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時代變了
寒冬臘月。
夜色深濃。
就在這樣的環境下忽然看到一隊穿黑衣戴黑帽而面掛白麪具的東西,誰不害怕?
還好,雲鬆他們這邊人不少,雖然沒有這隊東西多,卻也足夠互相壯膽。
壯起膽量,翻天猿就問道:“我草,老大,咱這是又遇上鬼了嗎?”
雲鬆作爲大哥此時必須挺身而出。
他走上前去沉聲問道:“你們是什麼東西?”
這隊東西不回話,就是停留在原地衣袂飄飄、身軀搖晃。
情況不大對,雲鬆暗地裡擺了擺手,示意胡金子帶人做好動手開乾的準備。
而阿寶一直在他身後盯着他。
他一發出信號,阿寶頭一個表示明白。
開幹!
只聽‘噌’的一聲響,阿寶爪子撕扯着山路上的石頭便跟炮彈一樣撞進了前面的隊伍!
拳打腳踢!
老兇了!
排列整齊的隊伍頓時亂了,有慘叫聲接連響起。
還有人大叫道:“這是什麼野獸?快攔住它、攔住它!”
“壞了!你們是什麼人啊?你們幹什麼!”
雲鬆一聽聲音這是人,他上去攔住阿寶將它往後拖。
阿寶戀戰,揮舞前爪砰砰的打拳:放開我,我還能幹!
雲鬆只好將它拎起來。
這下子好了,它四個粗胖的斷腿一起蹬達……
鑽山甲走上前去不滿的說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大半夜的嚇唬人?”
隊伍前面的人迎向他怒吼道:“這話應該我們問你們!你們看到我們爲什麼不讓開?你知不知道你們已經闖下大禍?!”
莽子一聽這話愣住了:“啊草,還有比咱更橫的?你們什麼人?軍閥啊?幫派啊?”
“我們是喪團的!”那人冷冷的說道。
這個名字似乎很霸道。
似乎一旦說出來就會讓人震驚。
實際上莽子也震驚了,他震驚的倒吸一口涼氣:“喪團?沒聽說過,那你們肯定是個小幫派,小幫派竟然這麼囂張?”
這話把對面的人給噎住了。
那人重重的喘了幾口氣,然後才憤怒的叫道:“是你們孤陋寡聞!你們不知道喪團?你們不是老鎮的人甚至不是古城的人,對吧?”
雲鬆問道:“你們喪團是幹什麼的?”
“哭喪的。”那人冷冷的說。
“哭喪的你們囂張個什麼勁?”莽子說道。
那人冷笑道:“我們不是給尋常的死人哭喪——算了,你們一羣愣頭青,我只需要告訴你們,我們夜間走路不能出聲,否則會引來麻煩!”
“你們逼着我們出聲,等着瞧吧,你們會有麻煩纏身的,希望你們祖先能比錢家的祖先還要給力,能夠保佑你們躲過此劫!”
“錢家祖先?”雲鬆咀嚼了一下這句話隨即反問道,“你們是錢家請來的?錢家要請祖先歸來,你們是來幫忙的?”
那人怒道:“既然知道你們爲什麼不讓路還要打我們,等等,我明白了,你們是錢家仇人?”
“狗屁,我們都不知道錢家是誰家。”鑽山甲嘀咕道。
雲鬆說道:“行了,都不要廢話了,老鎮就在眼前,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至於我們身份?這個我跟你說了也是白說,你今夜見到錢泉興跟他們說遇到過雲鬆道長,他會給你們介紹我的。”
既然這是人不是鬼,那他們就沒必要繼續堵在這裡。
雲鬆揮揮手,一行人又蜷縮着上路了。
寒冬的夜晚,萬籟俱寂。
月光灑在瓦片上、灑在街道上,銀白如雪。
老鎮的街頭有王家軍的士兵把守,雲鬆帶着一行人烏壓壓趕到,嚇得士兵們紛紛拉動槍栓。
雲鬆正要亮出身份,結果士兵們又趕緊擡開了路禁。
喪團出現在他們身後。
剛纔喪團領頭人說的對,他們不是當地人,所以不瞭解喪團的規矩。
士兵們瞭解,壓根用不着喪團這些人才開口便放行了。
雲鬆等人跟着沾光了,也混進了老鎮。
進入老鎮他們便去了羊肉館,本來這個點飯館都閉門歇業、竈臺熄火了。
可雲鬆面子大,而且他們這些人的消費力猛,老闆趕緊吆喝住在院裡的夥計和廚子起來忙活。
如果是夏天,雲鬆等人這個時間想要飽餐一頓還真不容易,因爲羊肉館在夏天都要當天殺羊。
冬季不一樣,冬季低溫便於保存食材,他們都是一次宰幾個羊掛到背陰處冰起來,隨煮隨取。
雲鬆要了兩頭羊,大鐵鍋下火苗沸騰,鍋里老湯也在沸騰。
一個個大海碗擺開,清亮的羊湯倒入,再撒上點小蔥花、加上胡椒粉,一口下去真是火辣開胃、鮮香撲鼻!
