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主峰的峰頂是塊大岩石,顧佐等人站在岩石上,此處沒有大樹遮擋,視野最爲開闊,對山腳下的情況也看得最清楚。
顧佐擡頭看了看那幾只盤旋在頭頂上的靈鷲,他們反反覆覆折騰着一個動作:飛上高空,垂直衝下來,被龜甲離玄陣隱現的龜甲擋住,撞落幾片羽毛,然後重新飛上高空,再次衝下來......
“什麼時候來的?”顧佐指了指這幾隻靈鷲。
“半個時辰前,我們上到峰頂的時候,他們就開始了,估計再衝不久也就該知難而退了。”屠夫回答。
“大家都在陣位上?”顧佐又問。
屠夫道:“都在。龜甲陣的六個人,兩儀劍光陣的八個人,都在陣位上。”
這幾日輪值主持龜甲離玄陣的是寧不爲,他笑了笑,向顧佐道:“無妨,顧長史莫怕,習慣了就好,咱們主要還是應付山下。”
顧佐道:“我當然害怕,我們過去的幾個月,成功守護住了南吳城,守護住了八千多人的性命,我怕因此而令大家產生懈怠,以至於造成疏忽,我更怕因爲疏忽而功敗垂成。這可是八千多條人命啊,寧前輩難道不怕麼?”
寧不爲乾笑了兩聲沒說話,顧佐將視線重新投向山下。山腳綿延的一處緩坡上是茂盛的灌木雜草,一頭如牛犢般大小的蛤蟆正蹲伏在灌木上。依稀看見兩條人影趴在草叢中,一動不動。
如果是普通人,或許是看不出來的,因爲峰頂太高,距離太遠,但在場都是修士,就算是境界最低的顧佐,也已經煉氣圓滿,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蛤蟆就是螟蛉毒蛤,正是顧佐三年前初來南詔時,前往麗水詔的路上所遇到的那種妖獸,屬於上階靈獸。這也是第一次見到圍城的獸潮中出現如此高階的妖獸。
那兩條人影離螟蛉毒蛤很近,都不敢稍動分毫,只要動了,立刻就要成爲毒蛤的口中之食,正如之前那位同伴。
顧佐看了看屠夫,屠夫明白他的意思:“剛好超過兩儀劍光陣的範圍,劍光傷不了毒蛤。”
顧佐問:“差多遠?”
屠夫道:“差不多五十丈......這個狩獵組太冒險了......”
又等了片刻,金丹修士邱大波上來了,大略辨認了一下,當即嘆了口氣:“我手下甲一組的。左邊那個是委羽派的歐陽,右邊那個叫魯班,被毒蛤吃了的那個,應該就是陳守義了......陳守義可惜了,修行前是個賬房先生,爲人也很正派......”
原來是甲一組,顧佐也覺可惜,這個獵殺小組以中階靈妖爲獵殺對象,戰果不俗,收穫也在三十個獵殺小組中名列前茅。正所謂收益高、風險也高,他們今日算是栽了。
現在需要考慮的是怎麼營救的問題。
山下屬於妖獸的勢力範圍,除了這隻螟蛉毒蛤外,還能看到另外兩隻在不遠處蹲伏着,遠處則是大批各種妖獸在遊蕩或棲息,包括吼熊、巨齒狼在內至少上百隻。它們攝於螟蛉毒蛤之威,不敢靠得太近,但說是遠處,實則也並沒有多遠,如果它們被驚動了,很短的時間內就能衝過來。
獸潮中的妖獸們比以前更爲“團結”,它們的領地意識更爲淡薄,相互之間的爭鬥廝殺比正常情況下少很多,這是令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指望挑起它們之間的互鬥,以此營救歐陽和魯班,這條路很難行得通。
身爲歐陽和魯班的隊正,邱大波很着急,向顧佐道:“能不能暫停龜甲離玄陣,我衝下去救人?”
邱大波被分配的任務是帶應急救援小隊,沒有主持過大陣,這個提議事實上很難行得通。同時,這一句話也暴露了邱大波的背景,那就是真的沒什麼背景,壓根兒沒接觸過大陣。
關閉護山大陣倒是不難,但每一次開啓都不容易,需要一段時間吸取靈石之力,等靈力將各處節點填充完畢,才能將大陣再次開啓。
其中,三元極真法陣的開啓時間最長,需要將近一個時辰,其次則是四象厚土陣,需要大半個時辰來凝聚城牆,龜甲離玄陣也不少,半個時辰左右,其餘如七星倒轉陣、赤煉雲火陣也都在三刻時之間。重啓用時最少的是兩儀劍光陣,只需兩刻時,也從另一個角度證實,兩儀劍光陣相當優秀。
這些都是關鍵數據,屬於每一個宗門的秘密,顧佐是沒有辦法,手下金丹少,讓築基主持大陣的效力差的太遠,只能讓寧不爲、申唯義等人蔘與主持大陣,但最核心的三元極真法陣和兩儀劍光陣都在自己人手中掌握着,算是最大限度保守宗門秘密。
如果真按照邱大波的要求,打開大陣,就需要再過半個時辰才能重啓,這半個時辰,能擋住極有可能趁虛而入的獸潮麼?
顧佐看了一眼輪值主持龜甲離玄陣的寧不爲,寧不爲把臉撇過去,裝作沒聽見,顧佐只能向邱大波簡單解釋了兩句,邱大波急道:“那怎麼辦?要不我下去救人,請館主調派幾位道友掩護邱某?”
此時此刻下山救人,只能金丹出動,若是其他人去,送命的可能性極大。但就算是金丹,也一樣非常危險,螟蛉毒蛤的修爲很深,只有金丹後期才能與之相抗,相抗是一回事,跟毒蛤眼皮子底下救人又是另一回事,哪怕金丹修士們會飛,也不一定有毒蛤的舌頭快。
況且,查遍整個南吳城,處於金丹後期的也就只有尚執事和申唯義兩人,能讓他們去嗎?尚執事肯定會去,申唯義肯定不會去。
也不對,自從有了鶯兒,尚執事恐怕也不一定願去。
顧佐看了看屠夫,屠夫看了看一直遙望山下的寧不爲:“寧道友願不願意隨我下山?”
寧不爲躲不過去,咳了一嗓子,道:“抱歉了,不是寧某不願救助同道,而是不願咱們南吳城失去更多人手,寧某想勸邱道友一句,咱們當以大局爲重。南吳山離不開諸位,無論是邱道友也好、屠長老也罷,都是鎮守南吳的國之干城,輕易損失不得啊。”
邱大波瞪着寧不爲道:“那就眼睜睜看着他們死?”
寧不爲冷笑:“誰讓他們出城送死的,你找誰去,幹我何事?我以前就說過,什麼零敲碎打牛皮糖?這法子不好,危險太大,如今可不是驗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