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之上,燈火幽暗。
兩人繞過幾處巡邏崗哨,疾步向常化龍宅院行去。
白城身形如電,步伐剛健,足見輕功過人。芳兒白衣飄飄,足不沾地,就好似幽魂一般。
正在行走之際,白城忽然心中一動,問道:“芳兒姑娘,常化龍是在什麼時候改變了對孫府君的態度?”
芳兒目光垂下,思索片刻,說道:“具體時間芳兒也不知道,不過聽我家大人說,約麼是在兩年之前。”
白城“哦”了一聲,心中忽然一動,問道:“芳兒姑娘,你可知道白牛谷…”
話未說完,他便覺得手中一顫,轉頭再看時,芳兒臉色慘白,眼神驚恐,就好像受驚的兔子一般,顫抖成一團。
白城心知有異,柔聲問道:“芳兒姑娘,你可是想起了什麼?”
芳兒強忍心中恐懼,顫抖說道:“芳兒雖然不知道白牛谷是什麼地方,但我家老爺對那地方十分恐懼,好幾次從熟睡當中驚醒,幾次說出夢話,說是哪裡有妖邪出沒,能殺人於無形…”
白城面色一沉,喃喃說道:“妖邪出沒…”
芳兒雙手緊緊抓住白城手肘,似乎是在擔心什麼。
白城輕功極佳,縱然帶上芳兒,身法也未曾慢下一星半點,不過片刻功夫,便已趕到常化龍的宅院。
這處宅院位於東南城角,佔地面積極大,足足有數百畝,院牆高聳,氣勢恢宏,古木參天,枝繁葉茂,只是瞧起來有些古舊,並非近年新建,起碼是百年老宅。
白城點點頭,說道:“看來金家倒是此地的世家。”
據芳兒姑娘所說,常化龍做師爺不過十餘年,這座宅院已有百年曆史,自然不是常化龍興建,以他師爺的身份,也難以興建如此龐大的院落,極有可能是金家的宅院。
芳兒姑娘搖頭說道:“我聽老爺說,金家遷到此處也不過二三十年的功夫,這處宅院也不是金家的,原本屬於江州望族鐵家。據說,鐵家有人在京城做了大官,舉家搬遷去了京城,才留下這所宅院。”
白城聞言,眉頭不由一皺。
芳兒這話初聽起來能夠說通,但仔細琢磨卻完全不對,當世之人安土重遷,縱然居家搬遷,也絕不會把祖宅賣給他人。
鐵家作爲江州望族,正常做法是留下幾個族人看管這所宅院,而不是將宅院出售,這樣看來金家只怕得來不正。
白城繞着宅院走了一番,轉身來到周邊一處叢林之中,足尖輕點,帶着芳兒縱上一棵數丈高的古樹,將芳兒安置枝葉茂密之處,這才飄然落地,徑直往古宅行去。
來到古宅邊上,白城一反常態,並未往暗處行走,反而大模大樣往正門行去。
他在石屋門前遭受毒蛇襲擊,心中暗暗猜測,這位常師爺的手下有訓蛇之法,若是在暗處行走,難免遭受毒蛇伏擊。
古宅坐北朝南,正中是一座青瓦門樓,足有兩丈多高,斗拱飛檐,氣勢逼人。
門樓下方是兩根石柱,一人合抱粗細,雕刻着龍鳳呈祥等種種花紋。石柱下方有兩個石鼓支撐,兩隻石鼓雕成青蛇盤旋的形狀,一片片蛇鱗也都是精細打磨,栩栩如生。
兩根石柱後面是六扇木門,中間兩扇木門足有一丈多高,兩面各有兩扇小門,都只有一人多高。六扇木門皆是原木製成,並未經過任何炮製,歷經百年,仍舊木香撲鼻。
木門上面掛着兩扇暗紅色的燈籠,燈光幽暗,僅能照明周邊一尺,隨着風勢明滅不定。
白城心中暗道,這座古宅雖然修建的氣勢恢宏,偏偏少了一股人氣,尤其是這兩盞紅燈,不帶不能帶來半點光明,反而有種陰涔涔的感覺。
白城打定主意要從正門闖入,當下也不猶豫,足尖一點,飛身躍上門樓,伏在門樓之上,向宅院之中瞧去。
門樓修得精巧,院中佈置也毫不遜色,梨花院落,柳樹池塘,確實是百年世家的風範。
美中不足者便是宅院之中一片幽暗,既無人來人往,也無火燭照明,就連門樓下方的門房,也無人看守,偌大一所宅院,就好似空無一人,與玉田府衙也差相彷彿。
所不同者,正堂處還有一點燭光,有些微弱的談話聲音從哪裡傳來。
白城心中暗暗吐槽,原來玉田府衙燈光幽暗,倒不全是這位常師爺苛刻對待魏雲濤,而是他本性如此,只是不知道這位常師爺是性情吝嗇,捨不得火燭費用,還是心底陰暗見不得一絲光明。
白城伏在門樓上方,細聽探查一番,院中果然無人,這才飄然落地,漫步向正堂行去。
行走之際,白城聽到極爲細微的呼吸之聲,從宅院兩面的廂房之中傳來,看來院中並非無人,只是都早早安歇了。
眨眼間,白城來到正堂不遠處,他繞到正堂後方,提縱身法,手足並用,無聲無息攀上一座廂房。
站在廂房頂上,白城施展“破玉十三式”之“浮雲式”,雙臂一展,如一隻大鳥一般飄到正堂之上,毫無半點聲息。
他所學輕功甚多,既有飛星門的嫡傳身法,也有白鐵寒的單獨傳授,但只有浮雲式一種,能夠無聲無息,飄然來去,其他輕功就算再精純,也難免被有些人發現。
白城伏在正堂屋頂,輕輕揭開一塊青瓦,偷眼向屋中瞧去。
今夜浮雲蔽月,倒不用擔心月光透下,引起屋中之人警覺。
正堂之中坐着七八個人,其中一人坐北朝南,居中而坐,仰身靠在椅上,翹着二郎腿,傲然俯視衆人。
其他幾人分列兩排,相向而坐,坐在那人兩側,神情極爲拘謹,就連椅子也只敢坐半張。
居中那人身材高瘦,穿着一身青色綢袍,一顆光禿禿的腦袋,泛着鐵青顏色,瞧起來極爲滲人。
左右幾個人中,其中緊挨着青袍人的兩位全都穿着官服。從服色品級判斷,其中一人應當是玉田府的同知,另一人則是通判。
堂中只點着兩支紅燭,都在居中那人身旁,燈光幽暗,稍遠一些瞧不清楚,也難判斷其他幾人身份。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其中一人身披軟甲,當是本府守將。