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顧仙師鬥法水平似乎有些出人意料,着實打了不少人的眼,莊子裡的婢女僕役們都有些看不太懂,爲何在富貴少爺面前,顧仙師支撐的時間會如此之短。
只不過顧仙師爲人着實和藹可親,和他相處,毫無身份上的貴賤之別,就好像一個朋友般,總能和你聊到一處,大夥兒反而愈發喜歡他了。
日子久了,傳言便到了外頭,將顧仙師引介入莊的四叔難免心中忐忑,一方面暗自埋怨顧仙師“名不符實”,另一方面也避着主家的上上下下,生怕張莊主說他尋了個水貨來,讓他賠錢。
這天,四叔去山裡砍了柴禾回來,剛進村子,就見到了溜達閒逛的李拳師,這下子躲閃不及,只好將背上的柴禾放下,立於道旁,陪着笑臉打招呼。
“李師傅這是出來消食?”
“四叔啊,去打柴了?”
“是,呵呵。”
見李拳師沒說什麼,四叔鬆了口氣,想要矇混過去,但揹着柴禾走了幾步,還是嘆了口氣,與其整天提心吊膽,不如趁機打聽打聽莊主是怎麼想的。
“李師傅!”
“啊?四叔有事?”
“那位顧仙師,顧供奉……”
“怎麼了?”
“小老兒當初引他去見莊主時,也不知道他有多少本事,只因琢磨着是個仙師,故而……”
“四叔眼光準,人找得不錯!“
“啊?人不錯?”
“當然!”
“……不是前兩日還聽說,您幾位供奉先生對他不太滿意嗎?似乎是他堅持的太短了,太快……”
“哈哈,確實短了些,不過這兩日我們看明白了,什麼堅持的時辰短啊,每次完事都快啊,這些都不叫事兒!短是短了些,快是快了點,但擋不住他次數多啊,每天能來十好幾次,真是扛揍啊!有他在,我們幾個都舒坦了,我也有時間出來走動走動了。”
四叔不禁愕然:“這麼說,他……能行?”
李拳師爽朗一笑:“怎麼不行?行!”
被評價爲“行”的顧佐打了個噴嚏,牽扯着臉頰上的瘀傷,疼的一咧嘴:“嘶......”
稍事歇息,白衣勝雪的張富貴又來到場中,抱拳:“顧師弟,請!”
顧佐咬着牙重新起身,小心翼翼下場,於是一場鬥法再次展開......
成爲張家莊供奉剛過幾天時,他就已經搞明白了一個問題,趙錢李三位拳師是怎麼成爲胖子的——好吧,對於趙拳師來說,應該是“更胖”。因爲顧佐自己也開始向着胖子的趨勢轉變了。
富貴公子鬥法時不地道,打人專打臉,這是一個相當無恥的習慣。
因此,剛開始的頭幾天,顧佐是鬥出了真火的,他發現自家搜靈真氣的護體功能異常了得,扛揍能力相當強悍,屬於越揍越堅挺的類型,不會如三位拳師那般鬥一場歇息兩三天,只要真氣沒有耗盡,就可以持之以恆的鬥下去,且受傷之後的復原能力也超強。
鬥得多了,招法技巧、真氣收放都在不知不覺中有所提升,每一場堅持的時間也緩慢變長。
等到兩個月後,當他被揍的場次突破千場大關時,忽然間頓悟了一般,每一場堅持的時辰大幅增長到了半柱香。每天捱揍的次數,也相應縮減到了七八回。
顧佐沒去考慮過,和一個雲夢宗外門頂尖弟子比試時堅持半柱香意味着什麼,他也沒工夫再去計較每場能拿多少貼補了,一門心思鑽進了牛角尖,拼命想要報復回去,在對方臉上也狠狠來上一記!
可惜至今未能如願。
鬥到後來,他雖然依舊沒有鑽出牛角尖,但鬥法之際也冷靜了下來,因爲他意識到這是個長期而艱鉅的目標,不是一蹴而就的過程。
他認真觀察張富貴的出手招數、閃避身法,在每一次真氣交鋒中用心感受對方收放的尺度,琢磨對真氣的運用與拿捏。每天夜晚他都沉浸在回憶和體悟中,甚至半夜起來不停練習。
張富貴展現出來的鬥法技能是獨到的,或者說雲夢宗的鬥法技能是非常與衆不同的,和他見識過的所有修士都不一樣,不是大開大闔,而是小門小戶,不是堂堂正正,而是陰險詭譎,完全談不上修仙氣度,只有狡詐狠辣。
但,非常實用。
舉個例子,張富貴拳風隔着丈許襲到時,看上去磅礴浩大,但其實沒啥用,輕易就能抵擋,但抵擋的時候一不留神,他的一腳飛踢會忽然揣向襠下。等你憤怒的去封堵這種下三濫招數之時,真正的後手拳纔會驀然出現在眼前,然後就是臉上中招......
換言之,張富貴鬥法的時候下三濫招數太多了,踢襠、抓眼、鎖喉,甚至揪頭髮,完全沒有修德可言,但這些下三濫的招數並不會實打,真正擊敗你的招數都是“健康”的招數。
可就算搞明白了對方的套路,知道對方的下三濫招法屬於虛招,卻又不敢不去封堵,誰敢拿自己的關鍵部位去賭對方的風度呢?萬一這次是真的呢?
這只是招數上的變化,其餘真氣的偷襲、道術的隱匿等等,莫不如此。
對此,顧佐至今無解。
最好的學習方法就是親身實踐,是有高手親自下場指教的實踐,對於顧佐這個完全不懂招數的修士來說,收穫巨大。
每天的鬥法場次減少了,但每一場堅持的時間卻久了,到了第三個月結束,顧佐的鬥法總次數突破一千兩百次時,他已經可以撐過一炷香了,這就是巨大的進步。
再一次被張富貴轟出大門,兩個婢女熟練的遞上藥巾,早已等候多時的一羣木匠蜂擁而上。
“快,快換上。”
“木榫接口壞了,趕緊更換!”
“扶着,扶着!”
“上釘!”
“往左一些......”
片刻工夫,新的木門重新裝好,一羣木匠告辭離去,張富貴在屋內定定站着,望向屋外的顧佐。
這一次鬥法,屋中的燃香早已成灰多時,顧佐首次撐過一炷香!
但真氣已經耗盡,實在不能堅持了,他衝屋內搖了搖頭,張富貴默不作聲,慢慢走了出來,一如既往折向院外,腳步聲漸杳,出了月門。
兩個婢女給顧佐敷好藥巾,道:“適才賬房來人,請顧仙師去領月俸。”
“不知不覺,又是一個月了啊......”顧佐仰望天際,遐思遠飛。
敷了一陣後,將藥巾遞還婢女,其中一個接過時偷偷掐了掐他的胳膊。顧佐微微一笑,裝作不知,雲淡風輕的轉身離去。
他不是聖人,也不是君子,那婢女容顏清秀可人,對他也很是關照,一起暖牀是極好的,但他只能故作不知。
他是個修士,終究要離開此間,不可能帶着對方浪跡天涯,他的未來是詩和遠方,佔有了對方的身體,痛快是痛快了,等他走了以後,對方又怎麼辦?
於他而言,這是一念之間、一時之歡,於對方而言,卻是艱難的一生。
瀟灑而決絕的轉身離開,前往賬房領錢,留給對方無限悵惘。
喜歡上我不是你的錯,一切罪過都在我!
……
“怎麼樣怎麼樣?”
“和咱們普通人也沒什麼兩樣啊……”
“那爲什麼這麼扛揍?”
“不知道啊……我下回試試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