺我呀,你沒種你敢嗎?你不敢讓你爹孃來呀,哦,你沒有爹孃是吧?你是個野……”
“我草,去死吧!”雲鬆真是氣炸了。
說實話他本來是站在鹿長壽妻子一邊,他覺得雖然鹿長壽被妻子剪掉了雞兒但這是他有錯在前。
孕期出軌的男人都是渣男,被剪掉雞兒的刑罰有些重,卻不是不可以理解。
所以他準備今晚等鹿長壽妻子出現後就用《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妙經》超度這苦命女人,然後再想辦法收拾一下鹿長壽,給他一個教訓。
結果,這女鬼作的一手好死,成功把他給激怒了!
女鬼不怕他,他直接撕開了鹿長壽的衣裳露出肥嘟嘟、白光光的大胸:“來殺我呀,你這個沒爹沒孃沒種的來殺了我呀!”
雲鬆變成無忌毛僵。
女鬼突然就愣住了。
事情好像——不大對!
雲鬆從身後抽出鎖魂枷砸了上去。
女鬼沒什麼本事,被他一枷鎖給從鹿長壽身體裡砸的倒退出來,直接砸倒在地。
鹿長壽兩眼一翻昏迷在地。
雲鬆變回人身拎着桃木柺杖去了女鬼面前,他問道:“你怎麼不繼續叫囂了?”
鹿氏懵逼了。
它傻愣愣的看看雲鬆又看看倒地的鹿長壽,再看看自己的身軀,表情逐漸扭曲:
“不可能!這不可能!”
“怎麼會這樣?你怎麼能這樣?”
“你爲什麼、不是,你怎麼做到的?不是做不到嗎?尊者不是說我進入我這負心賊身體裡,就是大宗師來了也沒用嗎?”
雲鬆說道:“大宗師來了沒用,可我有用!”
用不着廢話了。
他直接掄起桃木杖開打!
鹿氏終於害怕了,她縮成一團叫道:“道長你住手你聽我說,我剛纔我剛纔跟你開玩笑……”
開玩笑?
雲鬆也跟它開玩笑,幾柺杖掄上去,這女鬼直接化作零散陰氣進入得寶銀錢中。
得寶銀錢立馬給他獎勵。
就跟開盲盒似的。
這次給他兩個獎勵一個是陰錢一個是銀錢。
他先去看陰錢,一般陰錢最有價值。
這次的陰錢叫‘除根剪’,這是一把滴着血的剪刀,看名字就知道它的作用。
這玩意兒能斬男除根。
但云鬆毫無興趣。
快拉雞脖倒吧,這世界的王朝早亡了,不需要太監了。
他又看向銀錢。
很有意思,這銀錢給他提供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東西,叫作‘五猖尊者居士’。
以往用了銀錢他都是得到一些生活能用上的東西,結果這次的銀錢給他提供的一種身份。
他用了這銀錢後會得到一些服飾用品,成爲一名信仰五猖尊者的居士,應該是一個邪神的信徒。
先前鹿氏也提到過‘尊者’這個詞,它口中的尊者顯然就是五猖尊者了。
這東西對雲鬆來說也沒什麼用。
雲鬆隨意收拾了起來,然後搖頭出門。
今晚打鬼是他職業生涯有史以來收穫最差的時候,他懷疑自己手黑的摸了炭。
下次打鬼之前他得用開水燙燙手,這樣才能手紅。
趁着鹿長壽昏迷,雲鬆便換了一件奴僕衣服化作倀鬼身份進入院子。
大帥府中法寶法器多,但幾乎都集中在正院,這種偏院地方沒資格使用珍貴的法寶來驅邪。
於是雲鬆很順利的離開了偏院,路上他遇到了巡邏士兵和暗哨。
面對盤問他一點不慌。
倀鬼特別能扒瞎,將盤問他的士兵扒拉的一個個五迷三道。
進入正院他又變成人的樣子,不過還是穿奴僕衣裳,所以正院的巡邏兵沒去過多的盤查他,因爲剛纔在偏院盤查他的就是這些人。
此時老靈樹又已經釋放出了精氣,白霧出現了。
如啊嗚解釋的那樣,通過魂歸來兮陣來到人間的冤魂怨鬼都被老靈樹精氣所迷惑,主動進入了鹿敬天臥房對面的宅子裡。
雲鬆找了個沒人的位置進入白霧,然後迅速變成倀鬼,帶着啊嗚去了鹿敬天臥房中的書房。
白天時候他注意到過,這書房和臥房一樣,都是用巨大的木料裁剪爲木板後搭建而成。
他曾經驚歎於這些樹木的龐大,公孫無鋒給了他答案,原來這都是用老靈樹做成的。
書房裡頭的案桌和龍椅也是老靈樹做成。
其中那龍椅很古怪。
它近乎是一方木料!