“這羊湯好喝。”衆人紛紛讚歎。
老闆用標誌性大嗓門問雲鬆:“真人,要不要……”
“不要。”雲鬆趕緊打斷他的話。
他太知道這老闆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莽子愕然問道:“老大,不來點夜宵嗎?”
雲鬆說道:“要來點……”
“明白!”老闆立馬開始忙活。
當天晚上美美的吃了一頓熱羊肉,一行人睡得很舒坦。
羊肉湯跟寒冬實在是搭配。
第二天醒來,雲鬆安排人手去盯梢各個客棧,但他提出了要求,那就是保障自身安全以及隱蔽自身信息爲首要任務。
他要對付遺皇族並非本意,是被皮魈給上了眼藥,所以他可以幫皮魈去伸張正義、行俠仗義,但不能讓自己人受損失。
所以給鑽山甲等人排任務的時候他說的很明白,一定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只准盯梢查人不準去正面衝突,有什麼事都得回來開會商討後再做決定。
他把人安排出去,自己翻身上了屋頂準備面朝陽而練功,結果有人來找他了。
錢滿江來了。
錢家大少爺急匆匆找來,趴着梯子上了屋頂說道:“真人、真人,沒有打擾到您吧?”
“打擾到了。”雲鬆淡淡的說道。
他知道錢家現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上門必然有問題。
果然,錢滿江訕笑道:“那真是抱歉了,不過我這次來找您是有要事,您昨晚撞上過我們請來的喪團?”
“沒有。”雲鬆斷然道。
錢滿江愣住了。
沒法往下接話。
他訕訕的說道:“您沒碰到嗎?可喪團的團長爲什麼說碰到過您呢?”
雲鬆很不要臉的說道:“會不會是有人冒充貧道去招惹了喪團?話說這喪團是什麼東西?”
錢滿江說道:“喪團是戲團,他們是用來唱喪戲的,算是我們本地一個特殊的行業。”
雲鬆問道:“他們是唱喪戲的?給鬼聽的戲?這個貧道倒是瞭解。”
錢滿江搖頭道:“真人瞭解的不是我們本地的喪戲,本地喪戲很獨特,喪團更是獨特,我跟隨我父親和爺爺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但只有我們這裡有喪團。”
“喪團的成員很特殊!”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都是死人!”
這話把雲鬆給整的震驚了。
他們都是死人?
昨晚遇到的是死人?
那絕不可能!
他下意識要說出這句話,但打眼一看這錢滿江正在眼巴巴盯着自己呢,於是他就明白了,這小子鬼機靈的很,他故意拿話來震自己,等的就是自己承認碰到過喪團。
見此他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下去,然後悠悠的問道:“哦?他們都是死人?死人還能唱戲?”
錢滿江等待好一會纔等了這麼一句話,自然心裡鬱悶。
不過他很尊重雲鬆,畢竟雲鬆是他兒子的救命恩人,於是老老實實的說道:“他們是某種意義上的死人,也是活人,確切來說他們是死過一次的人,死過一次又復生,只有這樣的人可以唱喪戲。”
“因爲我們本地的喪戲不是給鬼聽的,而是鬼唱戲、死人唱戲,所以叫喪戲,也叫亡戲。”
這樣確實有些詭異了。
雲鬆驚奇的說道:“福生無上天尊,這小刀剌屁股,貧道今天算是開眼了。”
錢滿江說道:“喪團唱喪戲,目的不是給亡人給鬼聽,而是唱亡人的一生,將他的一生大概的唱一遍,這個期間喪團中演亡人的那個成員會走陰去找到亡人。”
“到時候他會帶亡人歸來,讓亡人暫時附身。”
“我家祖墳出了事,這次就是要請祖宗們回來說說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雲鬆問道:“可是如果這亡人已經投胎轉世了呢?”
