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有德雙眼圓睜,嘴巴大張,面上滿是驚容,似乎不敢相信他就這麼死了。
黑袍人袖袍一抖,黑索驟然縮回袖中,淡淡說道:“腳踏兩條船已然不穩,腳踏三條船更是拿性命開玩笑。何況用你的性命去挑撥離間,可比用白城的性命強得多了。”
說話間,黑袍人走到烏有德身旁,低頭彎腰,蹲了下去,托起他的頭顱,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頸,仔細端詳片刻,方纔說道:“東海流雲袖果然厲害,三分火候就有這般威力,真不知道趙師容全力出手,又有多難對付。”
白城聞言,心中一動,驟然明白過來。
烏有德心思深重,表面上唯李沉舟馬首是瞻,暗地裡卻投靠了黑袍人。而且不止如此,除了這兩人以外,他還聽從方應看的指揮,已深得狡兔三窟之道。黑袍人也是發現此事,才決定殺死烏有德。
黑袍人不僅出手狠辣,算計更是極深,他不用自身武功,卻以袖中黑索模仿趙師容的東海流雲袖,生生勒死烏有德。
要是白城猜得不錯,他的目的是嫁禍趙師容!
只要他計劃成功,不僅方應看會以爲烏有德是趙師容所殺,勢必報復江湖一脈。就連李沉舟也會認爲烏有德是死在趙師容手上,進而更會認爲,趙師容不顧他的反對,爲保護白城纔出手殺人,從而生出嫌隙。
這一招一石二鳥,一舉兩得,只殺一人卻引得三方猜忌,黑袍人心思之狠,算計之深,着實令人心驚。
白城還不知道,除了他能猜到的兩重用意之外,黑袍人還有一重深意蘊含其中,心機遠在他想象之上。
白城心中騰起一道怒火,此事若未被他撞上,後果不堪設想,但既被他遇上,就要將這一切後果扼殺在襁褓之中!
黑袍人放下烏有德的屍體,轉身向屋外走去,步履輕柔,一步一頓,背心正對着白城所在的木櫃。
白城猛一咬牙,如餓虎下山,如怪蟒出林,腰身一挺,雙足發力,左掌撥開櫃門,猛然衝出木櫃,右掌運足全力,狠狠向黑袍人背心劈下!
他這一掌是含怒出手,誓將黑袍人斃於掌下!
就在他右掌即將擊中黑袍人之時。
黑袍人身形猛然一轉,如陀螺一般轉過身來,正面對着白城,隨即他袖袍一抖,一道青光破袖而出,冷氣森森,殺氣四溢!
這一道青光又快又疾,又準又穩,毫無倉促之意,倒像蓄勢待發!
原來這黑袍人早已知道櫃中有人躲藏,他所有說出的話,所有露出的破綻,所展露的武技,都只是陷阱的一部分,目的就是引誘櫃中人出手,然後反戈一擊!
白城發覺不對時,眉宇間已能感到絲絲冷意,青光已然殺到眼前,顯出本來面目。
這是一柄薄薄的軟刀,淡青色的刀身,狹長的刀鋒,薄如蟬翼,若有若無,如清風拂面划向白城的喉嚨。
黑袍人時機拿捏之穩,出手角度之奇,白城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那邊是雁高飛!
這一刀之奇、之快、之強,已足以與雁高飛砍向李家家主那一刀前後輝映。
雁高飛一刀之後,李家家主戰敗身亡,那麼這一刀之後,白城會不會身死當場?
黑袍人不是雁高飛,白城也不是李家家主,李家家主赤手空拳,白城卻揹着一把劍。
北冥劍!
他的右掌已運足全力,重重向前劈去,再想變招已來不及,只能用左手向身後抓去,抓住劍柄,抽出長劍,反手向前急速削去!
黑袍人看到長劍削出,發出一聲輕笑,他不由不笑,因爲這一劍太過可笑。
白城本就不會用左手使劍,這一劍又是猝然擊出,既無章法,也無準頭,力道差的更遠,只有速度一項勉強說的過去,堪堪攔在青光前方。
面對這樣的一劍,黑袍人至少有十種方法破解,其中六種可以在擋住這一劍的同時,取了白城的性命!
但他一種都沒有使出來,因爲他的刀忽然沒了。
刀劍相交之際,北冥劍無聲無息的掠過,就沒有遇到任何阻攔。青色光芒卻驟然失色,長刀化作兩截,前半截長些,後半截短些,長的那一半斜斜掠出,深深紮在牆上,短的那一截仍持在黑袍人右手。
北冥劍斬斷長刀,絲毫不停,繼續向前刺去,一劍刺中黑袍人右胸。
純黑色的衣袍,驟然綻開一朵鮮豔的血花,血花瞬間擴大,化作一朵鮮豔的玫瑰。
黑袍人悶哼一聲,卻處亂不驚,手腕一抖,半截斷刀脫手而出,向白城面門拋去。
白城無奈,只得身形一緩,腦袋一偏,躲開半截斷刀。
黑袍人藉此機會,退出一丈多遠,閃出房門以外,左手捂着右胸,雙膝微微彎曲,眼看就要飛身遁走。
劍光如電,光耀四野!
白城運轉全身氣血,飛身追入院中,長劍如電,劍氣如霜,向黑袍人喉嚨刺去。
他筋骨之強,氣血之盛,遠在黑袍人想象之上。
這一招又急又快,黑袍人還未及發力,長劍已刺到眉心。
黑袍人已來不及縱起,只得向後仰天斜倚,平平摔下,背部着地,結結實實砸在地上,閃過白城這志在必得的一劍。
劍鋒從他眉間劃過,劃出一道淺淺的傷口,若有若無。
白城一劍刺空,絲毫也不着急,手腕一抖,長劍迴旋,向黑袍人胸前劃去。
黑袍人躺在地上,已是自陷死地,一劍不死,一劍再來,遲早也會死在白城劍下。
“刺啦”一聲響,從黑袍人左袖之中傳來。
白城心中一沉,這是撕扯符籙的聲音,這種聲音在此時,只代表着某種符籙已經被激活。
他心中雖起波瀾,手中卻絲毫不慢,既快且狠,劍速更加三分,向黑袍人胸口劃去。
一股金光忽然從黑袍人左袖中流出,瞬息之間,已籠罩全身。
劍鋒過處,金光驟然消散,化作金色光點四散開來,消失在小院之中。光點散盡,只留一縷檀香,片刻之後,檀香也都消去,黑袍人無影無蹤。
白城插回北冥劍,靜靜站在院中,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黑袍人來的突然,去的詭異,若非落下一把斷刀,他幾乎以爲剛纔的搏殺只是一場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