從沒有椅子做成這個樣子,所以它應當是有些怪異之處。
而云鬆又聯想到了早上時候鹿敬天擡腳踢過椅子,踢了後他竟然去擦拭自己踢過的地方並且說出“本帥祖上葬於龍脈,乃是真龍天子,有真龍保佑誰能逼我退位”的話。
這樣結合鹿敬天人魂說的隕龍脈心眼被藏在老靈樹中且他已經將那棵老靈樹轉移進大帥府的消息,那雲鬆便做出了一個猜測:
老靈樹被轉移進大帥府而不是移植進大帥府,它是被做成建材轉移進的大帥府,藏了隕龍脈心眼的樹段被他做成了傢俱,具體來說做成了書房裡的那張龍椅!
想想也是,以鹿敬天的多疑,隕龍脈心眼肯定得藏在他眼皮底下他才放心。
而且放在他屁股底下是最能說的通的。
這樣等於他坐在龍脈上!
不過按照外界流傳,鹿敬天將祖墳遷移進了隕龍脈裡,這樣就意味着他是坐在自家祖墳上……
雲鬆必須得給他一個狼主的稱號:比狠王還要狠兩點。
此時白霧之中依舊靜悄悄。
雲鬆直奔書房而去,結果書房裡頭法器衆多。
他把啊嗚扔了進去。
啊嗚果然厲害,跟大掃除一樣將諸多法器全給廢掉了。
這樣雲鬆放心的進入書房,換成無忌毛僵後便伸手要將龍椅掀翻。
以毛僵的神力愣是沒掀動!
雲鬆仔細一看,原來這龍椅與地板是一體的!
他琢磨了一下。
隕龍脈心眼不可能是穿入了靈樹的木頭中,而是被挖開洞穴給放入進去。
那這龍椅既然與地板一體,說明有一個地方可以打開,然後將隕龍脈心眼拿出來。
他伸手去敲龍椅結果並沒有發現空洞。
這時候啊嗚給他提醒道:“隕龍脈心眼可以變大可以變小,變最小的話就跟你的拳頭一樣,所以龍椅木頭裡可能有空洞,但你敲擊是找不到的。”
雲鬆想了想。
猛的想到了鹿敬天早上生氣跺腳時候聽到地板下傳出的‘砰砰’聲!
他趴下敲了敲地板。
地板下有空間!
雲鬆用不着去找機關,他直接變成幽冥騎穿入地下室。
地下室裡擺放着一個個木架。
上門有金條銀元寶,有機槍手榴彈甚至還有一門炮!
看着這一幕,雲鬆忍不住嘆息一聲。
鹿敬天當真是小心!
他猜測不錯的話,地下室裡的東西都是掩飾品,用來掩飾隕龍脈心眼的存在:
如果有人偶然發現了地下室,他們必然會被裡面的財寶武器誘惑,而下意識忽略頭頂。
地下室的頂部是厚厚的木板。
仔細看的話能發現木板有一塊區域有縫隙。
他將這塊木板卸掉,一團黑水銀般的東西緩緩飄落下來……
這東西很古怪。
它的材質是雲鬆從未見過從未聽說過的存在,通體漆黑有金屬光澤,卻跟液體一樣能緩緩的變動姿態……
再者它也不是金屬或者液體,因爲它很輕,就像一團氣息一樣輕,雲鬆摘掉擋着它的木板後,它便緩慢飄落。
這就是隕龍脈的心眼了!
從地面上找機關不好找,但從地下室卻很好找,雲鬆立馬打開機關讓啊嗚飛下來。
見面後他問啊嗚道:“這是隕龍脈吧?”
啊嗚臉上露出緬懷錶情。
他呆呆的看着隕龍脈心眼。
久久不語。
雲鬆不說話了,好奇的在地下室轉了起來。
地下室不光有金銀武器,還有許多珠寶和字畫,全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啊嗚忽然說道:“我們又見面了。”
雲鬆走回來,看見啊嗚正與隕龍脈的心眼貼在一起。
啊嗚說道:“其實我剛遇到它的時候,它不是隕龍脈,而是一條真正的龍脈。”
“那是多少年前了?”