錢滿江說道:“那就請不來了。”
雲松下意識問道:“按你的意思,你們祖先……”
錢滿江點點頭。
他們都沒有投胎轉世。
這時候錢滿江坐在了屋檐處,滿臉憂愁:
“這下子可要出事了,唉,不知道是誰與我錢家與真人你有矛盾,竟然冒充你的身份去搗亂,害了喪團也要害我們錢家。”
雲鬆心虛問道:“喪團怎麼了?”
錢滿江說道:“具體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我還不清楚,但我知道喪團用來準備唱喪戲的傢伙什都被折騰亂了,許多戲服也被撕碎了。”
“今天天亮之後,喪團的團長就趕緊來找我家了,然後把事情告知了我爺爺,要我爺爺趕緊找高人幫他們平事。”
“我爺爺說這老鎮裡頭第一高的高人就是真人你,又聽喪團說他們曾經遇到過你導致了昨夜的事,於是我就趕緊來找你了。”
雲鬆說道:“行吧,那貧道就隨你走一趟。”
他不想摻和麻煩,但既然麻煩是自己惹下的,那他肯定要負責。
雲松子真人可不是不負責的渣男。
這話讓錢滿江滿臉喜色,他叫道:“真人你只要願意出手,那事情肯定妥了。”
雲鬆搖頭道:“這話別說的太滿,如今老鎮高手雲集,貧道在裡面只能算是個庸手。”
錢滿江說道:“真人太謙虛了,那真人咱趕緊走吧,正好我家秋天收了一條大虎鞭,今天中午讓廚房給你熬一鍋雙虎湯。”
“什麼是雙虎湯?”
“虎骨和虎鞭一起熬出來的湯!”
雲鬆頓時意動。
他對虎鞭沒有興趣,主要是虎骨,他還沒喝過虎骨燉的湯呢,所以想嚐嚐。
胡金子還待在房間裡頭,雲鬆讓他來主持大局,自己帶上令狐猹和阿寶上了錢家大門。
時隔小一年時間,再次進入錢家大門,他心裡有些感慨。
時間並不長。
但他卻感覺已經很久了!
看到他到來,錢泉興、錢長康父子紛紛露出了欣然之色,後者更是快步迎上前來說道:“歡迎歡迎,錢家上下熱烈歡迎道長的蒞臨!”
站在兩人身邊的是個奇怪的人,說他奇怪是因爲看不出年齡了,他面色紅潤可肌膚鬆弛,臉上沒皺紋卻有老人斑,像是個壯年人跟老年人合爲一體。
更奇怪的是他那一頭短髮,他的頭髮黑白交加,卻不是花白, 而是有黑有白、黑的純黑、白的純白,也像是壯年人的頭髮跟老人的頭髮混在了一起。
錢泉興給雲鬆介紹,這人就是喪團的團長吳陰陽。
吳陰陽看到雲鬆後臉上頓時生出怨憤之情,他要說話,雲鬆趕緊搶上一步打斷他的話:“福生無上天尊,這位施主,貧道有禮了。”
“剛纔貧道的好友去說你們昨夜遇上了一些怪事?敢問是什麼怪事?”
吳陰陽是個識大體、懂大局的人,他知道已經出事了再跟雲鬆吆喝也是沒用,便勉強的回了個禮,說道:“道長跟我進屋吧。”
錢家家大業大,宅子裡頭房屋衆多。
喪團住的是最靠北的幾間屋子,這地方常年沒什麼陽光照進去,裡面多少有些陰森。
其中一間屋子裡擺放着行李箱,這些行李箱都是木箱子,以槐木打造,結實耐造。
看外表這些箱子使用時間不長,可是全都碎裂了。
吳陰陽上去掀開箱子蓋,裡面出現的是花花綠綠、五顏六色的戲服。
戲服整整齊齊的疊放着,跟碎裂的箱子形成了個對比,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
雲鬆便問吳陰陽:“吳團長,這怎麼了?”
吳陰陽將衣服打開,旁邊又放上了一個頭套。
這把雲鬆看的雲裡霧裡。
然後吳陰陽幽幽的說道:“這頭套本來是連在衣領上的,它們是一體的!”
雲鬆拿起頭套一看。
從衣領位置被切開了!
吳陰陽又拿出一套戲服,戲服攤開,同樣是頭套被切了下來,此外還有衣袖和褲腿掉落下來放在了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