啊嗚苦笑一聲:“很長的時間了,但又很短,我現在回過頭去看,好像只是一剎那!”
“一切皆爲剎那。”
“唯有時間與空間纔是永恆!”
他的聲音格外淒涼。
雲鬆問道:“那它就是隕龍脈的心眼?”
啊嗚說道:“不錯,它就是心眼,怎麼,你不明白它爲什麼會被——哦,這是一條隕龍脈。”
他接着解釋道:“它名爲‘心’的原因你知道,它是龍脈的核心,但它之所以又被叫作‘眼’,這隻有當你遇到一條新的龍脈心眼才能明白了,到時候你會感覺那龍脈是有生命的,它在看着你,通過這個東西看着你!”
雲鬆再次問道:“接下來怎麼辦?”
啊嗚說道:“你帶上我進入隕龍脈,你可以進入的。”
地下室裡頭沒有多少老靈樹精氣。
雲鬆變成人身捧住隕龍脈心眼。
啊嗚在他肩膀上說道:“你心裡想着進去就行了。”
雲鬆剛出現這念頭。
隕龍脈的心眼開始緩緩變大。
一直大到了直徑跟他身高一樣。
然後,它中間張開了。
就像是睜開了一隻巨大的眼睛!
黝黑的眼睛。
雲鬆往裡看。
他什麼都看不到。
這一刻他想起了那句話。
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他深吸一口氣走進去。
然後是一片純粹的黑。
他無法解釋自己所處的環境。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他像是踏入了一片漆黑的虛空
不是地球上的空間。
這是一片純粹的虛空,外太空中的虛空。
方向在這裡沒有意義。
沒有所謂的上下左右,更不可能有東南西北。
就在這片虛空之中有一道道薄紗般的東西飄動着。
它們沒有光芒。
雲鬆之所以能發現它們,完全是因爲一種第六感。
這就是啊嗚說的龍魂。
他的感覺在這裡變得分外敏銳。
他能感受到周圍的一切。
感受到四周有許多小小的骨骸,感受到旁邊有一個個的骨灰盒。
啊嗚的聲音響起:“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些。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爲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來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飛雪千里些……”
他喃喃的說着話,聲音在這片空蕩的黑暗中流傳。
像是不會消失,聲音一直傳向了遠方。
無止無休。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
那就是啊嗚最終閉上了嘴巴,他的聲音卻從遠處響起,且越來越遠。
等到聲音最終消失了。
他笑着說道:“好了,雲松子大帥哥,永別啦。”
可能是這玄妙環境的緣故。
雲鬆聽了這簡單一句話忽然就崩了。
他一下子感覺自己流淚了,叫道:“等等,阿巫,這裡不是隕龍脈的盡頭呀,我還沒有把你送過去。”
啊嗚笑道:“你只要一步,就能邁入隕龍脈的盡頭,因爲它已經死掉了。”
雲鬆理解不了這句話的因果關係。
但這一刻他也不想理解。
他忍不住的哀求道:“再等一等、等一等,我送你一程。”
啊嗚笑道:“別難過,大帥哥,你聽我說。”
“我是偶然之間從我們的界來到你們人間界的,穿過了一條洞穴,然後便來到了這條龍脈中。”
“所以如果你想要回家,那你應當去尋找一條真龍脈試試,或許它可以讓你回家。”
“但是我回不去了。”
“還好到了這裡,我也算是回家了。”
“雲松子,抱起我用額頭貼住我,我說過我要送你一件臨別禮物,現在我送給你。”
雲鬆說道:“等等,再等一會,我想跟你多聊聊。”
啊嗚笑道:“但我要回家了,你也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否則你會迷失掉的。”
“這條隕龍脈已經沒有了生命,你不能在這裡長久的停留,抱起我,快,我已經沒有精力了!”
雲鬆顫巍巍的抱住啊嗚。
他舉起啊嗚。
自己低下頭。
兩人的額頭相碰。
接着他感覺自己大腦猛的劇烈震動了一下!
幾乎是魂魄被震了出去!
接着他感覺大腦不停顫慄起來。
而他手上則感覺啊嗚的青銅頭顱變得粗糙起來,就像是迅速的生鏽!
然後他腦海中迅速接收了無數信息流!
大腦停止震顫。
信息傳遞結束。
最後是啊嗚留下的一聲笑,還是那麼不正經的笑:
“山水一程,三生有幸。就此別過,莫問前程。”
“祝我走好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